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園
「不知殿下看中的是下官的哪個女兒?」
德旺看了主子一眼,道:「孫大人有幾個女兒啊?就是那個寫字寫得還不錯的。怎麼,難道孫大人不願意?」
「下官當然不敢不願意,不不不,下官樂意之至。」可能是沒料到所想之事如願,孫慶華高興得話都說不捋順了。
「下官明白,下官這就去把小女帶來。」
看著孫慶華的背影,德旺笑著說:「瞧孫大人這高興的!不過他家女兒能跟了爺,那是他們孫家的祖墳上燒了高香,白日冒青煙!」
「就你話多!」
說是這麼說,也許別人瞧不出來,德旺還是能看出自家爺心情不錯。
宋氏到馨蘭苑時,孫如畫也在。
她把孫如意叫進去說了幾句話,就讓她準備,自己先離開了。雖然這是大喜事,到底也不太光彩,尤其又有孫如畫在這。
等宋氏走後,孫如意喜笑顏開地叫翡翠進來給她打扮。幾個丫頭又是打水,又是準備衣裳首飾的,惹得坐在次間的孫如畫連連側目。
「你是說三皇子看中你了,打算納你入府?」
孫如意睨了孫如畫一眼:「怎麼?別看是納,我娘說了,皇子府大門不好進,能有封號的無一不是朝中大員勛貴之女,出身名門。只要我能討得了殿下歡心,就算現在是做小,說不定哪日也能坐上側妃的位置。」
孫如畫笑得勉強:「四妹妹,你可別誤會,我就是有點詫異。」
「那你繼續詫異吧,我得好好梳妝打扮一下,也好給三皇子留下個好印象。也不知殿下怎麼看中我的,還點名兒說向我爹討我,難道是暗裡偷偷瞧中了?說起這個,就要謝謝三姐姐了,要不是你的法子,我也不能得這麼大的好處。」
孫如畫攥緊帕子,銀牙暗咬,笑得心中吐血。
孫慶華帶著孫如意去榕園。
還是那個堂中,但宗鉞已經不在了,是德旺出面見的父女二人。
「這是?」
「德公公,這就是小女。」
「不是這個,不是這個,弄錯了。」
「弄錯了?」
父女倆不敢置信地面面相覷。
德旺道:「孫大人,你幾個女兒不清楚啊?就是那個挺瘦的,寫字寫得不錯的,還會唱小曲的!」
「這……」孫慶華急得滿頭大汗:「德公公,你這說得我實在對不上號啊。」
孫如意嬌俏的臉上滿是錯愕,還不想放棄:「怎麼可能弄錯了?皇子殿下看中的就是我啊,會不會是公公你弄錯了?」
「弄錯?你弄錯,我也不會弄錯!去去去,還不趕緊把她弄走,擱在這裡嚷嚷,小心擾了爺,仔細你們的皮。」
孫慶華也顧不得再問,忙把孫如意連拖帶拉弄走了。
回去後,他跟宋氏商量了下,實在想不出到底是誰。
不是孫如意,難道是孫如畫不成?可孫如畫也不會唱小曲。
「要不老爺,您去問問老太太?」
孫慶華這才想起老太太,如蒙大赦趕至熙梧堂。
他把事情跟老太太說了一遍。
老太太皺眉說:「本來我想莫不是方氏,可那位公公說會唱小曲,咱們家有會唱小曲的姑娘?」
「應該不會弄錯,三皇子親口說的是府上的姑娘。秦姨娘的小曲倒是唱得不錯,難道是如芳?」
如芳是孫慶華的庶女,排行為六,系秦姨娘所出,只是素來不得寵,一直少在人前露臉。
「那要不我把如芳帶去給看看?娘。」
「不可!」老太太一擺手,沉吟道:「咱家就算再想攀上皇子這層關係,也不能做得太明晃晃,你是個文官,多少得矜持點。就這麼挑來挑去,看來看去,以後姑娘們怎麼有臉出門,傳出去也不好聽。這樣,你去找那位德公公,讓三皇子來我這院裡一趟,明面上是見見長者,我再把兩個房裡適齡的女孩都叫過來,是誰到時隔著屏風一看即知,也免得損了女孩子家的顏面。」
「可若是三皇子不答應?」
「他堂堂一介皇子之尊,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再來,他若是真喜歡那個姑娘,肯定會來。」
「好,娘,我這就去辦。」
孫慶華又去趟榕園,把這層意思和德旺說了。
德旺本來連話都懶得給他傳,但架不住他死乞白賴,還不停地往懷裡塞銀子,就進去把事情和宗鉞說了。
宗鉞雖有些不悅,但還是答應了。
孫慶華這一來二去的舉動,雖沒有明言是為了什麼事,但回到馨蘭苑後,鬧得人仰馬翻的孫如意,早就給他泄了底兒。
所以老太太那邊來人傳了話,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自是更衣打扮不必細說。
熙梧堂中,老太太端坐在首位,孫慶華和宋氏、孫慶斌和黃氏陪在下側。
孫慶斌和黃氏是不請自來,只是當著面,老太太也不好攆了他們走,只能任他們杵在這兒。
一家人面帶微笑,看著從外面魚貫而入的女孩子。
明面上,老太太招齊了家中的姑娘,是為了她馬上即將到來的壽辰。斜側,放著一架檀木繡四季花卉的屏風,屏風後一坐一站兩個人,只是從外面並不能看見。
但似乎都知道屏風後坐了什麼人,所以姑娘們從外面進來,都有意無意將自己最好看的一面沖這邊展示。
老太太和下面姑娘們說著話,周媽媽已悄悄來到屏風後。
「公公?」
「沒有!」
「沒有?」
宗鉞似乎已經很不耐了,轉著大拇指上的扳指,也因此德旺的口氣格外不好:「你們到底會不會辦事?」
「奴婢這就去告訴主子。」
周媽媽去了老太太身邊,附耳跟老太太說了。
老太太不動聲色:「讓大房把去把剩下的那兩個庶女叫來。對了,還有表姑娘。」
「是。」
不一會兒,剩下的三人都來了,可德旺還是說不是。
這下,老太太頭疼了,府里適齡的女兒都在這兒,還不是,那能是誰?
「老太太,會不會是四奶奶?」周媽媽猜測道。
「二老爺說會唱小曲。」
「可姑娘們都不會唱小曲啊,如果說適齡,又做姑娘家打扮的,除過四奶奶,奴婢實在想不出府里還有何人。」
「去把方氏叫來。」
此時,老太太已經極為不耐了,一方面要和下面的孫女兒們尬聊,一方面又怕屏風後的貴人生了惱,真是左右都不是。
很快,方鳳笙就被請來了。
周媽媽又悄悄去了屏風後。
「公公?」
「就是她!」
……
周媽媽近乎落荒而逃回到老太太身邊。
照例耳語,老太太臉上還掛著和藹的笑,眉已經皺了起來。
她揉了揉額頭,道:「好了,這事就交給宋氏操持,你們都退下吧,老婆子身子剛好,也累了。」
「是,娘。」宋氏應道。
「對了,二老爺留下,我有話跟你說。」
「娘,有什麼話,不能讓我和大爺也聽聽?」黃氏笑著說。
老太太看了黃氏一眼,道:「也沒什麼事,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些瑣事,你想聽?」
黃氏笑著說:「兒媳和大爺也想為娘解憂。」
「你想聽就留下吧。」
老太太明顯有些不高興,但屏風後有人,她也不好當面說什麼。可黃氏就像瞎子一樣,就當沒看見,和孫慶斌硬賴了下來。
「鳳笙也你留下,我跟你說說抄經的事。」
雖老太太已極力掩飾,但很多人都會意過來了,都有點不敢置信,目光連連在老太太和方鳳笙身上游移。
……
等其他人都退下了,堂上終於安靜下來。
老太太將鳳笙叫到身邊,拍著她的手,說了些感嘆的話。
方鳳笙也不知有沒有聽懂,反正一直垂著頭。
「好了,祖母也不遮遮掩掩了,想必鳳笙你也已見過三皇子,如今殿下向我們討了你去,你可願意?」
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齊聚在方鳳笙的身上。
孫慶華和宋氏雖有些詫異,但老太太從不會幹沒把握的事,既然當面點明,必然有其把握。難道,老太太提前和方鳳笙打過招呼?還是今日三皇子親自出面討人,就是老太太安排的?
孫慶華心中有太多疑問,可現在不是說的時候,出於對老太太的信任,他半垂著眉眼喝茶,仿若無事。
「三皇子?」
老太太和藹地笑著,又撫了撫她的手:「三皇子能看中你,這可是你的福分,你可願意?」
「三皇子在哪兒?」
宗鉞從屏風後大步踱出來:「爺昨日既許了你,如今做到了,你……」
「三皇子?」鳳笙的音調一下子拔高,變得十分尖銳,她錯愕地看了看老太太和孫慶華以及黃氏,「祖母,你和爹娘這是打算賣兒媳求榮?」
一句話,宛如石破天驚,驚起無數波瀾。
不待他們說話,鳳笙往後踉蹌了幾步,又道:「我只當你們只是不喜歡我,萬萬沒想到你們竟然做出這種事!爹你是朝廷命官,讀聖賢書,難道您讀的書,就教您拿兒媳去攀附權貴?」
「方氏,你……」
「還有三皇子。」
鳳笙緩緩踱步到宗鉞面前,不避不讓地看著他:「您真是皇子?民女很懷疑是不是假冒的!聖上文治武功,受萬民敬仰,您身為皇子,當秉持聖上之宅心仁厚,愛民如子的品行。可你堂堂一位皇子,竟恬不知恥地企圖霸占臣妻,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以功名利祿收買這群利益薰心的人,甚至合夥演了這麼場戲,就是為了逼迫一個弱女子屈服淫威?」
「方氏,你到底想幹什麼,快給我住嘴!」孫慶華氣急敗壞道。
老太太也急道:「方氏,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想翻天?!」
黃氏和孫慶斌互視一眼,坐穩了看戲。
「為何讓我閉嘴?你們既然敢做,還怕人說?」
鳳笙冷笑著繼續道:「如果三皇子是想看見民女喜笑顏開的跪下接受,那麼抱歉,我做不到!民女雖是一介女流,可也是受父母恩,讀聖賢書長大。懂得什麼叫做禮義廉恥,懂得什麼叫做有可親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殺而不可侮辱也。如果三皇子執意而為,看到的只會是民女的屍體。」
你們不是想看翻天嗎?
我就翻給你們看!
作者有話要說:我看評論有質疑為什麼方鳳笙是姑娘家打扮,已婚女子和未婚女子打扮不同,怎麼就造成這種誤解了。後面會有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