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承諾

2024-08-28 21:57:31 作者: 格陵南
  時惜墨道了聲「好」,便打算離開,卻被時景叫了住。閱讀

  「惜墨哥哥。」

  他回過頭:「郡主還有什麼吩咐?」

  時景披了件斗篷盈盈走到他跟前:「惜墨哥哥從北境而來,既是鎮國公府的家將,又是沈將軍的義子。所以,你有聽說過虎符的下落嗎?」

  虎符?

  時惜墨的眸光驟然一亮:「郡主可是想起了什麼?」

  時景搖搖頭:「沒有。我只是前些日子聽二皇子提起過虎符的事,便想問個清楚。」

  她臉上露出淡淡苦澀:「許是將前塵往事都忘掉了的緣故,如今的我,看待許多事情都好似撥開了雲霧,比之從前簡單清晰了許多。」

  能號令十萬時家軍的虎符,想必才是造成慶陽郡主成為眾矢之的的關鍵吧?

  皇后和太子想要它鞏固地位。

  淑妃和二皇子想要它力挽狂瀾。

  柳霧月背後的人想得到它,殷行主動來郡主府的目的恐怕也是它。

  就連那高高在上深不可測的慶國皇帝陛下,難道不是因這塊虎符的牽制,才會對慶陽郡主如此縱容的?否則,誰會對沒有血緣關係的人這般無緣無故沒有原則地好?

  她不信。

  黑暗中,時惜墨的眼眸閃著幽弱的光芒。良久,他低聲輕嘆:「虎符,不見了。」

  時景一窒:「什麼?」

  時惜墨沉聲說道:「時家軍的調兵虎符,是從開國時第一位鎮國公大人那傳下來的,至今已有數百年。

  軍中將士都是一代又一代跟著歷任鎮國公出生入死過的,歷經幾百年沉澱洗禮,對時家的忠誠,連君王都無法撼動。

  時家軍,時家軍,這十萬大軍雖說也是大慶的軍士,可天下人都心知肚明,那是鎮國公府的私軍,姓時。

  手中有這麼強大的一股力量,可想而知,會有多少人眼饞嫉恨,又會有多少人暗中覬覦。

  老鎮國公未雨綢繆,早就有過號令:只有手持虎符的時家血脈,才可號令十萬大軍,成為真正的時家軍之主。若是時家再也沒有人了,那……那時家軍可以自行抉擇,或歸陛下執掌,或就地解散,從此卸甲歸田。」

  他頓了頓:「十四年前,國公爺在錦國遇難,當時的副將,也就是如今時家軍的大將軍沈轍,並沒有在國公爺的身上找到虎符。」

  時景的目光動了動。

  天子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能掌握十萬時家軍的鎮國公,應該是慶帝的眼中釘心頭刺吧?

  慶帝是因為鎮國公的勢力上位的,這曾是他最好的助力。可他一旦成為天下之主,勢必也會最忌憚這股力量,必欲除之而後快。

  所以,直覺告訴她,老鎮國公和鎮國公的死亡可能都內有乾坤,這是她最初就有的想法。

  而聽完時惜墨說的話之後,她終於明白了慶帝為何要留著她一個孤女,並且對她如此百依百順的緣由了。

  十萬時家軍若能為慶帝所用,那便永遠都是他的助力,而非鉗制。

  而若是丟了這十萬大軍,那慶國軍力必將大損。

  北有大燕虎視眈眈,西域諸國也時不時出點么蛾子,而南境的錦國遺民暗濤洶湧蠢蠢欲動,就連西南的蒼國也不讓人安生。

  到那時,大慶將腹背受敵,如何能夠像今日這般威儀赫赫萬國來朝?

  那麼問題來了。

  慶帝需要慶陽郡主活著,又是誰想要她死呢?

  時景抿了抿唇:「虎符十四年前消失了?這麼多年一點消息都沒有嗎?」

  時惜墨面色沉重地點了點頭:「當時,時家軍死傷慘重,活下來的人連國公爺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著,也不知道國公爺有沒有留下什麼遺言。

  燕國臨時起兵犯難,沈將軍連國公爺的靈柩都沒來得及送回,半道上就被陛下遣往北境,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而沈將軍派去京都城的下屬原本想要與夫人商量虎符之事,但還未來得及趕到,就聽到夫人已為夫殉情……」

  他抬頭看了一眼時景:「虎符一事,便就耽擱下來,它雖是許多人心中難以忘懷的一件事,但十四年了,卻也從無人敢再提起。」

  時景長而微微捲曲的睫毛動了動,她輕聲問道:「惜墨哥哥,你在北境多年,沈將軍有沒有和你提起此事?」


  時惜墨點頭:「當然。」

  他沉聲說道:「虎符向來由國公爺親自保管,也可能會交予夫人。」

  國公爺遇難時,離他最近的人是陛下。

  夫人殉情之前,見過最多的人除了她的親妹妹淑妃娘娘之外,便是時皇后了。

  他與沈將軍都暗自推測,這虎符恐怕早就落到了陛下手中。

  「那麼大一塊令符,總不可能憑空消失了。不是被國公爺或夫人藏了起來,便是被別的什麼人藏了起來。」

  時惜墨雖然沒有明說,但言下之意,也很明顯了。

  時景想了想,卻搖了搖頭:「若虎符在那位手中,已經十四年了,時家軍早該已經被他拆散揉碎成了他自己的力量,哪裡還能完整地保留下來?」

  至於皇后……

  時皇后有太子在手,若是虎符在她手中,身為時家血脈的她便可號令十萬大軍,這天恐怕早就變了吧?

  倒是淑妃,還有那麼一點可能。

  她凝思片刻說道:「十四年前的舊事了,一時半會兒也很難下手。這樣吧,惜墨哥哥,勞煩你在暗中先查一查此事,尤其是我母親當年的身邊人處,多問問她出事前的事。有什麼人來過,帶來或者帶走過什麼東西……」

  事涉時家軍,比起瓶兒和樽兒來,她還是更信任時惜墨。

  時惜墨的臉上卻頗有失望之意:「不瞞郡主,這些我早就調查過了,但從前在夫人身邊伺候的人死的死,散的散,除了幾個無關緊要的灑掃婆子,半個經過事的人都找不到。」

  他抬頭看了時景一眼:「其實,我和沈將軍都覺得,虎符不見了也許未必是件壞事。至少,郡主能平平安安地活著……」

  時家軍群龍無首已經十四年了。

  再過十四年,那些曾經跟隨過國公爺出生入死的將士們便都要老了。

  郡主乃是嬌滴滴的弱女子,自是不能上陣殺敵打仗的,那麼失去了主心骨太久的時家軍遲早也是會人心潰散的。

  卸甲歸田,不過是早一點晚一點的事罷了。

  可國公爺的血脈若能因此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一世順遂,那就對得起國公爺和夫人在天之靈了!

  這虎符,最好永遠不再出現。

  時景重重地看了時惜墨一眼:「惜墨哥哥,我不這樣覺得呢!」

  她眼眸微轉,閃著炫人目的華彩:「人生在世,最難過的三個字叫做不甘心。

  若時家軍就此消散於人海,請問沈將軍甘心嗎?

  你甘心嗎?

  時家軍的十萬兄弟們甘心嗎?

  還有那些埋骨錦國的遇難將士以及我的父親,會甘心嗎?

  就連我,也不甘心呢!」

  虎符,她會找到。

  慶陽身上肩負的使命,她會背。

  慶陽該還的債,除了情債,她都會還。

  只有徹底了了慶陽的身前事,她才好安心地去過自己的人生。

  這是她對慶陽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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