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凜州剛將她扶正,就聽見這麼一句明晃晃罵他的話。
他悶聲冷笑。
恨不得原地丟掉這個女人,任她自生自滅。
可到底板著一張臉將她扶穩,雙手箍住她的腰,林晚意也就自然而然地落進了他的懷抱。
怕被拍到,她戴著大大的黑色口罩,蓋住大半張臉,眼睛眯著,精巧漂亮,長長的睫毛卷而翹,怎麼看都是上帝巧奪天工造出來的最滿意的作品,賞心悅目。
「塑料夫妻?」宋凜州在唇邊咀嚼了這四個字一番,可笑之極。
算了。
跟個醉鬼計較什麼。
林晚意喝的本來就不醉,剛才頭腦還暈暈的,可一坐到車裡,瞬間就清醒了。
「宋凜州,你怎麼又來了?」林晚意揉了揉長發,腦子裡嗡嗡的。
宋凜州正襟危坐,冷笑一聲:「我是你合法的丈夫,不應該來嗎?」
看他這表情非常不善,林晚意也不知道到底哪裡得罪他了。
上次他說她嗆他,現在他這不是也嗆她了。扯平了。
她腦袋疼得很,許是喝了酒,剛才又吹了風,一時有些受不住。
但也懶得跟他爭執,他們如果是尋常夫妻吵吵也就罷了,說不定還能增進感情,像他們這種假夫妻,吵鬧只會消耗光最後的一點情分。
宋凜州興許有點嫌棄她身上的酒氣,將視線瞥向窗外,車內安靜到落針可聞。
厲清打開一首輕音樂播放。
是宋凜州最喜歡的,果不其然,他往後仰了仰,閉目聆聽,眉梢也漸漸舒展開。
林晚意卻不知怎麼的又想起那張照片,男男女女,衣香鬢影,也不知道他是哪天出去鬼混的。
「厲清,換掉這首,放點搖滾,最大聲,越嗨越好,」林晚意胸口有點發悶,「我記得,《GucciPrada》就挺不錯啊,抖音名曲啊。」
她現在是踩在宋凜州的雷點上反覆蹦迪。
宋凜州不喜歡搖滾,不喜歡震耳欲聾的音樂,更從沒刷過什麼短視頻。
厲清猶豫了一下,見宋凜州沒出聲,便以為是默許:「好的,太太。」
林晚意得意一瞬。
宋凜州掀開眸子,裡面漆黑一片,冰冷的薄唇抿成一線,寒潭似的眸子睇向她。
兩人對視兩三秒,還是林晚意先移開的視線。
搞什麼?
出軌的人是他,竟然半分愧疚都沒有,還這麼理所當然地盯著她。
於是,車內的氣氛就嗨了起來,林晚意甩著頭髮,隨著音樂還唱兩句,半眯著眸子,表情樂得很。
宋凜州臉色已經閃現出不耐,這種巨響的音樂刺得他腦殼疼,但也沒出聲禁止。
前方有個騎電動車的小姑娘突然駛入機動車道,厲清猛地一剎車,林晚意瞬間失去平衡,撞進了宋凜州的胸膛里。
車內暖和,這個懷抱變得溫熱。
男人的胸膛硬邦邦的,林晚意的手猛地一扶,還感覺到肌理分明的觸感。
不僅僅是觸覺,還有畫面感,畢竟宋凜州的身材她也是真實見過的,那是真的有料。
兩人雖然在一起睡了那麼久,但從未親密接觸過,林晚意觸電一般將手拿開,本想按住座椅,誰知一個趔趄沒扶住,她整個人吃痛,將一整顆腦袋都塞進了宋凜州的胸膛。
林晚意唔了一聲。
姿態尷尬。
淡淡的馥奇香味傳來,飄入鼻息,空氣中陡然攀升起曖昧的情致,男人灼熱的氣息微微俯下來。
宋凜州身上香味淡,嗓音也淡:「不要以為投懷送抱我就會原諒你。」
他單手撐在她身側,從高到低地緩慢俯視她。
原諒她??
她做了什麼需要他原諒??
林晚意趕緊坐直,抿了抿唇,整理好衣襟,本來腦子還有點鈍痛,經過這麼一鬧整個人徹底清醒過來了。
似乎在剛才,宋凜州扶著她出來的時候,她罵他「狗男人」,宋凜州這半天不悅就是因為這個嗎?
難不成他不是狗男人嗎?
兩人雖然不是真夫妻,但是最起碼的契約精神還是要有的吧?也不是說非得要求他疼愛她,至少在外面玩女人不能這麼明目張胆吧,連跟他無交集的盛夏都看到了那張照片。
如果他低調養個小三,她也不會介意。
昨晚她還在心裡誇讚他沒有女人,今天就給了她一個驚喜。果真是蝻人,天底下蝻人都一個樣。
還好她林晚意沒有墜入情網。
手機突然響了。
是沈知。
「喂,知知呀,」林晚意笑著說,「上次的事我還沒感謝你呢。」
沈知就是發布會那天戴著鴨舌帽的記者。
林晚意在發現岑染將她的禮服調包後,第一時間就聯繫了沈知,讓她在外面候著,找到合適的機會就問關於她身上禮服的事情,引起大眾關注。
「晚意姐,不用客氣,」沈知說,「我能在這個行業待下來也多虧了你。」
當時沈知才剛畢業,老闆讓她跟拍一段八卦,她跟丟了就無助地哭起來,怕失去工作機會。
林晚意正巧路過,主動接受了採訪,也算是讓沈知交了差。
那時候林晚意熱度不低,她講話又有梗,那段採訪小爆了一把。
長時間下來,跟沈知也就保持了良好的聯繫,兩人更像是朋友。
沈知這一次打電話是想請林晚意幫個忙。
兩人沒談論什麼隱秘的話題,自然也就沒避諱宋凜州。女人低聲咬耳朵的聲音傳入宋凜州耳畔。
宋凜州一直清楚——林晚意並不是空有外表,她善良也聰明,知道自己要什麼。
他也堅信,只要給林晚意足夠的曝光,她一定能攀上頂峰。
他這個看似花瓶一樣的太太,可從來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十點鐘到家。
沒等宋凜州進去洗澡,林晚意就脫掉外套,雙腿盤坐在床上,一本正經地開了口。
「我們的婚姻是假的,我們都不限制對方的自由,反正這圈子也不乾淨,你想追求誰就追求誰,但前提是必須低調。」
就像她爸爸林政,對待沈雲看似痴情,可背後也養著年輕女人。實則也只是依仗沈雲卓絕的能力,如果真離開沈雲,估計華恩珠寶離破產也不遠了。
林晚意打小就耳濡目染豪門秘辛,更不指望她的塑料丈夫可以對她專一。
就因為長期以來宋凜州並沒搞過什麼動作,她忘記了,他這種身居高位的男人必然不乾淨的。
她看到了那張照片,有些事情就必須說清楚。
宋凜州略微無語地看了她一眼,滿眼都寫著「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怎麼,」宋凜州回味她的話,嗤笑,「你有喜歡的人了?」
「沒有,我是說你,」林晚意無所謂地笑了,「我只想搞錢。」
她不是林政和沈雲的親生孩子,不奢望娘家為她做什麼,唯有自己強大,才是她的底氣。
宋凜州莫名突然想到今天中午看到的新聞。
他無意間點開了一篇推送:《扒一扒林晚意這兩年軋過的戲》。
軋這個字用得不好,她其實很努力,宋凜州蹙眉。
這兩年應該很累吧,宋凜州想。記得她去年是在劇組過的年。
他認同林晚意的工作態度,每部劇都盡全力拍好,雖然她演技並不怎麼樣。
宋凜州不追劇,只有一次,偶然間從公司茶水間看了一小段,不得不說,林晚意演得稍微有點尷尬,有種樸素的笨拙。
三年前的事情了。
想至此,宋凜州闔了闔眼,嗓音不自覺低了下來,還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我賺的不夠多麼。」
林晚意詫異地瞪大眼睛,這個男人是不是發燒了。
賺的多不多關她什麼事啊。
「那是你的錢,我一分也不動,」林晚意卷翹的睫毛眨了眨,「咱們各過各的。」
宋凜州面色沉了沉。
林晚意看他表情也覺得陰陽怪氣,心裡也不快起來。剛結婚那會兒,宋凜州就給了她一張黑卡,但是她一分錢也沒動過,總覺得那些錢不是自己的,用了就會被人瞧不起。
林晚意敲了敲手指:「我剛才說的話你明白了嗎?」
宋凜州冷笑:「林晚意,是你求我娶你的。」
林晚意嘆口氣,怎麼越聊越偏了呢?
她無奈地抿起一側唇角,從手機上翻出那張照片,遞到他前面,冷哼一聲:「你現在知道我指的什麼了吧?」
宋凜州眉頭越皺越深,從照片裡抬眸,對上她的視線。
林晚意:「……」
還真是一點愧疚都不帶的。
宋凜州啪一聲打掉手機。
「拿這麼張捕風捉影的照片就來懷疑我,」宋凜州面無表情,輕呵一聲,淡淡得出結論,「林晚意,你的機智呢?」
「你自己看,你們倆多親近,」林晚意笑了,「我不是說你這樣不對,只是希望你能注意一下。」
「你仔細看,這是拍攝角度問題,你是演員,能不知道?」宋凜州很輕地扯了下唇,話語裡有淡淡的嘲諷。
之前在聚餐,裡面有那麼多人,她確實沒怎麼仔細看,現在仔細看過去,好像確實是錯位,給人營造一種他們很親近的錯覺。
好尷尬怎麼辦。
林晚意又羞又惱,她剛才那個樣子就跟正室逼問小三似的,什麼跟什麼啊,她和宋凜州又不是真的有感情,好端端弄這麼一出,真是……
宋凜州本來因為她的那番莫名其的話有些生氣,可看著她這副樣子,心情好了起來。
「小意,」他揉了把她的長髮,溫聲說,「別鬧了。」
「我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可能是喝醉了,有點不清醒,」林晚意語無倫次地為自己找理由,「就是看到這張照片想跟你說一下,反正我剛才的話你能聽進去就好了。」
現在沒有,也不代表以後沒有。
宋凜州忽地正經地板正她的身體,讓她和自己對視。
他剛才解了領帶,白襯衫領口隨意打開,斯文敗類氣質盡顯:「我眼光還沒差到這種地步,而且我是商人,這點契約精神還是有的。」
宋凜州緩聲道:「我不會出軌。」
「那就說好了,我們都不出軌,到時候你或者我有了心上人,就跟對方說,我們和平離婚。」林晚意剛才還有點扭捏,此刻宋凜州的話就好像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她是要面子的,是真的不希望哪天看到自己老公的花邊新聞,哪怕這老公是塑料的。
「至少我們現在還是夫妻。」宋凜州垂下眼睛,輕舒口氣,嗓音里含著點漫不經心。
林晚意一晃神,就感覺被人托起了下巴。
一張冰冰涼涼的嘴唇壓了下來,淺嘗輒止,像被某種柔軟的小動物蟄了一下。
林晚意睜大了眼睛,全身血液仿佛都匯聚到了頭頂,思維在這一瞬間仿佛越過萬水千山,被人拉扯著到了雲端。她完全想不到宋凜州竟然會這麼做。
她按了按嘴唇。
這個吻乾淨清冽,還含著淡淡的酒氣。
原來,醉的不光她,還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