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牛大富就搬進了趙行家中。
對於范小刀未經趙行同意,把牛大富帶回家之事,有些不爽。但雙方有契約文書,並沒有約定不得轉租房間,而趙行偏又是重諾之人,也沒有多言。
牛大富隸屬於緝盜司二組,頂頭上司是丁一。這位仁兄辦案能力頗強,又善於逢迎,所以官途上一直順風順水。不過,趙行並不待見他,所以恨屋及烏,趙行對牛大富自然沒什麼好臉色。
雖然在緝盜司,但牛大富是內勤,負責打雜及卷宗整理,並不用在外面跑案子。一方面是牛大富體型過於臃腫,大腹便便,讓他上街巡視,遇到個小賊小盜,只能幹瞪眼,另一方面,黃有才擔心牛大富安危,特意在楊得水那裡使了些銀子。
接下來幾日,一切步入正軌。
三人同行出門,去六扇門點卯之後,趙行上街巡查,牛大富則在緝盜司整理卷宗,最清閒的莫過於范小刀。
他的差事特殊,只負責給一枝花送飯,而且是三日一送,其餘的時間,本來可以自由支配,然而起初給李北海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李北海故意找茬,又給他加派了一些打掃地牢的活兒。
這讓范小刀很是苦惱。
他本來計劃,加入六扇門後,跟其餘人混熟之後,好趁機尋找秘道。可六扇門占地幾十畝,而且這兩年剛重新修建,這種事又無法開口問別人,只能見機行事。
孫夢舞的案子,在經過幾日的熱議之後,逐漸平息下來。
由於沒有其他證據,這個案件只能當普通刑事案件結案。在移交卷宗之時,范小刀趁機跟趙行把那封書信取了出來,本想交給白無常,可三日之期一到,白無常並沒有如約出現,於是將這封信交給了一枝花。
反正關在大牢中,他有的是時間來研究這個。
李八娘最終入獄,捨車保帥,這很符合京中一些人的利益。不過,李八娘卻也不是肯認罪之人,在順天府大牢,遭到嚴刑拷打,始終不肯認罪。
這日,趙行找到范小刀,「李八娘點名要見我們。」
范小刀奇怪,「咱們與她並無交情,見我們作甚?」
「是順天府傳來的消息,那婆娘嘴硬得很,說要見到我們,才肯認罪。」
范小刀與張牢頭告了假,與趙行來到順天府。
相比六扇門大牢,順天府的監牢規模要小了許多,而且關押之人,多是雞鳴狗盜之輩。不過,相同的是,裡面光線陰暗,處處散發著一股惡臭味。
他們見到了滿身血污,早已不成人樣的李八娘。
當初的李八娘,衣衫光鮮,臉上永遠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如今她蜷縮一個五尺不到的牢房,蓬頭垢面,臉色蒼白,臉頰凹陷,顯然這幾日遭到了非人的折磨。這讓范小刀動了一些惻隱之心。
趙行卻冷冰冰道:「李八娘,我們來了。」
李八娘已是奄奄一息,聽到兩人聲音,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兩位捕快,我是被人陷害的。我與夢舞是有爭執,但她卻不是我殺的。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
「是誰?」
「我不能說。」
趙行轉身就走。
李八娘見狀急了,連道:「孫夢舞之死雖與我有關,我也只是個跑腿打雜了,真正的幕後主使,另有其人。我可以說出他的名字,但你們要保證救我一命。」
趙行停住腳步,回頭打量著她,道:「你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你想說就說,不說我也沒有興趣知道。」
李八娘道:「我跟官府的人打交道這麼多年,本以為你們二人與其他人不一樣,沒想到也沒有什麼分別。」
趙行道:「我們身為朝廷捕快,緝兇捕盜,是職責所在。本來就與別人一樣。」
「孫夢舞的案子,牽連甚廣,朝廷幾路衙門,還有皇室中人牽涉其中,反正八娘賤命一條,就算我敢說,你們敢聽嗎?」
范小刀對李八娘這種吊人胃口的事也不感冒,「不敢,趙行,咱們走了。」
李八娘道:「進入大牢之後,我自知必死無疑,不過,我李八娘有恩雖未必報恩,但有仇必報。他們把我送進大牢,自己也休想過上安生日子,你們湊耳過來。」
兩人上前幾步,李八娘在他們耳邊,低聲說出了一個名字。
……
兩人離開大牢,依然被李八娘暴出來的這個消息震驚。
「你相信嗎?」
「將死之人,什麼話都敢說。」
范小刀問:「那怎麼辦?繼續查?」
趙行反問,「你敢查嗎?」
范小刀搖搖頭,「查案是你們緝盜司之事,我只是一個送飯的雜役罷了。不過,以你的性格,若不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必不會罷休。」
趙行笑道:「你這是挖坑讓我往裡面跳呢。」
「那你倒是跳啊!」
趙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要想在官府混下去,送你四個字,趨利避害。李八娘犯下的事,足以判死刑,她告訴我們這些,是心有不甘而已。你若真聽信她的話,將來在京城混,怎麼死得都不知道。怎得,你若是願意,我跟總捕頭說一聲,把你調到緝盜司?」
范小刀連連擺手。
他進六扇門的日子很單純,就是想找回義父留給自己的東西。若真進了緝盜司,整天與命案打交道,說不得頭要炸了。
趙行道:「孫夢舞案子已是板上釘釘,不過,她的婢女小青,至今下落不明,始終算是個疑點。」
「那李才不是說被小青被兩個關東人殺人拋屍了嗎?」
趙行道:「我做過調查,據那李才描述,殺死小青的那兩個關東人,是兩個在逃的江洋大盜。獨眼山羊鬍那人叫宋天霸,使一對離別鉤,人送外號天殘,另一人叫楊偉,兵器是一把鬼頭刀,由於臉上有青色胎記,人送外號青面獸。此二人一直在關東一帶作案,惡貫滿盈,早已上了朝廷的通緝榜,斷然不敢來京城犯案。」
已是中午,前面正是松鶴樓,他摸了摸肚子,「來京城數日,還沒請你吃頓大的。」
「怎麼好意思讓趙兄破費。」
趙行繃著臉,「我負責介紹,你掏錢。」
「這樣不合適吧。」
「你把我的房子租給牛大富,一月收他五兩銀子的時候,我沒說不合適吧?」
范小刀罵道,「那嘴巴漏風的傢伙,我們可是欠了保密協議的。」
「走吧,二房東!」
……
鴻光樓是京城老字號,酒菜花樣多,味道鮮美,分量十足,價格有公道,走得是平民路線,所以每日酒樓客人滿滿的,兩人在一樓等了半天,才找到一個座位,范小刀讓趙行先坐下,自己跑去前台點餐。
不多時,飯菜端了上來。
一盆炒白菜,兩個如臉盆大小的膠東大饅頭。
趙行皺眉:「就吃這個?」
「這麼一大盆菜,這麼大饅頭,還不夠吃嗎?不夠,我再要兩個!」
「酒呢?」
范小刀道:「咱們執行公務期間,就不要飲酒了。」
正在商議間,門外進來兩個大漢,一人獨眼山羊鬍,另一人臉上有青色胎記,兩人身上帶得兵器,正是離別鉤和鬼頭刀,夥計迎了上去,「抱歉,兩位客官,酒樓客人滿了,要不您先坐下等會兒?」
獨眼道:「老子來吃飯,是給你們臉,還讓老子等,信不信把你們酒樓拆了?」
夥計常年與客人打交道,什麼三教九流沒見過,倒也不生氣,一個勁兒賠不是。
青胎記道:「大哥,這裡人多眼雜,要不換個地方?」
獨眼卻道:「換什麼換,咱們剛乾完一筆買賣,今兒好不容易得了錢,得好好破費一下,聽說百花樓姑娘不錯,一會兒酒足飯飽,帶你去見識一下。」
「這不沒地方嗎?」
從進門起,范小刀和趙行就盯上他們,不住得打量二人。
獨眼看到二人,橫眉倒豎,「你瞅啥?」
范小刀渾然不懼,「瞅你咋滴?」
獨眼見二人年紀輕輕,兩人又沒帶兵刃,冷笑一聲,「好小子,爺爺今日心情好,不想殺人,你兩人把這個位子讓出來,爺爺我饒你一命。」
范小刀正要發火,趙行攔住道:「這裡還有空位,兩位不妨坐下聊兩句。」
「算你識相!」兩人大咧咧坐了下來,看了一眼桌上酒菜,「就吃這個?爺爺可是無肉不歡。」
趙行道:「若沒有猜錯,兩位正是天殘宋天霸,青面獸楊偉,聽說兩位橫行關東之時,連人肉都吃過的,不知對否?」
宋天霸一聽,「原來是江湖同道中人,想不到我兄弟二人的朵兒,在京城也混得開。」
趙行問,「不知兩位來京城,又做了什麼買賣?發了什麼財?」
宋天霸聽出這是盤道兒,當然不說真話,「只是一筆小生意,沒多少油水,不過,兄台,咱們初次交往,雖然你們仰慕我們大名,我們也很給面子的同你吃飯,但畢竟交淺言輕,問得這麼仔細,怕是不妥吧。還沒有請教兩位高姓大名?」
趙行道:「我這裡有個東西,你幫我看一看。」
說著,趙行把六扇門捕快的腰牌放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