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輕輕地將那孩子從麻袋中抱出,這一幕令桃枝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那孩子此刻已陷入了昏迷,面色蒼白如紙,模樣令人心疼。
桃枝想要開口詢問,但嘴唇張了張,卻沒能發出聲音。
姜梨並未多做解釋,只是果斷地命令道:「我們趕緊去醫館。」
桃枝連忙點頭,她知道最近的一家醫館在何處,於是迅速在前面帶路,三人向醫館的方向趕去。
大夫看過之後,對姜梨說道:「只是受了些驚嚇,並無大礙。」
姜梨繃緊的神經這才鬆了下來。
幸好!
她的目光落在孩子的臉上。
這孩子生的是粉雕玉琢,陶瓷娃娃似的,四五歲的年紀,正處在生命的黎明,天真爛漫,無憂無慮。
可前世……他卻沒有能等來生機。
她凝視著孩子的臉龐,腦海里不由得浮現起另外一張臉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打破了這片刻的寧靜。
姜梨從沉思中抽離,她的目光被吸引到門口,只見一名與孩子面貌有幾分相像的男子正緩緩走來。
他是顧羨之。
顧羨之的步伐原本匆忙,然而當孩子的身影映入眼帘時,他的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放緩。
他看向姜梨之時,眼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
姜梨則輕輕起身,以一種近乎默契的方式,向他點了點頭。
顧羨之已經走到姜梨的面前,他的神色複雜難辨,深深地對著姜梨拱了拱手,行了一禮。
他的相貌俊美得令人驚嘆,身穿一襲銀白色的長袍,那飄逸的衣袂間仿佛透出一股出塵的氣質。
他的眼神在觸及姜梨的那一刻,難以掩飾的克制之情流露無遺。
千言萬語湧上心頭,但最終,他只輕輕地吐出了這兩個字:「多謝。」
姜梨微微勾起唇角,隨即側頭向桃枝道:「桃枝,我們該走了。」
桃枝急忙點頭,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姜梨走出醫館。
身後,顧羨之一直目送姜梨離開。
暗衛走進來,低聲對顧羨之稟報:「主子,兩名綁匪抓住了,他們供認……有人要買小世子的命。」
顧羨之的眼神頓時冷了下去。
姜梨和桃枝踏出醫館,只見外面已被一隊官兵嚴密包圍,桃枝頓時嚇得面色蒼白,驚慌失措。
姜梨卻似早有預料,神態自若,步履從容。
而官兵們似乎也並未打算攔她,任由她悠然離去。
走出一段距離後,桃枝終於忍不住好奇,小聲問道:「少夫人,您認識那孩子的父親嗎?」
桃枝理所當然地將剛剛過來的顧羨之當成是孩子的父親。
「幾面之緣。」姜梨隨意回了一句。
桃枝還是很好奇:「少夫人,那那個孩子……究竟是誰家的呀?」
姜梨斜睨了桃枝一眼,輕描淡寫地回道:「長樂公主的。」
「啊?」桃枝一整個愣住了!
「那孩子一個人亂跑,我不放心便跟過去瞧瞧,懂嗎?」姜梨向桃枝投去深沉的一瞥,語氣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桃枝微微一愣,隨即如夢初醒般連連點頭:「明白,少夫人。幸好您認出小世子,否則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不管少夫人是為什麼追過去,但若是官府問起來,她就得這麼回答。
回想起那寒光閃閃的刀刃,桃枝至今仍心有餘悸,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姜梨沒再言語。
長樂公主宴請各府女眷時,她曾見過那孩子。
前世的今日,那孩子在幽暗的無名巷中永遠地閉上了眼睛,他被殘忍地剖開腹腔,甚至被肢解,死狀慘烈至極。
身為孩子舅舅的顧羨之,那日帶著他出來遊玩,卻未能盡到保護之責。據說當時顧羨之就差一點點就可以救下孩子的,可一步之遙是錯過,也是過錯。自此,他心中那份愧疚與自責,如同沉重的枷鎖,鎖住了他的一生。
如今,她既遇上了,便不能坐視不管。
就當是……還顧羨之一個人情吧!
畢竟,她還欠著顧羨之。
……
姜梨也沒再去凝香閣,她耗了過多心力,整個人有些疲憊,便動身回府。
馬車在顛簸中行進,姜梨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沉睡。
然而,這一覺並不安穩。
夢境與現實不斷交織,前世與今生的記憶輪番上演,仿佛被困在無盡的深淵之中,無法自拔。
「梨兒?」
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夢魘,姜梨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發現許誠明正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深情款款注視著她。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仿佛被寒冬中的霜雪覆蓋。
「怎麼出這麼多汗?做噩夢了?」許誠明的語氣中充滿了擔憂。
他一手緊握著姜梨的手,另一手則拿起帕子,輕輕地為她擦拭著額頭上的細汗。
姜梨看著被許誠明握著的手,心中湧起一陣噁心,但她強忍著不適,開口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今日進宮面聖,回來得早,正好見你回來了。桃枝說你睡著了,我便上來瞧瞧你。」許誠明說著,將擦好的帕子輕輕放在一旁。他雙手緊握姜梨的手,眼中滿是溫柔,「你一早去巡查鋪子,想必也是累到了,可需要請大夫?」
姜梨的唇角微翹,語氣中帶著幾分嬌嗔:「你這麼關心我,昨晚怎麼不過來?」
許誠明聞言,臉上頓時閃過幾絲不自然的神色。
他訕笑解釋道:「你不是生病了嗎?我想著你需要好好休息,所以就沒敢打擾你。可我又實在想你的緊……」
許誠明的目光落在姜梨的臉上,內心涌動著強烈的衝動,他真的是覺得姜梨美極了,美得讓他蠢蠢欲動。
姜梨在心底輕輕一笑。
昨晚上怕是哄了王若雪一晚上吧?
想她倒也是真的想,畢竟,還沒得到的都是想要的……
前世,許誠明一開始也確實是對她有幾分真心的,可後來,那幾分真心也如同流沙般逐漸消散在無盡的時光里……
現在,他剛回來,因瞞了她兼祧兩房之事,正是對她愧疚感最深的時候。
「口是心非。」姜梨輕輕地撇了撇嘴角,巧妙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語氣中帶著些許的不滿,「那你要真想我了,今晚記得過來,否則,以後都別再來了。」
她對著許誠明哼了一聲,隨即輕推他的肩膀,優雅地越過他,飄然下了馬車。
許誠明的心中仍迴蕩著姜梨那半是撒嬌半是生氣的模樣,心中涌動著複雜的情感,思緒萬千。
他從馬車跟下來,朝著姜梨漸行漸遠的背影大聲呼喚:「梨兒,你等著我,我一定會來的。」
姜梨並未回頭,聽見許誠明的話,她默默翻了個白眼,臉上滿是嫌惡之情。
她抬起剛剛被許誠明握過的手,使勁在自己的袖口擦了擦。
回去就得好好洗洗。
至於許誠明晚上會不會來……
呵,她想,王若雪一定會想盡辦法留住許誠明的。
許誠明的深情,還真是讓人噁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