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太后

2024-08-28 21:57:36 作者: 格陵南
  慶帝抬眼望去,眉頭不由一皺。閱讀

  來人一身素衣,滿頭白髮,臉上脂粉未施,看起來蒼老而疲憊,如同一個窮困潦倒的農家老婦,與一手攙著她的宮裝婦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然而,這個女人卻曾高坐鸞台,受萬民的景仰。

  便是慶帝,也要對她跪拜。

  她是先帝的皇后,當今薄太后。

  慶帝抿了抿唇,從龍椅上下來,親自將老婦迎了進來:「母后怎麼來了?您下次若是要出來逛逛,提前知會一聲,朕好安排一下,也免得再叫您撞見這種糟心事。」

  薄太后臉色平靜,神情很是冷淡:「哀家習慣了長寧宮中誦經禮佛的日子,若不是怕陛下手上沾染了親生兒子的鮮血,哀家萬不會踏出長寧宮一步。」

  她冷冷地回頭,看了一眼早就暈過去的三皇子蕭陌:「他不論犯了多大的過錯,也都是蕭氏皇族的子孫,還請陛下念在皇族子嗣不豐,饒了那孩子一命吧!」

  這話雖說得平淡,但卻飽含了機鋒。

  皇族的子嗣怎會不豐?先帝膝下可有十五位皇子呢!還不都是因為陛下登基之後,將自己的兄弟手足殺了個遍嗎?

  陛下的嘴角隱隱地抽了一下,臉上卻仍舊是一副恭敬的模樣:「母后慈悲,朕哪敢違逆?」

  他衝著門外問道:「打了幾板子了?」

  禁衛軍統領連忙回答:「回稟陛下,十九下。」

  陛下的眉間掩飾不住嫌棄:「才十九下,就挨不住了,真是……」

  丟人啊!

  他略顯心煩地擺了擺手:「罷了罷了,餘下的先欠著吧。莊妃,好好看管你的兒子,倘若他下次還敢再犯,那麼剩下的六十一個板子,還是有效的。」

  莊妃心裡一突,原以為有太后出面,陌兒這劫算是過了。如今倒確實撿回了一條小命,可陛下這話又等同於懸了一把刀在陌兒的頭上,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再落下。

  但此刻,她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只好謝了恩,然後令人將昏迷不醒的兒子抬了回去。

  一場鬧劇終於結束了,時皇后也懶得繼續在皇極殿內待著,她三兩步走到了薄太后的跟前:「母后,臣妾送您回去。」

  在經過時景的時候,皇后娘娘停下了腳步:「小景……」

  她似是打算要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又什麼都沒有說出口來。

  「姑母?」時景望向了她。

  時皇后抿了抿唇,伸出手來拍了拍時景的肩膀:「你今日也累了,早些回府歇息吧。等改日有空,再進宮來陪姑母說話。」

  說罷,她跟隨薄太后的腳步離去。

  淑妃舒舒服服地看完了一整場戲,雖然結局沒有她想像中的慘烈,這十九個板子下去,三皇子根本殘不了,但傷在臀部要完全養好這傷可也要費些時日。

  至少,這陣子是不必再忍受莊妃那個愚蠢又無知的女人了!

  她心滿意足地起身,姿態搖曳地走到了時景跟前握住她的手:「小景,叫你受委屈了!還好陛下公正仁明,還了你公道!」

  時景此刻心情十分複雜,竟完全沒有一絲成功的喜悅。

  那個叫娟紅的女人……死定了。

  她進宮時一心只想著向陛下告狀可以約束三皇子此後的行為,避免他來尋麻煩,但從未想過會因此而害了一條人命。

  這與她素來遵從的價值觀不符。

  時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嗯,陛下……對小景向來都是極好的……」

  淑妃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不由有些急了:「小景,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怎麼看你臉色都白了呢?」

  時景苦笑著搖頭:「讓小姨擔心了,我沒有不舒服,可能是今日遇到了太多事,一時有些乏了。我沒事的。」

  陛下也十分關心:「既然小景累了,那就聽你姑母的話,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想了想:「我讓有福送你回府。」

  淑妃聞言笑了起來:「對,讓有福公公送你回府!」

  有福公公此刻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陛下的意志。陛下是在藉此向全天下表明,在小景和三皇子之間,他堅定地選擇小景。

  這同時也說明,奪嫡之爭,三皇子一點機會也沒有。


  莊妃今日雖然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請動了長寧宮中的薄太后說情,可陛下此舉無異於往她的臉上狠狠地扇著巴掌。

  真是太痛快了!

  時景神情有一些恍惚,甚至都沒有力氣拒絕,整個人渾渾噩噩地跟在了有福公公的身後,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扯線木偶,機械而僵硬地往外走著。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更不知道走到了哪裡,忽然她整個人好像撞到了一根冰冷的大柱子上。

  「慶陽?你……怎麼了?」

  鼻樑上的酸爽和隱隱流下來的鼻血,終於讓時景清醒了過來,她猛然抬起頭來,看到了一張迷惑不解的面孔。

  是蕭謹安。

  她睜著一雙迷茫的大眼,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他:「啊?你說什麼?」

  有福公公身居宮中,和慶陽郡主很熟,也算是自小看著郡主長大的,這樣的人精,對郡主的心思瞭若指掌。

  眼看著陛下對郡主的寵愛隆盛,他也樂得給郡主開一點方便之門。

  「郡主,老奴有幾句話要吩咐手下,就先去前頭的月牙門處候著您。」

  說罷,他衝著二人輕輕點了點頭,便腳步匆忙地離了去。

  長長的高廊下,魁梧俊挺的世子爺與姣麗纖弱的郡主相對而立,遠遠看著,真是一副美不勝收的畫面。

  但事實上,氣氛卻很是尷尬。

  時景抿了抿唇:「蕭世子找我有事?」

  「沒……沒事。」蕭謹安連忙搖頭。

  他剛才也在靖南王妃的生辰宴上,見有此變故才匆忙趕回宮來問問情況的,恰好遇見了她,看見了她心神不寧的模樣。

  以及,她仍在流著鮮血的鼻頭。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錯了,居然忍不住想要關心一下她。

  這種令他自己也難以理解的念頭,自然不可能告訴她。所以,他……沒事。

  「你的鼻子流血了……」

  「哦。」

  時景很是疲憊,一手用力地捏著鼻尖,語氣冷淡地說道:「既然蕭世子沒事,那……就此別過了。」

  說完,她連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他一個,便越過了他這個人,往前面行去。

  「你……」蕭謹安心中氣憤極了,也失落極了。

  在不久之前,這女人見到了他就像是老鼠見到了大米一般,饞得就差流口水了。可不過短短時日,她卻像是變了一個人,完全地不在意他了……

  這認知,讓他胸口有些憋悶。

  他很清楚,這感受不是因為他喜歡上她了,他只是習慣了她的愛慕和熱情,但突然有一天,那些他從前棄如敝履的東西卻徹底地消失不見了,他難免會有些無所適從。

  但這還是讓他心裡很不舒服。

  「蕭世子?」

  蕭謹安回過神來,月牙門處空蕩蕩的,早就沒有了少女的身影。

  他轉頭:「什麼事?」

  一個身著宮中侍衛服飾的男子恭聲說道:「文昌公主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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