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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2024-08-29 04:08:09 作者: 賞飯罰餓
  原說住一日就走的, 偏不巧近來村里要敬山神, 這山神廟據說靈驗得很,屆時十里八鄉的人都會來, 還有鎮上的雜耍班子。記住本站域名

  韋寡婦想留他們多住幾日, 等那時候跟著南山鎮來的人走,也不至於再迷路。書辭欣然同意,本欲給她些錢兩作為食宿費, 然而韋寡婦無論如何也不肯收下, 她沒辦法,只能悄悄塞給小韋。

  敬山神和廟會的排場差不多, 熱熱鬧鬧,吹吹打打,喜氣洋洋。

  沈懌沒多大興趣,抱著雙臂在前面走, 書辭牽著小韋在後面歡騰地跟著。

  見他這副冷冰冰的模樣,和周圍格格不入,她總覺得要干點什麼才好。趁著氣氛熱鬧, 書辭俯下身去附在小韋耳邊說了幾句。

  沈懌正出著神,冷不防發覺肩頭一沉, 竟是書辭抱起孩子就往他頭上塞, 一個標準的騎馬姿勢,那兩手還不老實, 直衝他耳邊的面具襲來,沈懌忙抽手護住臉。

  「你作甚麼?!」

  「小韋說喜歡你的面具, 不關我的事。」她一面扶著人一面鼓勵道,「小韋快點,摘下來。」

  二對一的局面他明顯處於弱勢,沈懌此刻把人扔出去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憋屈了半天咬牙擠出字來:「言書辭!」

  她還聽話地應了一聲。

  「之前我就說過會想辦法摘它。」書辭挑眉道,「你自己說了拭目以待的。」

  「……」

  山谷里的微風含著麥穗的清香,楊柳搖晃,戲班子唱得震天響。

  然而沈懌已經想不起自己上次這般無措是什麼時候了……

  韋寡婦沒有出門看熱鬧,書辭和小韋回去之時她剛煮好稀粥給她倆當宵夜。

  小韋吃得很是歡快,攤開手又找她要糖豆,韋寡婦摸摸她的腦袋:「在廚房小盤子裡擱著的,記得給姐姐也拿幾顆來。」

  後者放下碗筷,噠噠噠跑進去了。

  書辭瞧著那個小小的身影,忍不住生出些艷羨來,她由衷嘆道:「你們母女感情可真好……小韋這個病是生來就有的?有沒有找大夫看看?」

  韋寡婦笑著搖頭:「這孩子其實不是我親生的,撿來時就已經這樣了。」

  聞言,她大吃一驚:「小韋不是你的親生孩子?我還以為……」

  韋寡婦仍舊含笑:「不是,我丈夫死得早,也不想再嫁了。偶然有一回見到這個孩子,覺得和她有緣,反正此生也無依無靠,倒不如養著她同自己做個伴。」

  此刻書辭再看著小韋時眼裡就已經不只是艷羨了,還有嫉妒。

  「命真好,能有你這麼一個娘……」

  聽她這話感到奇怪,韋寡婦終於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娘呢?你一個姑娘家,怎麼孤身一人出門?」

  「這個,說來話長。」

  書辭將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把這些年的不解甚至難過也一併向她傾訴,說出來之後才發覺心中竟舒服了許多。

  「實不相瞞,我此次去南山鎮其實也是偷跑出來的……因為不想被我爹他們發現,所以繞了道,結果就走到了這兒。」

  韋寡婦皺著眉尋思了良久:「你娘對你,從小就是這樣麼?」

  「也不是。」書辭想了想,「我弟弟沒出世之前,她對我還是不錯的,後來就……」她沒說下去。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你娘是怎麼想的,我猜不出。」她緩緩道,「不過做母親的,沒有誰會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不擔心自己的骨肉,你離家出走,她在家肯定很著急。」韋寡婦忽然頓了一頓,又補充,「除非,不是她親生的。」

  北京城內,言家小院中。

  夜色淒清,正廳里悄無聲息,只聽得到茶爐水滾的聲音。

  紫玉端著茶壺低頭把空杯子都滿上。

  門外忽傳來一串腳步,溫明還是那身捕快的服飾,喘著氣進來。

  一屋子的人都抬起了頭。

  陳氏放下摁著眉心的手,顫聲問他:「……怎麼樣?」

  溫明尷尬地望著面前的幾雙眼睛,終究還是遺憾地搖了搖頭。

  「就一點消息也沒有?」言則無法接受地又多問了一句。

  溫明實在難以開口,良久仍是搖頭。


  四下里再次陷入了無邊無際的沉默,桌上的燈燭突然爆出一朵燭花,言莫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嗓音低低的:「二姐是不是死了?」

  那一瞬,幾乎所有人都回想起當天她離開家時的神情。

  冷漠,慘澹,寒徹骨髓。

  ——「是不是我死了,你也會無動於衷?」

  「不會的,不會的……」言則站起身,握緊拳頭喃喃自語,「不會的……」

  此時距離書辭離開家,已經是第七天了,他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然而音訊全無,言莫突如其來的這句話,不得不讓人心生涼意。

  「一定是這樣的。」言莫步步往後退,忽然一陣難過,「是你們,你們把二姐給逼死了!」

  「小少爺……」紫玉想去牽他,他卻紅著眼甩開,轉頭就朝外面跑,言書月回過神,也緊跟著追出去。

  陳氏又伸手摁住了頭,神色里有說不出的疲憊和悲涼。

  溫明站在原處,看了看門外,又瞅了瞅屋內,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道:「阿辭房裡的金銀細軟都收拾帶走了,應該、應該不會是……總而言之,我再派人去找找,你們二位千萬別多想。」

  言書月跑到後院的時候,角落裡正蹲著一個人影,言莫拾了根樹枝,一下一下戳著地上的泥土。

  「小莫。」

  聽到聲音,他揉了幾下眼睛,轉過頭來:「大姐。」

  她不善言辭,此刻也不知說什麼才好,只能伸出手拍拍他,「別傷心了。」

  言莫淚眼汪汪地問:「二姐是不是不要我們了?她真的再也不回來了嗎?」

  乍然想起那日書辭說過的話,言書月一徑沉默,最後才低低說:「我……也不知道……」

  「就知道是這樣。」言莫把樹枝往地上一丟,悶悶地說,「問你什麼你也不會知道。」

  聽了這話,言書月歉疚地抿唇不語。

  溫明走了,正房中,言則和陳氏相顧無言。

  他背著手來回走了幾圈,終於忍無可忍地回頭:「現在你高興了?她若真的死了,你開心麼?」

  陳氏一手捂著整張臉,聞言放了下來,滿眼悲戚地看著他:「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很想讓她死麼?」

  「你但凡對她好一些,她也不會走!」

  「我不想對她好嗎?!」陳氏起身,走到他旁邊,哽咽道,「書辭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又何嘗不知道她最孝順,最懂事,最聽話,可是她一天天長大,我看著她那張臉……」

  言則無奈到了極致,欲言又止地狠摔袖子:「就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哪樣?」陳氏咬著唇,「我替你把這個孩子一點一點拉扯大,她生病的時候我照顧她,她小時候那些衣衫,一針一線都是我挑著燈給她做的。我女兒有一口飯吃,我幾時缺過她一口?而你呢?你自己又為她做過什麼,到頭來竟怪我?」

  被她一席話說得啞口無言,言則重重地頷首,「是,都怪我,都是我的錯,我壓根不應該把她帶到這個家裡來。」

  「你……」

  言書月靠在門外,怔忡地捂住了嘴。

  裡面靜默了許久,才聽到陳氏輕聲開口:「她人來都來了,我也沒說一定要趕她走的……」

  言則終究嘆了口氣,「我知道這些年你不容易,錯都在我。」他走過去,摁在她肩頭摁了摁,「其實你有火氣大可以衝著我發,書辭她……」

  「好了好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她抬手把眼角的淚花拂去,「先把人找到吧,我也不想看著她出事。她要是真有什麼三長兩短,叫我如何安心……」

  山村里,月光下。

  韋寡婦吱呀吱呀搖著紡車:「你既說你爹爹在找你,表明你家裡人還是惦記著你的。你有你的委屈,有些話我不好勸,只是姑娘家離家在外,實在是不安全。你往後呢?靠什麼謀生?這世道可亂著,好人少,壞人多。」

  書辭坐在一旁,垂著眼瞼半晌無言。

  她輕嘆道:「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你和你娘有芥蒂,更應該與她好好的談一談。退一萬步講,她真的不那麼喜歡你,你也不應該走出城。你還有你爹爹不是麼?互不往來的方式有很多,你偏偏挑了個最不好的。」

  書辭慢慢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是我太欠考慮了。」


  見她如此乖巧,韋寡婦也不禁一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是京城裡出來的大家姑娘,我也不想見到你在這種小地方過生活。像我們這樣,有什麼好的?」

  「你高看我了,我在京城也算不上什麼大家閨秀。」

  雖是這麼說,不過韋寡婦讓她好好想想,書辭還當真仔細地想了想,這一想就想到了深夜。

  山中風大,一晚上吹得呼呼有聲。

  近處遠處不時有犬吠響起。

  廟外的雜耍早就收了攤,秦公子和他的走狗們從祠堂後面的山口慢條斯理地出來,沿著鄉村小路走。

  「沒看頭,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要不是這個祠堂,我才不會來。閒的!」

  秦公子的兩根手指都上了膏藥,厚厚的裹了一層,稍微一碰便能疼得他哭爹喊娘。

  他翹著傷指心疼自個兒:「好不容易遇到個標緻姑娘,臉沒摸著還白白賠上兩根手指,真夠虧的!這娘們養的狗比我的還厲害……」

  隨從們聞言,無辜的面面相覷。

  書辭一直睡不著,大約後半夜時,遠處的犬吠聲忽然變大了,夾在其中的還有些吵雜的言語。

  她披上外袍下床去看。

  與此同時,四周接連有燈光亮起。

  山村中有被這動靜驚醒的村民,皆披頭散髮站在自家門口瞧熱鬧。

  那最大的一間四合院此刻正被一群來路不明的人搶掠打砸,鍋碗瓢盆摔得滿地都是,秦公子更是衣衫不整地滾在地上,旁邊零散躺有幾個隨從正在哼哼唧唧。

  四下居民見狀無不拍手稱快:活該活該。

  「真是惡人自有天收。」書辭扒在門後自言自語,「都說財不外露,讓他猖狂,吃苦頭了吧。」

  耳畔一個慵懶的嗓音響起:「那些,可不是山匪。」

  她嚇了一跳,轉眼看到沈懌那張面具,又是一嚇。忍不住想:這人走路都沒聲音的麼?

  「大半夜的,你不睡覺?」

  他不答反問:「你不也沒睡?」餘光落在她身上,沈懌不禁顰了顰眉:「穿成這樣你就出來了?」

  本就準備只在門口望一眼,書辭不過罩了件外衫在肩上,裡面仍舊是白色的裡衣。

  「誰知道你會在這兒……」

  他隨手將外袍脫下披在她肩上,不由皺著眉催促:「還不把衣服穿好!」

  說話間,秦公子已經被人從院中踢到了街上,連著滾了好幾圈。

  此刻書辭才發現,這群人中有幾個身穿亞麻色曳撒,腳下一雙官靴,她一面扣盤扣一面狐疑:「是錦衣衛?」

  院內緊跟著有一人疾步而出,將曳撒的下擺狠狠一撩,一腳踩在秦公子那五根手指上,舊傷未愈新傷又起,疼得他嗷嗷直叫。

  「說!東西呢?」

  隔壁的屋舍內燈光亮起,正照在那人面容上,俊秀的輪廓帶了幾分清冷,劍眉如羽,寒眸似星,俊逸中又不失沉穩。

  書辭一看見就回想起來了,喃喃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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