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潮、孫汐......還有這個葉吟......」
莫銘一邊在人行道上走著，一邊翻動著手裡的手機。
手機的款式稍稍顯老，還是一個手持式的款式，但對莫銘來說，能用就行。
雖然沒有看路，但是他卻能始終提前避開其他行人，不與任何人發生碰撞。
像莫銘這種武修，雖然還不是武者，但是只要修煉到了一定程度之後，是可以察覺到周身細微的氣流變化的。
在人群中片葉不沾身，對一個浸於武道的基因戰士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莫銘正在查看的，是一個寫有三大名校考生名字的榜單。
其實在開考之前，論壇中就一直有一個滿分考生熱門榜，榜上的名字無一例外全部都是三大名校的學生，莫銘和蘇詩淼從未進入此列。
三大名校互相較勁多年，彼此之間經常會舉行聯考，有實力的考生姓名和等級大多都在聯考的一次次的較量之中，透露給了其他持續關注著他們的人，這也是陳柯能夠輕易搜集到那幾位考生實力信息的原因。
與這三所學校的高調行事不同，陳柯在九高的策略一直是韜光養晦，從未將莫銘和蘇詩淼二人的優秀外示於人。
即使在學期末的考試紅榜上，兩人的紙面成績也是刻意藏低了的，對他們的真實實力有了解的，就只有陳柯和班裡的其他同學，三大名校根本無從得知莫銘與蘇詩淼的確切情況。
再加上三大名校素來自視甚高，從來不會仔細打探六區其餘四所學校的狀況，更是導致了信息的閉塞。
「一周之後的高考，對我來說，就是在六區的第一次亮相。」莫銘心中不斷思忖著，手機界面在孫潮的信息上停留了許久。
「如此看來，信息差的優勢應該還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裡，之後的排位賽，未必不能拿下第一。
只要全力以赴去爭取，二十萬的獎學金，和一把十五萬的實戰用武器，就有拿下的可能性。」
收好手機，莫銘加快了腳下的步伐，雖然距離家門已經不遠了，但是莫銘仍然不想放過這短暫的鍛鍊機會。
況且跑步前進，能多出幾分鐘時間來練習基本功。
夏日的黃昏很長，莫銘從陳柯的辦公室出來後，再到他踏上自家單元樓的階梯，天還沒有完全暗下來。
莫銘家在三樓，當他推開自己家的那扇家門，抬頭向廚房看去時，夕陽的光線透過窗欞，在窄窄的廚房地板上留下了他母親何辛的剪影。
廚房很小，但很乾淨，柴米油鹽規矩的陳列在壁櫥之上，偶爾蒙上一層繚繞的熱氣。
何辛身著一套樸素的灰色長袖，在這偶爾升騰的熱氣之中忙碌著，準備著今天的晚餐。
看著這一幕，莫銘的內心滿是溫馨。
這是父親抗擊獸潮戰死後，國家補貼給母子二人的一個小房子。
雖然面積不大，但是許多家電器材都很齊全，房間的採光也十分不錯，在六區中的位置也相當便利，不僅離莫銘的學校很近，也方便何辛的日常出行。
之前夫妻倆與莫銘三人同住的那個房子，也早就轉手出售了。
轉手得到的那筆錢，連同著莫忠與何辛之前的那些積蓄一起，成為了莫銘踏入高中、學習武道的第一筆資金。
「媽，我回來了。」
莫銘脫下肩上的背包，對在廚房的何辛輕聲說道。
何辛聞聲轉過頭來，看見鬢角掛汗的莫銘，她的心中也泛起了一絲欣慰和心酸。
何辛自認為她這一生，沒什麼值得她自己驕傲的事情，唯有兩件事是例外。
第一件，是嫁給了一位抗擊獸潮，為國殉身的英雄。
第二件，就是養育了眼前這個堅毅果敢，卻又心細善良的少年。
「阿銘回來啦，今天是實戰課，肯定出了一身汗吧。
洗澡水已經幫你放好了，新買的淬體藥液在老地方收著，需要的話自己去拿一下。」
何辛溫柔的看著莫銘，她此刻目光中的慈愛，與夕陽一般深沉。
「嗯，好。」莫銘笑著應道，早在踏入家門時，他就感受到了練武一日的疲憊。
可他此時臉上不敢在臉上表現出來，生怕母親會看見擔心。
莫銘進到自己那個不足十平的小房間，一張一米寬左右的小床挨著一張還算大的課桌放在一塊，床上的被子疊得很工整，桌上的書籍也沒有些許散亂的狀態。
看得出，莫銘一直都將自己的房間打理的井井有條。
莫銘打開了抽屜，取出了一個小型的帶鎖冷藏箱。
輸入密碼打開之後，莫銘從中拿起了一瓶拇指指甲蓋大小的紅色藥劑，正是何辛方才所說的淬體藥液。
何辛在六區的一個私營制製藥廠內做工，平時莫銘修煉用的藥劑，都是她從單位順手買回來的。
莫銘向抽屜中看去，藥劑剩餘之數，已只有四瓶，還能夠莫銘用兩周。
而這淬體藥液，一瓶，根據品質和效果的不同，就要八千到兩萬不等。
以莫銘的修煉天賦和速度，他手中的這一種自然不會是最差的那一檔，雖然不到兩萬，但一瓶也需要一萬五，根據市場的價格偶有浮動。
劍無以善養而不利。
好的天賦，自然需要用好的東西來輔佐，但這也同樣加重了家庭的經濟負擔。
「五瓶，夠用了！」
莫銘緊緊握住手中拿起的那瓶藥劑，不再多想，快步走進了浴室之中，將那一小瓶紅色藥劑盡數倒入浴缸之中，一池的熱水，也被這一小瓶藥劑染成了透亮的紅。
「淬體藥液這東西，越是在身體疲憊的時候，就越是有用。」
褪去身上衣物，莫銘一步跨進了浴缸裡面，蜷曲著雙腿在裡面閉目靜躺下來。
一時間，藥劑帶來的那種針扎般的刺痛感便漫布了莫銘全身，使得一身原本已經放鬆的筋肉再度緊繃。
緊接著，刺痛轉變為了火燒般的灼痛感，換做普通人，此時已經苦叫連天了，而莫銘卻如同身感無物，面不改色。
三年的時間裡，莫銘對此早已習以為常。
或許第一次接受淬體時，莫銘可能還有些難以忍受，但現在這種小痛對他來說，完全算不得什麼。
閉目呼吸，感受著筋肉骨骼發生的些許變化，莫銘只覺愈發舒坦。
十分鐘後，缸中的紅色逐漸淡去，察覺到藥效已經消散的莫銘，緩緩睜開了眼睛。
「呼——」
莫銘長出一氣，站起身來，舉臂伸展之間，通體的骨骼發出一陣暢快的清響。
本就逼仄的浴室，與正在舒展的高大少年相形之下更顯狹窄。
「我現在剛剛達到10.8級，雖然陳班他看得出來，但實際上測試起來未必能到那個等級。
還是得多多穩固，紮實修煉才是上策。」
看向自己濕潤的手心，莫銘緩緩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擦乾身子，穿上乾淨衣服，莫銘推開了浴室的門，一陣飯菜的香氣也恰好傳到了他的鼻腔裡面。
「修煉這三年，為了能跟得上體力的消耗，我在學校食堂里也吃過不少稱的上名貴食物的配餐了，但只要聞到這香氣，總是會覺得那些天材地寶也相形見絀。」
莫銘如此想著，快步走出了浴室，三兩步來到了擺好碗筷的圓桌前坐了下來。
何辛正在幫莫銘裝著米飯，她將米飯反覆壓實了一遍又一遍，給莫銘盛了滿滿一大碗——這是每次武學實戰課後的日常。
莫銘從何辛手中接過飯碗，以他10.8級的身體素質，竟會覺得這碗米飯有些沉甸甸的。
畢竟，只有在家裡才會接到這麼滿噹噹一碗的飯啊。
「高考，還有一周，是嗎？」
何辛一邊給莫銘夾菜，一邊開口問道。
莫銘點頭稱是，又笑著說道：「媽，別夾了，再夾我真不知道怎麼動筷子了。」
莫銘一邊說著，一邊將菜碗向何辛那邊推了推。
何辛見狀，也只好無奈的笑笑。自己這兒子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太懂事了，讓自己這個當母親的常常覺得不稱職。
「對了，媽，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莫銘往嘴裡扒拉了兩大口米飯後說著，那吃相，不可謂不香。
「好消息？是不是阿銘又有突破了？」何辛聽見兒子這麼說，臉上愉快之情也不自覺表露了出來。
何辛臉上高興，莫銘心中卻是一痛。
對他母親來說，何辛所認為的好消息永遠是「兒子是不是又有了進步，又有了突破」，「是不是遇見了貴人，又得了名師的指點」。
但是卻從來都沒有往她自己身上想過，一次都沒有。
在她眼中，自己永遠不會是那所謂的「好消息」的主人公。
說何辛為了撫養他捨棄了一切，都不為過。
看著母親身上的灰色長袖，莫銘的心揪得發慌。
在那捲起的袖口下方，一塊五厘米長的傷疤，顯得有些猙獰且淒涼。
這是兩年前母親在早上趕地鐵的時候摔傷的，為的只是能夠拿到那幾百塊錢的全勤獎而已。
莫銘勸過很多次，想讓母親何辛去一趟美容醫院，把這塊疤給祛掉，以如今科技的發達程度，一塊五厘米左右的傷疤，只需要不到兩萬塊就能做到不留痕跡地完美祛除。
但是何辛始終沒有同意。
她告訴莫銘，一點小疤而已，自己並沒有在意，用這兩萬塊錢去美容醫院，不如給莫銘買一瓶最高級的淬體藥劑。
不在意？
莫銘知道，這不過是母親在騙自己。
如果真的不在意，母親就不會在酷熱難捱的六月，在三十多度的今天，選擇穿一身長袖去上班了......
莫銘強忍鼻尖的酸意，擠出來一個還算可看的微笑：
「不是啦，是今天陳班告訴我，要是我能拿下六區今年的高考武科綜合第一，我們校長會獎勵咱家20萬新武幣，還會送我一把實戰用合金武器！
有了實戰用武器，我之後的武者考核也能多幾分把握，等我當上武者，一定給您買套大得多的房子，您也就不用再忙東忙西，變著法兒的為我攢錢了！」
莫銘聲音越說越大，他想要告訴母親，自己一定會將自己說的那些話全都做到。
二十萬，對有些家庭來說不算什麼，折算成最高品質的淬體藥劑，也不過十瓶，也就是一個月的消耗量。
但是自己拿到了的話，母親就不必為了那兩萬塊的美容費再苦惱，不必再在烈陽之下穿著一身長袖的衣衫奔波，面對那幾百塊的全勤獎，她也就能表現得更加從容一點，不會再因為緊趕慢趕，卻又不小心摔傷了......
二十萬，很重要。
所以，莫銘想要為母親拿到。
「呵呵。」
何辛只是笑笑，溫柔的看著莫銘，什麼也沒說。
在她的心裡，二十萬也好，兩百萬也好，都比不上兒子能夠成為他理想中的自己。
而且，她也始終相信，只要是莫銘說的，他就一定會做到。
就算真的沒有，自己又怎麼會去怪罪他呢？
她從來不會擔心莫銘不夠優秀。
只是，她的心裡，卻有著另一種擔憂。
「阿銘，你當上武者之後，下一步有什麼打算呢？」何辛停下了筷子，低聲問道。
對於母親所擔心的事，莫銘心中已經有所察覺。
他並不想讓母親記掛、傷心，但是有些事情，不得不提前跟母親說清楚。
「和媽你猜的一樣，我，會去前線。」
莫銘放下筷子，柔聲答道。
「就像......父親那樣。」
何辛握筷的右手逐漸繃緊，一些令她心碎的往事逐漸湧上心頭。
丈夫莫忠犧牲的噩耗傳來的那天，何辛也是像現在一樣，跟莫銘一起，享用著比現在要豐富一點的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