殷行這一回倒沒有氣急敗壞了,反而儀態大方地衝著時景行了個禮:「殷行多謝郡主收留。��
他轉身看了一眼三人,朝眼神最熱情親切的柳霧月走了過去:「勞煩柳兄幫忙帶個路。」
柳霧月見時景點了點頭,這才笑著說道:「殷行公子的房間就在我隔壁,我帶你過去吧!」
他頓了頓:「殷兄的行李呢?」
既是琴師,為何連張琴都沒有帶?
殷行抿了抿唇:「來得匆忙,什麼都沒有拿。不過,郡主說了,都會給我買齊的。」
柳霧月頓時想到了當初的自己。
他剛來郡主府的時候,也是隻身一人,空蕩蕩的,什麼行李都沒有。身上穿的衣衫鞋襪,頭上戴的髮簪冠帽,讀書用的筆墨紙硯,就連吃的米飯喝的茶水,哪一樣不是郡主所賜?
殷行公子孑然一身而來,想必與他的經歷類同,是郡主在十分緊急的情況下將人救出來的。
這樣想著,他對殷行的態度便更熱切了些:「殷兄房裡若是缺什麼,儘管和我說。」
「好,那就多謝柳兄了!」
時景遙遙看著那對「兄友弟恭」的背影,也不知道為什麼,胸中居然有一種老懷甚慰之感。
怪不得古代的老爺們最喜歡看自己的妻妾姐妹相稱和和睦睦了,就算是假的,看起來也賞心悅目呀!
她察覺不對,立馬警醒起來:「時景啊時景,你可是社會主義接班人,絕對不能被這種享受齊人之福的腐朽墮落思想給腐蝕了,這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啊!」
「郡主?郡主!」
時景回過神來,看見瓶兒張大眼睛望著她:「怎麼了?」
瓶兒掩著嘴笑:「看來郡主是真的很喜歡這位殷行公子了,人家都早沒影了,您還杵在這裡發愣呢!」
「瓶兒!」樽兒立刻嚴厲地喝道,「不許胡言亂語!」
她認真說道:「外人愛亂嚼舌根咱們管不著,但最起碼我們自己得謹言慎行,萬不可給他人留了話柄!」
瓶兒怯怯地道:「哦。」
時景笑著說道:「好啦,咱們私底下開個玩笑不礙事,不去外頭亂說話便成了。」
她張開雙臂伸了個懶腰:「時辰不早了,我有些睏倦了,樽兒瓶兒,咱們回去洗漱歇息吧!」
……
養香院的西廂房。
柳霧月捧著幾套新衣裳送了過來:「就算去成衣鋪里買也要等明日了,今兒殷兄便先穿我的。這幾身衣裳都是新做的,你我身量差不多,想來該是合適的。」
殷行忙道:「謝過柳兄了!」
柳霧月笑著擺了擺手:「都是郡主的人,一家兄弟,何必那樣客氣?」
殷行……
他一時不知道該怎樣接話,好半晌才訕笑一聲:「呵呵。」
柳霧月見殷行臉色有些不怎麼好看,還以為他初來乍到心中忐忑,柔聲安慰道:「殷兄莫要惶恐不安,其實郡主與傳聞中很是不同,是個最心善不過的女子。她……」
他頓了頓:「你不想做的事,她是不會為難你的。」
再多的,他也不便多說了。
殷行謝過了柳霧月,然後親自將他送了出去,直到聽到隔壁屋子的門關上,他這才鬆了口氣。
「唉,這叫怎麼回事嘛!」
他堂堂天機閣的主人,本該日理萬機,掌握著大慶萬里山河中所有的秘密,可現在,卻莫名其妙成了慶陽郡主的籠中金絲雀……
偏生他還是自願來的。
「若是哥哥知曉了此事,也不知道該有多生氣!」
他腦海中這個念頭剛剛閃過,卻聽後窗口有人低沉地說道:「你倒是還知道懊惱!」
下一刻,窗門一番,一個黑衣人身姿利落地翻身而入,站在了殷行面前。
正是錦州城世子蕭謹安。
蕭謹安一身黑色的緊身短打,襯得他健碩的身材更加挺拔優美了。
他沉聲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殷行笑了起來:「嘻嘻,我就知道哥哥擔心我,今夜一定會來看我的。」
他頓了頓:「不過以後你可別再冒險過來了。這府里的高手不少,就是這養香院裡,就有身手比你好的人。若是你被發現了,那可大大不妙!」
蕭謹安冷笑:「若不是你胡鬧,我又何必冒險?」
他抬起下巴:「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
殷行笑嘻嘻說道:「我來,自然是做你做不到的事呀!這裡可是離時家軍的虎符最近的地方。既然哥哥不願意犧牲色相,那我這當弟弟的也只好勉為其難了。」
他目光微微動了動:「難得慶陽郡主沒有以貌取人,她不嫌棄我生得醜陋,只在乎我的才情呢!」
「醜陋」二字,刺痛了蕭謹安的心。
他忍不住抬手要去摸殷行的左臉,但卻被躲了過去。
「圓圓……」
殷行捂住了蕭謹安的嘴:「哥哥,慎言!隔牆有耳,以後這兩個字,你萬不可再提了!」
他抿了抿唇:「我知道你擔心我,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哥哥的時間還有許多,但我錦國受盡苦難的臣民們卻已經等不及了。虎符,我必須要拿到!」
蕭謹安的眼眶頓時濕了。
他知道不論再說什麼,殷行的決定也不會改變。
「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殷行笑了起來:「這才對嘛!這些年來,我辦的哪件事讓哥哥失望過?」
他想了想:「哥哥以後不必再來看我,若有消息,我自會尋你。」
連慶宮他都能隨意出入,何況區區的一個郡主府?但蕭謹安就不一樣了,輕功太差,被逮住了丟人。
……
「咚咚咚」,窗棱被敲響有長有短的三下。
黑暗中,時景睜開眼。
時惜墨不知何時已經在她屋內,他伏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有黑衣人剛進過殷行的房間,停留了片刻,現在已經走了。」
他頓了頓:「我已派人跟上。」
時景擺了擺手:「不必了,撤回來吧!打草驚蛇就不好了。」
「那殷行處還要盯著嗎?」
時景搖頭:「不用了,他輕功卓絕,感知也分外敏銳,尋常人盯不住他,反而還容易被他發現。」
今夜盯他的是時惜墨這樣的高手,也只敢遠遠地伏著,不敢靠近養香院半步。但時惜墨手頭還有更重要的事,哪有空天天盯著他?
與其被他發現,倒不如索性放手。
反正她也已經猜到了殷行想要的東西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