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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2024-08-29 04:08:09 作者: 賞飯罰餓
  沈懌斜過眼來:「你認識?」

  「也不是認識, 只是見過。記住本站域名」

  秦公子疼得抽氣的同時還不忘替自己辯解:「你……你說的什麼……什麼東西, 我壓根就不知道啊……」

  青年人冷哼一聲,腳下加大了力度, 伴隨著殺豬般的慘叫他面無表情的問:「不知道?你大老遠跑到這山野之中, 打的什麼主意,你以為能瞞得過我?」

  秦公子聞言詫異地支起頭:「你也是為了……」

  後半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只聽啪地一陣脆響, 其他幾根手指也驟然崩裂。

  眼下圍觀的村民已從看好戲的神情轉為了同情的神色, 紛紛朝後退了幾步。

  書辭沖沈懌努努嘴:「你們習武之人都喜歡掰人手指的麼?」

  他說不盡然:「腳趾也可以。」

  「……」

  這邊還未審完,屋裡打砸搶的錦衣衛忽然跳了出來, 恭恭敬敬地朝那青年施禮:「晏大人,屬下在床頭的暗格里找到了此物。」

  說著遞上一個錦盒,青年伸手接過,腳下卻仍未放過秦公子。

  他打開盒子, 書辭匆匆一瞥,隱約看見那紅綢間躺著一個鴉青色之物,然而還沒瞧個明白, 他砰的一下便合上了蓋子。

  「就是這個。」

  他總算挪開了腳,抬頭把其他幾人召回, 簡短道:「走!」

  一群人訓練有素的撤離, 經過書辭身邊的時候,他明顯停了停, 不經意轉過頭,視線落在她臉上, 大約是也覺得有幾分眼熟。

  被盯得渾身不自在,書辭下意識地往沈懌背後躲,他便也不著痕跡地將她掩了掩。

  隔著一張面具,兩人目光交匯,平靜地對視了片刻,才見那人別過臉,摁著刀快步離開。

  直到四下里再度歸於平靜,沈懌才側頭,語氣裡帶了些不屑:「很怕錦衣衛?」

  「當然怕了。」書辭從他身後鑽出來,「這群大爺那是在京城裡橫著走的。

  肅親王、肖雲和、錦衣衛,堪稱京城三霸,哪一個都惹不起。不過王爺和肖大人平時高高在上,想惹也沒機會,錦衣衛就不一樣了。」

  她說著嘆了口氣,「我爹從前做京衛的時候就吃了他們不少虧。不止如此,從小到大,我看見過身邊多少人被錦衣衛抓走,那真是有去無回,吃人都不吐骨頭。」

  後面的內容沒細聽,沈懌還停留在京城三霸幾個字上,顰著眉看她:「你們市井中成日裡都流傳些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書辭倒有幾分得意:「沒聽過吧?好玩的多著呢。」

  兩人一壁說,一壁往回走,韋寡婦和小韋睡得沉,並未被之前的響動吵醒。

  書辭想了一晚上的事,眼下正餓得慌,溜到廚房裡摸了根生黃瓜和一些核桃,坐在台階上跟沈懌分著吃。

  「瞧你這個樣子,一晚上都沒睡吧?」核桃在他掌心裡,不過輕輕一捏就碎成了幾瓣。

  書辭揀了兩塊,留下三塊給他,隨口道:「可能是山風太大,我睡不著。」

  沈懌盯著她,慢悠悠地說:「是山風太大還是有心事?」他把手上剩核桃都放到她懷裡,「自己吃,我不餓。」

  書辭咬了一口黃瓜,隨後低頭默默的嚼著。

  果然是有心事。

  沈懌不禁暗嘆,「說說吧,是不是想家了?」

  她心不在焉地嚼著黃瓜,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無奈,「到底是想,還是不想?」

  書辭並未直接回答,「今天晚上,韋姐姐和我說了些話,我覺得她講得挺有道理的。我去南山鎮又哪裡比得上留在京城好。」

  沈懌淡笑著頷首:「這倒是。」

  「我娘是讓我很傷心,可離家出走,也的確給我爹添了麻煩……」她拿手撐著下巴,悵然道,「說到底還是怪我自己固執,眼界太小,其實何嘗需要去討好我娘呢,若我有了能耐,有朝一日也可以呼風喚雨,何愁她不高看我。」

  這番話說得總算是有些出息了,沈懌讚許地點點頭,「然後呢?」

  「然後……」然後她也沒想好,「要麼自己有本事,要麼嫁得好,可嫁得好也得靠我娘出門幫我找人家。」


  說著,她忽然把包袱取出來,咬著食指撥弄了一下包好的銀子,「你說這些錢能在京城盤下一個鋪面麼?」

  沈懌垂眸掃了一眼,淡淡道:「大概能盤下陽和酒樓旁邊的三尺空地讓你討飯。」

  儘管對他的冷嘲熱諷早習以為常,書辭還是忍不住皺眉瞥他。

  然而還沒瞪多久,他的手便抬了起來,指頭距離她越來越近,最後在額間輕輕一彈。

  力道不算大,卻是一種很奇怪的觸感,雖然陌生卻並不令人排斥。

  「你看夠了沒有?」

  她捂著額揉了揉,「我若說沒有,那你給摘面具讓我看個夠本麼?」

  沈懌挑起一邊眉毛:「我不吃激將法。」

  書辭嘖了聲沖他努努嘴:「你這個人太不討人喜歡了……真想知道你娘是什麼性子的,能把你養成這樣。」

  「我娘?」他聞言低頭把玩那幾顆核桃,仍舊是不咸不淡地笑了一聲,神色未改,「她早就死了。」

  她微微一愣。

  本只是隨口的一句話,未曾料到是這樣的回答,書辭自知多嘴了,一時懊悔地望著他,頗覺內疚。

  沈懌捏好了核桃,半晌不見她來拿,一抬頭看她如此神色反而好笑:「幹什麼?可憐我?」

  書辭垂了垂頭,「沒有娘是挺可憐的。」

  「不見得,你有娘,難道你就不可憐了麼?」他如此反問。

  沉默了一陣,她還是認真地說:「總有個念想。」

  就像家不一定很溫暖,可身處異地時,想到還有家可回,依舊有說不出的安心與踏實。

  不知是不是月色太好,她那雙眼睛望過來的時候,總讓他想起很多事。

  「我可不是你,婦人之見……她不在更好。」沈懌把她的手拉過來,將核桃放上去,「否則活到現在,估計和你娘差不多。」

  書辭忽然將他衣袖抓住,回頭把核桃放在一旁,「你等等。」

  沈懌正猶自不解,只見她從包袱內摸出一塊碎銀,輕輕合攏在他掌心。

  銀子周身早已磨得沒有了稜角,帶著凹凸不平的圓潤靜躺在他手中。還未及開口,書辭垂著眼瞼,聲音意外的柔和:「這幾天謝謝你陪我,既然玉佩你不肯收,這個就當是一點心意好了。」

  她抬眸看向他,月光灑落半身,像是鑲了層銀邊,噙在唇邊的笑意淡到幾乎看不見。

  這一幕,不知為何,竟讓他忽然想起那天夜裡,在城北的鏡湖中所看到畫面。

  有些溫熱的躁動波及全身,沈懌將視線調開,喉結莫名地滾動了兩下。

  此刻他竟無比慶幸自己帶了張面具,無論是怎樣的表情都可以輕而易舉的掩蓋,不露痕跡。

  書辭抬起手來,學著他那樣把食指探過去,對準腦門兒一彈。

  「砰——」

  臉上的面具抖了一下。她卻因為面具太硬而傷到手,捂著指頭一陣抽氣。

  沈懌:「……」

  「你這究竟是什麼做的?!」

  他無奈道:「自作自受。」於是探過身去將她手指牽住,輕輕揉了兩下。

  將這頓簡陋的宵夜吃完,已經是四更天了,書辭終於熬不住回房休息。

  一直等她睡著,沈懌都還靠在門邊,雙眸靜靜地注視著她的睡顏,久到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回過神時,只將那塊碎銀輕輕拋起,又接住,最後收入懷中,轉身往外走。

  天空依然一片漆黑,仿佛黎明離這個世界還很遙遠,他剛走上街,四周就嗖嗖落下幾個人影,為首的自然是高遠,恭恭敬敬的上前喚了聲王爺。

  「剛才都看見了?」

  高遠應道:「那是肖雲和的手下。」

  「我知曉,眼下他人雖在南邊視察災情,手倒是伸得挺遠。」他鄙夷道,「此事有些蹊蹺,記得把人好好審一審。」

  「屬下這就去辦。」

  說完就要撤,沈懌不耐煩地將他又召回來:「急什麼,趕著投胎麼?我還有別的任務交給你去辦……湊近點!」

  看這樣子是要和他耳語,高遠緊張之餘又不免覺得羞澀,老老實實地把頭挨過去。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吩咐。

  「聽明白了麼?」

  他雖有不解,還是如實點頭。

  「行了,辦去吧。」

  一晚上沒有合眼,第二日天初初亮時,言則便穿好衣服準備同溫明一塊兒繼續找人。書辭已經離家快十日了,倘若再這麼音訊全無,連他都不由要擔心,言莫那一句無心之話究竟有無可能。

  人剛出了正廳,院中的僕役便走上前來說:「高大人到了。」

  這可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言氏夫婦不由奇怪,忙叫請進來。

  高遠穿了套月白色的箭袖圓領袍,背著手跨過垂花門,漫不經心打量這宅中的景致。

  言則趕緊上前招呼,「高大人,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他瞥了一眼,一面往裡走,「老言吶,你近來架子可不小啊,怎麼著,是有王爺撐腰,就不把咱們這些兄弟放在眼裡了?」

  聽他語氣不對,言則膽戰心驚:「您這是哪裡的話……」

  高遠步子一頓,睇他道:「我這是哪裡的話?你說說你自己,告了多久的假了,嗯?在家坐月子呢?」

  「不是的,我……」

  「你不用解釋。」他抬手打住,「你的事我全都知道了,不僅如此,還傳到了王爺的耳朵里!」

  言則和陳氏為難的面面相顧。

  高遠負手而立:「他老人家原本還打算把揚威營交給你打理,如今卻見你連自己的家務事都處理不好,王爺很生氣!王爺很失望!」他字字鏗鏘,說得言則提心弔膽。

  「您說的是……閨女丟了,我也有很大的責任。」長時間的奔波讓他心力交瘁,提起此事,言則亦是萬分難過,偷偷拿袖子在臉上一陣亂抹。

  高遠輕蔑一哼,「王爺一心想要提拔你,你卻這般辜負他的期望,哎……」說著搖頭輕嘆。

  「還請大人替我向王爺解釋解釋,我定會親自上門謝罪的。」

  陳氏見狀,也不禁道:「望大人多多海涵。」

  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高遠才注意到還有這個人,當下轉過身來,指著她道:「還有你,你的惡行我也有所耳聞。」

  陳氏被他說得一愣:「我的惡行?」

  高遠指頭不住沖她點點點:「你……教子無方,搬弄是非,目無夫綱,導致家庭不和,簡直罪大惡極!」

  陳氏:「……」

  他一串話畢,低頭活動了幾下手腕,「我說句不好聽的,我們家王爺最不喜歡的,就是夫人你這種性格。你也知道他脾氣不好,你家老爺既在他手下做事,你最好心裡也得有個數,免得哪天飛來橫禍,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可別怪我沒有提醒過你們。」

  陳氏聞言欲言又止,終究還是輕嘆一聲,別過頭去。

  高遠對她這反應有點滿意,頷了頷首轉向言則,語重心長地拍拍肩,「老言啊,咱們王爺還是器重你的,特地讓我來帶個話。聽聞二小姐有一雙巧手,針線活兒做的不錯。」

  見有人夸自己閨女,言則還是很謙虛地點頭:「那倒是。」

  「王爺名下有幾個繡莊,剛好昨天,管事的繡娘突發疾病,死了。」他一臉遺憾,「所以想請你家姑娘前去指點指點。」

  「什麼?」言則登時一驚。

  「怎麼?嫌棄啊?」高遠嘖了聲,一副孺子難教的表情,「那都是給皇家辦事的,裡頭的油水我不說你也明白的吧?」看他還皺眉,他又低聲道,「這可是王爺給你和你女兒的一個大好的台階啊。」

  「王爺一番好意,言則無以為報。」他為難,「可問題是,我眼下還沒找著我閨女,這……」

  高遠示意他把頭湊過來,言則只得照做。

  等聽完這席話,他臉上驟然恍悟,繼而恭敬地沖他拱手作揖:「多謝高大人,言則實在感激不盡。」

  「得了,你也別謝我,都是王爺的意思。」高遠正色地在他胳膊上打了兩下,「你瞧王爺待你多好啊。」

  說來慚愧,他只能頷首稱是。

  「那我就先告辭了。」

  終於將事情交代完,高遠從言家大門走出來,迎面就撞上個丫頭。

  「怎麼走路的!」他沒好氣。

  紫玉忙不迭賠禮道歉。

  「下回看著點!」他負手嘆息,更加感覺這一家子人都與他相衝。越想越不明白,這種調解東家長西家短的瑣事怎麼偏偏就落到自己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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