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淺結束夜間的走秀,已經是晚上十點了,她從更衣室的儲物間裡拿出手機。
兩個小時前,許嘉寧發來了視頻,她正要點開,身後陶姐叫住了她:「小淺,你過來一下,鄧總想見你。」
「啊,陶姐你等一下,我穿件外套。」
「不用,鄧總在外面等著你呢,別耽誤了。」陶姐說完,也不等她反應,拉著她的手往外走。
肖淺放下了手機,問道:「哪個鄧總啊?」
「就是風傳娛樂的總裁,我們這次活動的大老闆。」
「他找我做什麼啊?」
「肯定是你台步走得好,他賞識你唄。如果他看上了你,把你帶進風傳娛樂,你可就發達了!」
肖淺聽到這話,自然很心動:「那我……我補個妝。」
「不用,這樣就挺好的。」
陶姐帶著肖淺,穿過曲曲折折的過道,來到了一間會客廳。
鄧總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和所有中年男人一樣,頭圓、禿頂,穿著西裝襯衣,襯衣扎在皮帶下面,啤酒肚非常明顯。
陶姐不住地對肖淺使眼色,肖淺上前禮貌地向鄧總問了好。
鄧總臉上掛了笑,一雙圓眼睛溜溜地在她身上打轉:「你叫小淺是吧,你很有潛質,我看好你。」
肖淺很早就接觸社會了,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這位鄧總目光里摻雜的不懷好意。
「謝謝您。」她禮貌地鞠了一躬,往後退了兩步。
鄧總當然也看出了她的抗拒,趕緊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一張卡,遞給她:「小淺,這是給你的獎金,今天晚上乾的不錯。」
肖淺視線在那張卡上停頓了兩秒。
「這是……獎金?」
「嗯,你今晚表現的真棒。」
肖淺沒有接受這沓錢,笑了一下:「謝謝鄧總的賞識,不過我只拿我應得的,和別人一樣。」
鄧總聽出了她話音里的拒絕,臉色冷了冷。
陶姐連忙上前,拉了拉肖淺的手,低聲說道:「給你你就收下,家裡不是缺錢嗎。在說,鄧總賞識你,你要是能進他的公司,路子就打開了,別不識好歹,外面那些女人,排著隊想進來都沒機會呢!」
「既然她們還排著隊,那我就不耽誤鄧總挑選的時間了吧。」
肖淺說完,不顧陶姐的阻攔,大步流星地離開。
鄧總當然也不是好惹的,拿起卡片擲向她:「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算什麼東西,還假清高,幹這行,你以為你能幹淨到哪裡去?」
這玩意兒輕飄飄的,砸不疼人,但是誅心。
肖淺的手緊緊鑽了拳頭,指甲蓋嵌進了皮膚,月牙都泛白了。
沒有回頭。
……
果不其然,敬酒不吃吃罰酒。
因為得罪了鄧總,今晚的薪資,她一分錢都沒能拿到,全白忙活了。
寂靜的街道,時而有車輛穿行而過,腳底被高跟鞋打了好幾個泡,多走一步都疼痛難忍。
肖淺坐在了路邊的橫椅上,脫下了高跟鞋,揉著白皙的腳丫子。
委屈的同時,又有些懊悔。
或許當時有更聰明的辦法拒絕鄧總,多說幾句好話,阿諛奉承一下,也不至於惹怒他,憑白丟了一晚上辛苦的工資。
還搞得這麼狼狽。
因為沒拿到工資,她連打車回去的錢……都捨不得了。
真的一步都走不動了,她想著,要不要讓弟弟騎車過來接她。
想想還是算了,高三了,不想讓他擔憂分神。
肖淺摸出手機看時間,屏幕上還橫著許嘉寧的微信消息。
她指尖頓了頓,戳開了信息,看到他發來的那一段視頻。
視頻里的少年,昏暗的燈光下,彈著吉他,唱著一支安靜的歌——
「fellinlovewithyouwatchingCasablanca,
Backrowofthedriven-inshowintheflickeringlight,
Popcornandcokesbeneaththestars……」
今夜繁星漫天,肖淺緩緩抬起頭,看了會兒星空,聽著他淺斟低唱的低柔嗓音,忽然鼻頭一酸。
年輕的小女孩會被他的浪漫和無與倫比的魅力所吸引,但是想要打動她的心,這並不容易……
或許是今晚的風,太過於凜冽刺骨了,吹得她的心一陣陣地抽搐著,有些繃不住了。
肖淺終於拿起了手機,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這是她謹慎的半生,少有的一次任性。
二十分鐘之後,許嘉寧騎著林初穗的天藍色女式自行車,急吼吼地趕到了街道邊。
他盼望著見到的女人,此刻穿著一件單薄的風衣外套,裡面是亮片吊帶裝。她脫了鞋,蜷在街邊的長椅上,抱著膝蓋望向他。
緋紅的眼角有斑駁的淚痕,潤濕了誇張的眼妝。
許嘉寧見此情形,心臟都收縮了,大步流星走過去,脫下了自己的大衣外套,搭在她身上。
「姐姐……」
他伸手撩了一下她濕乎乎的劉海,別在耳後。
肖淺沒有看他,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微笑:「有個男人給我三萬,想讓我陪他睡覺。」
許嘉寧的手驀然頓住,思緒頃刻間被抽空了,竟有些不知所措。
肖淺殘餘著淚痕的杏眸,望向了面前面色緊繃的少年:「等你長大,真的好漫長啊。」
「我知道。」
因為知道,所以沒有底氣。
他目光下移,看到肖淺那雙起了水泡的腳,想伸手去觸摸。
肖淺退了退,沒讓他碰到。
許嘉寧滿眼心疼,卻也沒有勉強,說道:「我背你回去。」
肖淺看了看邊上的自行車:「你可以載我。」
「累了一夜,我背你,你舒服些。」
許嘉寧將自行車鎖在了樹下,然後蹲在肖淺的面前,拍拍自己的肩膀:「姐姐,上來,我背你。」
看著少年已經成熟的堅實臂膀,肖淺猶豫片刻,終於還是趴了上去。
或許是因為從小吃苦,她很瘦,很輕,許嘉寧站起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像背了個書包似的。
「姐姐太瘦了。」
「幹這行,不瘦怎麼行。」
「你喜歡吃什麼,我去學,學了做給你吃。」
肖淺沒有回應,將臉貼在他的後頸項位置,隔著衣裳單薄的布料,她能感覺到他溫暖的體溫,還有他身上若隱若現的沉木香。
那一刻,莫名而來的家的味道,促使她的理智暫時下線了幾秒鐘,然後她說出了幾秒種後……鐵定會後悔的一句話——
「許嘉寧,我從生下來就沒有贏過,也再沒有可以輸的了。」
「我最後在你身上賭一次吧,你畢業娶我,不要騙我。」
「我放過寒假嗎?」
「我真的放過寒假嗎?」
開學的第一天,林初穗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和尚念經一般地念道:「五天的寒假,連國慶五一,都比這更有尊嚴。」
不只是她,整個早讀課的教室里,都是一片怨聲載道。
「沒有比五天的寒假更暴zheng的事了!」
「抗議,嚴正抗議!」
……
林初穗望向肖衍,他一言未發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專心致志地寫著什麼。
少年短髮乾淨利落,眉骨挺拔,袖子卷了幾寸,露出了瘦削冷白的手臂。
林初穗沒事找事地湊了過去,問道:「你在做什麼啊?」
「練字。」
「不愧是學神。」林初穗感嘆道:「隨時隨地都能進入學習狀態啊。」
話音未落,她看到他的作文標題是——
《抗議書》
「這……」
肖衍慵懶的視線掃過了她的臉蛋,淡淡道:「店裡的聲音每年寒假都會成倍數上漲,但因為假期的短暫,導致營業額直線跳水,當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我內心相當憤怒。」
「那這《抗議書》,你會提交嗎?」
「不會。」
「那有什麼用?」
「練字,保持內心平靜。」
林初穗捏了捏他的臉頰,笑了起來:「我們家學神一本正經生氣的樣子,未免太可愛了吧!」
就在這時,許嘉寧不知從什麼地方鑽出來,抽走了肖衍手裡的抗議書,笑著說道:「學神既然寫都寫了,我一定幫你把人民的聲音,上達天聽。」
最近許嘉寧春風得意,很得瑟啊。
林初穗拍桌而起:「許嘉寧,還回來!」
「不還。」
恰是這時,班主任老秦走進了教室:「嚷嚷什麼,第一天開學,心還沒收回來是吧!你們不是小學生,是馬上要參加高考的預備役考生了,給我好好看書!」
許嘉寧立刻將《抗議書》遞給了老秦:「秦老師,這是肖衍給您寫的一封信,代表群眾的聲音。當然,除了我。」
老秦不滿地接過了《抗議書》,閱讀了起來。
林初穗憤恨地望著他,眼神恨不得把他吃了:「不干人事。」
老秦掃了眼《抗議書》,怒聲對許嘉寧道:「許嘉寧,請問你寫這麼個東西,是幾個意思,不想開學可以回家呆著。」
「不是,秦老師,這是肖衍寫的。」
「我看你不是蠢,你是真的壞。」老秦將《抗議書》拿到他面前:「你當我認不出你的字跡,還想嫁禍給肖衍同學?但凡你把心思用在學習上,也不會永遠追在肖衍同學後面!」
許嘉寧看清了《抗議書》的內容,字跡和他筆走龍蛇的字跡一模一樣,甚至後面的簽名,還用英文寫了個「Carl」——許嘉寧的英文名。
許嘉寧氣憤地望肖衍,肖衍攤手:「你的字寫得不錯,我練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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