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曈曨,寶珊悠悠轉醒,呆滯地望著屋樑,身體似被什麼碾壓過,疼得倒吸一口涼氣,耳畔不合時宜地傳來一道問話:「不是嫁過人,怎地還如此青澀?」
渾身一震,混沌的意識瞬間清醒,寶珊看向靠在里側的男人,耳尖漸漸發紅,攏著毯子坐起身,披散的長髮遮擋了後面的光景。
若隱若現的肩頭泛著淺淺的粉。
相顧無言,寶珊單手撐著榻沿,伸出另一隻手撿起地上的衣裙,又將自己完完全全罩進毯子裡,捯飭了許久。
看她裹得像個蟬蛹,陸喻舟隔著毯子扣住她的左腳腳踝,惹得女子蹬了蹬腿。
「你那會兒崴到腳了。」陸喻舟褰開毯子一角,捧起她如元寶的腳丫,用掌心輕輕揉著。
腳踝處傳來清涼的觸感,寶珊怔忪,「哪裡來的藥膏?」
「隨身帶的。」
抹多了藥膏,陸喻舟不想浪費,手掌一點點往小腿上延伸,面上毫無表情變化,「一會兒試試走動。」
肌膚泛起雞皮疙瘩,寶珊扣住他的手,「可以了,沒有大礙。」
陸喻舟收回手,繼續靠在圍子上,衣襟鬆散,堪堪搭在肩頭,慵懶似無骨,「落汗了嗎?落汗了我開會兒窗。」
寶珊美眸忽閃,點了點頭。
徐徐春風吹入室內,吹散了一些氣味,寶珊微眯眸子,有些不願意動,但天邊魚肚白,該帶著阿笙去如廁了。
拖著疲憊的身子,寶珊起身走進湢浴。很快,湢浴里響起水流聲。
空出地方,陸喻舟躺回榻上,單手捂住雙眼,昨晚的種種湧上心頭,他察覺到自己因為女子的一個反應就情緒失控後,更為強勢地索要,想要占據絕對的主導,而不是被別人牽著鼻子走。可女子陀紅的臉蛋泛起薄汗時,那欲說還休的模樣實在勾纏他的心智。
還有,她是慕先生的骨肉,他既替慕先生感到欣慰,又極為頭疼。
寶珊走近裡屋,見阿笙趴在床上翹起兩條小腿,正抱著布老虎,自顧自玩得歡快,寶珊彎下腰,「阿笙醒了。」
阿笙抬頭看向娘親,彎起眼眸,「娘,抱。」
寶珊坐在床沿,抱住阿笙,熱乎乎的小傢伙能解她心頭憂愁,也從未後悔生下過阿笙。
感覺娘親的皮膚涼沁沁的,阿笙跟她臉貼臉,笑嘻嘻道:「阿笙想見外公。」
「會的,阿笙很快就會見到外公了。」
阿笙捧起寶珊的臉,用小手掌輕輕拍了拍,「阿笙還想見外婆。」
提起自己的娘親,寶珊陷入惆悵,人海茫茫,去哪裡尋找娘親。幼年時她曾聽說,娘親是因為患病,才將她寄養在鄰居家,獨自一人離去。
夜深人靜,她會把娘親想像成一隻夜鴞,獨自翱翔,等飛不動時,就落在哪裡,再也不離開了。
娘親在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若不然,怎會不回來找她,哪怕她被養母帶走,也能按著線索找來呀。
寶珊閉閉眼,彎起唇角對阿笙道:「外婆去了很遠的地方。」
阿笙不懂娘親的意思,努著小嘴點點頭,「那咱們先見外公。」
「好。」
前半晌,陸喻舟和欽差繼續在堤壩上忙碌,寶珊帶著阿笙倚在窗前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
「阿笙想出去。」阿笙指著街上表演雜耍的那撥人,急得直顛小身板。
寶珊摟著兒子哄了半天,直到兒子睡著才舒口氣,無力地靠在窗框上,望著藍天白雲。與慕先生和慕姐姐在一起那段日子,怡情悅性,是她度過最幸福的時光,哪像現在,如籠中囚鳥,哪裡也去不了。
晌午時分,官家帶著那名叫弦兒的女子坐進輿車,與陸喻舟和趙澈交代幾句,抬手示意了下,車隊啟程。
看著緩緩駛離的隊伍,趙澈嘴角勾著譏誚的弧度,呢喃道:「後宮進了禍害,真為季貴妃捏把汗。」
論起來,季貴妃還是季筱的嫡長姐呢。
陸喻舟不想再多言,轉身進了驛館,逕自去往寶珊的客房,「收拾收拾跟我走。」
不用留在這裡了?
寶珊抱起阿笙,「我沒有包袱,現在就能走。」
陸喻舟從她懷裡接過阿笙,沒解釋一句,坐進一輛小轎。
小轎逼仄,寶珊不想跟他擠在一起,眼看著轎夫起轎,帶著她的兒子離開,只能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在穿梭了幾條長巷後,轎子落在一戶獨門獨院的人家前,寶珊不明所以,看著陸喻舟掀開帘子,抱著阿笙走進去。
這是一座白牆黛瓦的小戶,主院的一側有一座小花園,水木竟秀、鳥語花香,看得出,主人家不一定富裕,但很講究雅致清幽。
阿笙睡得昏天暗地,腦袋一歪一歪地懸著,被陸喻舟按在肩頭。
在府門即將閉合時,寶珊似乎意識到什麼,追了進去,「大人何意?」
陸喻舟側過頭,不咸不淡道:「我在這裡購置了這座宅子,你暫且住在這兒。」
這算是貴胄在府外另置的宅子,用來養嬌雀嗎?寶珊握了握拳,「我不做外室。」
「那想做什麼,正室?」陸喻舟抱著阿笙走進正房,「容我想想,也不是不可能。」
提起正室這個話題,就不免想到了寶珊的安危。若是安危都保不住,何談正室的名分。
昨日,他在官家面前說起,寶珊手裡的假玉佩可能與季筱有關,這不過是一個說辭,是為了讓官家覺得,寶珊是季筱的棋子,她本意並不想欺君,是受到了季筱的威脅。
這是一個無法自圓其說的謊言,找不到最好的解決法子,唯一的解法,就是在官家得知寶珊真正的身世前,讓寶珊金蟬脫殼,永遠消失在官家面前,亦或是讓官家放下前塵,不在計較情與愛的得失。
若是官家不再糾結過往,寶珊就能認祖歸宗,到時候再談迎娶的事不遲。
至於為何對她起了迎娶的心思,想是因為沒有比她讓自己看著更順眼的人了吧。
其實,陸喻舟並不介意她做沒做過婢女,對於閒言碎語,他一向不在乎,但父親和陸氏宗親會介意。
寶珊冷聲問道:「大人不介意我嫁過人,還生過孩子?」
陸喻舟不怒反笑,「衙門的戶籍里,根本沒有你的婚書,試問,你同誰成的親?」
沒想到他會花精力去查她的戶籍,寶珊心一揪,怕他猜到阿笙的身世,故意道:「我們還沒得及將婚書送去衙門備案。」
「這麼說,」陸喻舟唇畔笑意漸漸薄涼,「你是跟野男人生下的阿笙?難怪阿笙沒有姓氏。」
「......」
只要陸喻舟想懟人,沒人能說得過他,寶珊忍住氣兒,跟了進去,心知拗不過他,也心知自己不會在這裡呆太久。既然是在利用彼此,那就千萬別認真。她閉閉眼,不斷說服著自己,小不忍亂大謀,若在找到慕先生前逼急陸喻舟,不知自己會被陸喻舟藏到哪裡,到那時更不好脫身。
見她不講話,陸喻舟當她是同意了,點點頭,「府中有嬤嬤和婢女,負責照顧你和阿笙的起居吃住,安心呆在這裡,等我解決完堤壩,再尋到太子之後,再來解決你身世的問題。」
寶珊沒接話,坐在圈椅上發呆,直到陸喻舟把阿笙塞進她懷裡。
「堤壩那邊還有事,我先過去,我讓婢女帶你熟悉一下周邊環境。」陸喻舟忽然雙手撐在扶手上,將她和阿笙圈住,「別試圖逃跑,你跑不掉。」
清冽帶著茶香的氣息撲面,寶珊別過臉,「被大人這種衣冠土梟盯上,天涯海角能逃到哪兒去?我不傻,不會白白浪費力氣。」
經過昨晚的滋潤,俏臉嫩得能掐出水,陸喻舟低笑,也不在意她對他的看法,「知道就好,天涯海角,只要我想要你,你哪兒也去不了。」
後來,陸喻舟再回想這句話時,悔不當初,這個看似無攻擊性的金絲雀,並沒有像外表那麼弱不禁風,她決定的事,太難太難改變......
明明笑容俊朗溫潤的男人,可眼底的狠厲愈發濃烈,寶珊不願再看,推了一下他的胸膛,「請大人把我家大圓帶來這裡。」
自從大圓護主受傷,一直被養在鎮上的獸醫那裡。
陸喻舟直起腰,捏了捏阿笙的胖臉蛋子,提步離開。
聖駕歸宮的途中,官家坐在輿車裡回想著陸喻舟的話,再看弦兒時,眸光帶了審視。
弦兒正坐在一旁把玩手裡的絲帕,見官家看過來,扯住絲帕兩個角,半遮容顏,笑道:「官家在看什麼?」
除了眼睛,她的哪裡都與邵婉相像。官家命她蒙住雙眼,俯身靠了過去。
情到濃時,弦兒聽到了男人濃重的呼吸聲,以及一聲聲「婉兒」。
風月一過,官家坐起身整理衣冠,隨後也沒管弦兒會不會難受,起身步下輿車,垂手站在夜色中,目光微微呆滯。他在思量,若是慕時清遇見了弦兒,也會把她當作邵婉的替身嗎?
嘴角浮現一抹自嘲,官家握緊衣袂下的拳頭,慕時清得到過真正的邵婉,領略過最動人的風景,品嘗過最清冽的美酒,怎會被一個假貨迷了心智。
他忽然很嫉妒慕時清,那種沉澱十多年的妒火再次被點燃,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剛剛得了新人,就瘋狂地思念舊人,還去嫉妒舊人的心上人。
華燈初上,陸喻舟回到小宅,手裡拿著兩串糖葫蘆,剛進門就喚道:「阿笙。」
阿笙爬上窗戶往外探頭,「壞叔叔,你怎麼又來了?」
小傢伙還不知道這宅子的戶主是誰,陸喻舟有些好笑,走到窗前,「換個稱呼。」
阿笙撓了撓自己的額頭,「壞人。」
「......」
陸喻舟把糖葫蘆遞給他,「拿去吃吧。」
娘親今天才反覆告訴他,不許收壞叔叔的東西,聞言搖搖頭,縮進屋子裡,坐在床上玩自己的腳丫。
陸喻舟將糖葫蘆遞給侍女,「放進冰鑒里,等小少爺想吃再拿給他。」
應了聲「諾」,侍女拿著糖葫蘆走進灶房。府宅雖小,但大戶人家該有的這裡都有,小到冰鑒、妝奩,大到拔步床、多寶閣一應俱全。
一見主子回來,府中嬤嬤趕忙讓廚役上菜,府中沒有膳堂,就只能在正房內起用。
兩大一小坐在圓桌前,寶珊一直在給阿笙夾青菜,可阿笙只是挑肉丸吃,避開堆成小山的青菜。
「娘跟你說多少次了,要葷素搭配。」
不比陸喻舟的飲食清淡,阿笙是無肉不歡,也是,要不能長成小胖墩麼。
見娘親生氣,阿笙委屈巴巴地夾起青菜,「阿笙吃。」
寶珊颳了一下他的嘴角的飯粒,送進自己口中,「乖。」
燭光下的女子散發著母親的溫婉,讓她看上去更為柔美,陸喻舟的目光不自覺瞥了幾眼,又垂下眼帘自顧自用膳。
晚膳後,寶珊帶著阿笙在花園散步,小傢伙歡快地小跑起來,「娘,阿笙想放風箏。」
寶珊彎腰替他擦拭額頭的汗,「好,等咱們離......」
「明兒我讓人做一隻。」
身後傳來男子的聲音,寶珊動作一頓,沒有回頭。
阿笙發現,壞叔叔很愛滿足他的要求,可娘親討厭壞叔叔,那他也不能沖壞叔叔笑,「阿笙不要了。」
寶珊眸光複雜地凝著兒子,她的兒子太乖、太懂事,讓她自責又心疼。
對於小孩子的善變,陸喻舟也沒計較,不近不遠地跟著他們。
寶珊問道:「大人不用去忙公事?」
「今日得閒。」像是沒聽出女子的逐客之意,陸喻舟還是不近不遠地跟著。
阿笙覺得壞叔叔有點奇怪,拉著娘親開始小跑,胖墩墩的小身板跑得還挺快,使得寶珊不得不跟著小跑起來。
阿笙跑得氣息不穩,扭頭去看,發現甩掉了怪叔叔,嘴角一揚,嘿嘿傻樂起來,「娘,阿笙能保護你啦。」
可嘴角的笑還未落下,就見長滿藤蔓的環形迴廊里,走來了壞叔叔的身影。
阿笙趕忙拉著寶珊掉頭,顛顛地跑出迴廊,躲進假山里,然後扒著堅硬的石頭,歪頭向外打量,認真的模樣像在躲避刺客。
不忍戳破兒子保護自己的心意,加之閒來無事,寶珊配合起來,跟兒子一同躲在寬縫裡。
當瞧見壞叔叔的衣角,阿笙扭回頭,無比認真地豎起食指,抵在小嘴上,「噓。」
寶珊索性坐在地上,將兒子抱進懷裡,躲避陸喻舟的「追逐」,可在侍女和嬤嬤看來,他們更像一家三口在躲貓貓。
阿笙摟住娘親脖子,像個小男子漢,「娘別怕,阿笙保護你。」
這么小的娃娃就知道保護娘親了,寶珊眼眶一熱,下巴抵在他的肩頭上。
陸喻舟站在寬縫口,望著相擁的母子,沒有進去打擾,轉身之際,他想起許多年前的月圓夜,自己也曾站在母親的面前,承諾要保護她一輩子,可曲還未終,人散了。
等腳步聲遠去,寶珊拍拍兒子後背,「小英雄,你打敗壞人了。」
阿笙笑嘻嘻地拍拍自己的肚子,「那我晚上能抱著布老虎睡嗎?」
布老虎是壞叔叔買給他的,娘親不讓他抱著睡。
寶珊淚光盈盈,扣住兒子的後腦勺與他額頭抵額頭,「阿笙的心愿怎麼這麼簡單?」
皎月映在孩童彎彎的眼眸里,那般清透純淨。
深夜,等阿笙睡下,寶珊端坐在梳妝檯前,卸去發鬟上的簪子,任一頭長髮傾斜而下。通過銅鏡,她看見披著外衫的男人慢慢走來,手裡拎著一個酒罈。
大晚上還要飲酒?
寶珊轉過身,用目光詢問他。
陸喻舟看著卸了妝容的女子,伸手握住她手腕,帶著她去往對面的臥房,路過守夜的婢女時,交代道:「看著小少爺,不得有差錯。」
婢女福福身子,邁著小碎步走了進去。
寶珊知道陸喻舟很會選身邊的親信,沒有懷疑婢女的能力,任他帶著去了另一間臥房。
合上隔扇,男人反手摘下外衫,扔在琴几上,只穿中衣坐在美人榻上,遞給寶珊一個酒盅,「陪我喝一杯。」
誰有那個閒情逸緻陪他,寶珊美眸一斂,「自從懷上阿笙,寶珊從未沾過一滴酒,恐會失態,還是為大人斟酒吧。」
她挽起衣袖,露出兩截纖細皓腕,端起酒罈斟了一瓷盅,柔聲道:「大人請。」
有佳人在側,還要對影成三,總感覺有些悲涼,她不喝酒,自己也不想勉強,想起她有一副好嗓子,如鶯歌百囀,扣人心弦,不免動了心思,指著琴几上的瑤箏道:「我來撫琴,你獻唱一曲如何?」
說來,還從未聽過她唱歌。
寶珊沒有那個雅興,趣意闌珊道:「大人忙碌一日,不累嗎?還是安寢吧。」
陸喻舟飲口酒,走到琴幾前落座,調試起琴弦,雖然人在沉默,但還是給人一種不由分說的強勢感。
已經多年沒有唱過小曲,寶珊又排斥又赧然,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我不會。」
不管她會不會,陸喻舟已經開始彈奏。當美妙的旋律響起時,恰好有兩隻麻雀落在窗前,啾唧唧地叫著,很是應景。
陸喻舟低眸彈奏,不忘調侃:「麻雀都比你懂事。」
寶珊攥著絹帕沒有搭理他,走到美人榻上落座,聽著琴聲,眼皮越來越重,沒一會兒就歪倒在榻上睡著了。
琴聲繼續,悠揚綿長,等麻雀飛去枝頭時,陸喻舟走到美人榻前,彎腰看著側躺的寶珊。
女子柳葉彎眉,靡顏膩理,像從美人睡顏圖中走出來,在盈盈月光下,美得不真實,如煙縹緲,好似一陣風就能捲走她。
聞到一股熟悉的玉蘭香,陸喻舟想起昨晚她在自己眼下綻放的美好,心頭一盪,慢慢俯身穩住了那兩片紅唇。
「唔......」
唇上傳來濕濡,本就淺眠的人兒忽然驚醒,抬手推他肩膀。
男人擰起眉頭,有些不悅,大手探向她的後背,將人抱坐起來,加深了親吻,舌尖試圖撬開她的貝齒。
寶珊被吻得上不來氣兒,做了一件在緗國公府不敢做的事,張嘴咬破了他的唇。
腥甜在唇齒間蔓延開,陸喻舟退離開,抬手揩了一下唇上的鮮血,「何意?」
不知此舉是否會激怒男人,寶珊捋下長發,避開他的視線,「除了我的夫君,我沒跟別人這樣...吻過。」
「哪樣?」
聽見夫君兩字,陸喻舟心裡一陣煩躁,握住她的手臂,將人拉到自己面前,雙手捧起她的臉,吻了下去,這一次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
寶珊感覺舌尖被嘬了一下,渾身一激靈,即便與他已赴了兩次雲雨,還是牴觸唇舌相碰。
清甜襲來,陸喻舟愈發上癮,扣著她的腰肢不讓她逃離,體會到了尤花殢雪外的美妙。
懷裡的嬌嬌開始彷徨和無助,他卻沒有見好就收,擁著她倒在榻上。
樹影映在半開的窗上,來回搖曳,平添了旖旎。
對面的臥房內,阿笙忽然揉著眼睛醒來,當瞧見坐在床前的女子時,咦了一聲,音調上挑。
幸好相處了一天,阿笙對小桃沒有感到陌生,要不然非哭鼻子不可。
婢女小桃溫柔笑道:「少爺要出恭?」
不懂「出恭」是何意,阿笙爬起來跺著小腳,一副很急的樣子。
小桃抱起他去往湢浴,只聽他迷迷糊糊地問道:「娘親呢?」
「夫人在對面屋子,主子讓奴婢陪著少爺。」
夫人、主子、少爺?這些個詞兒啊,阿笙一個也不理解。
「我要娘親。」
逐漸清醒的小傢伙開始抽泣,夜裡孩子缺乏安全感,急著找娘親很正常,小桃替他擦了臉上的淚豆子,「少爺別哭,奴婢帶你去找夫人。」
阿笙自己提上睡褲,伸手要她抱。
小桃抱起他,快步走向對面的臥房,心裡打鼓,不知主子和夫人會不會……
「叩叩叩。」
小桃叩動門扉,半晌沒有人回應。
阿笙急得不行,哇一聲就哭了,很快,門裡傳來腳步聲,緊接著有人拉開了門。
衣衫松垮的男人漠著臉走出來,嘴角繃緊,看上去很是不悅。
阿笙瞧見自己娘親赤腳跑了過來,伸手去夠,「娘。」
寶珊抱住兒子,沖小桃點點頭,轉身進了屋子,輕聲安撫著兒子的情緒,「阿笙找不到為娘,害怕了是不是?」
阿笙發出奶奶音,歪頭靠在娘親肩頭,肉嘟嘟的小臉被壓變了形,小嘴噘得老高,「嗯。」
寶珊抱著他躺下,哼起了小曲哄他入眠。忽然,她意識到,自己也不知唱沒唱過歌曲兒,其實幾乎每晚都會給阿笙哼曲,可能只是不願在那個男人面前展露吧。
次日一早,陸喻舟去往堤壩,寶珊輕鬆許多,陪阿笙在院子裡玩耍。阿笙繞著石榴樹小跑,讓寶珊追她,簡簡單單的遊戲,惹得小傢伙咯咯笑。
嬤嬤帶著一名驛工進來,驛工右手牽著大圓,大圓嘴裡叼著一隻風箏,一見自己的主人,立馬開始掙脫繩索,驛工見狀趕忙解開它脖子上的繩索。
阿笙見到大圓,驚訝地捂住嘴,小跑過去,抱住大圓的脖子。
大圓鬆開嘴,伸長舌頭「哈、哈」地喘著,看起來很興奮,但頭部的傷還未痊癒,還是有點蔫。
寶珊也走過來,擁住兒子和大圓,嘴角翹起弧度。
「汪!」大圓拍了一下地上的風箏,像在提醒什麼。
阿笙拿起風箏,眼睛放光,「娘,風箏!」
沒想到陸喻舟會記著這件事,寶珊心裡嘆息,揉揉兒子的頭,「娘陪你去花園放風箏。」
阿笙點頭如搗蒜,拍了一下大圓的脖子,「大圓,我們走。」
大圓蹦跳著跟隨小主人去往花園。
晌午時分,一隻信鴿落在花園牆頭,寶珊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繼續陪兒子放風箏。
信鴿是齊冰養的,定是齊冰尋到了她們母子。
沒一會兒,她看向小桃,「阿笙渴了,去端杯水來。」
小桃轉身離開。
寶珊抬起手,信鴿落在她的小臂上,跗跖上纏著一張紙條。
取下紙條,寶珊放飛信鴿,隨即將紙條放進袖管里。
小桃端著水過來時,見寶珊和阿笙有說有笑,沒有起疑,「夫人,水來了。」
寶珊看向阿笙,一本正經道:「喝點水。」
阿笙不想喝水,當觸及到娘親的眸子時,還是聽話地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
等回了房,攤開一看,上面寫著幾行小字,大致意思是以後信鴿每日晌午會落在花園的牆頭一次,讓寶珊提前備好紙條,方便接頭。
燃了紙條,寶珊坐在圈椅上思忖著事情,想要讓齊冰幫忙聯繫上慕先生。有慕先生出面要人,相信陸喻舟不會翻臉不認人。
夕陽熔金,陸喻舟回府時,衣擺和錦靴全是濕的,看樣子是親自淌水了。一進門就逕自去了湢浴。
廚役提來幾桶水倒進浴桶里,小桃捧來乾燥的衣裳和鞋子放在椸架上,沒敢多留,走出來對寶珊道:「主子看起來心情不好,夫人還是進去看看吧。」
寶珊坐在桌前喝茶,沒打算去關心。
湢浴里,陸喻舟靠在桶壁上,閉眼凝思,原本,季筱曾許諾要捐出白銀千兩修繕堤壩,可鬧出玉佩和姐妹花的事後,季筱徹底翻臉,說做生意賠了本,拿不出千兩了,只能捐出三百兩。
三百兩也的確不是個小數目,但修繕的任務迫在眉睫,必須立馬補充上其餘的錢數,這就只能靠繼續籌款。
可七八百兩銀子並非小數目,哪裡能在短時間內籌到。季筱背後的勢力還未查明,又出了這件事,陸喻舟單手捏著鼻樑骨,胃部隱隱作痛,「寶珊。」
坐在外面喝茶的寶珊指尖一緊,起身走進去,「大人有何吩咐?」
氤氳水汽中,男人側過臉,「明日隨我去趟臨城。」
不敢直視水汽中的男人,寶珊低頭盯著鞋尖,「去作甚,還要帶上我?」
陸喻舟也不相瞞,「去跟臨城的富商們喝酒,我最近胃不好,你不是懂醫術麼,負責照顧我。」
「阿笙怎麼辦?」
她每次都是這樣,就跟他要趁她不備,殘害她的孩子一樣,對他絲毫沒有信任感。陸喻舟面色並不好看,「府中有侍女和嬤嬤,不必擔心孩子的安危。」
想著還要與齊冰交換紙條的事,寶珊沉住氣,問道:「何時出發?」
若是一早就走,她得像個法子推拒掉。畢竟,侍醫很好找,不是非她不可。
陸喻舟閉閉眼,回答道:「晌午過後。」
那就不會耽誤正事兒,寶珊心裡稍寬,「好,我去準備一下。」
然而,還未走到門口,就聽身後的男人道:「過來幫我搓背。」
寶珊僵住,怎麼又要幫他搓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