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麼關係,我又不在乎。」顧攬月垂眸道,「等將洛都的事情了結了,我便回邊城去,再也不回來了。」
秦軻和孫耀祖不由看向她,不知道顧大小姐自己察覺沒有,反正他們倆都覺得這話里好像有幾分怨氣。
蕭九重一怔,道:「阿月要回邊城?」
「當然,我舅舅在邊城啊,那裡才是我的家。」什麼顧家,什麼趙璋,什麼蕭九重,都是狗屁!
只有舅舅和凌家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蕭九重沉默不語。
秦軻輕咳了一聲道:「我還以為,凌大將軍讓人送顧小姐回來,是因為顧小姐到了議婚的年紀了?」
邊城雖然也有不少好男兒,但如何比得上洛都人才薈萃呢?
論出身,相貌,才能,邊城那樣的地方可挑選的畢竟少得多。
多半也只能是凌闖麾下的年輕將領。
凌闖未必願意讓外甥女嫁給一個朝不保夕的武將,否則也不會輕易鬆口將人送回來了。
顧攬月有些不以為然,「洛都的男子,也未必就比邊城強些。再說了,我也未必就非得嫁人。」
秦軻呵呵乾笑了兩聲,道:「顧大小姐說的是。」
這位顧小姐可不簡單,前一個月默然無聲,這幾天倒是有些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意思。
前幾天在曲陽公主府,嚇得嘉榮郡主丟了好大的臉。
就這樣曲陽大長公主還誇她美麗聰慧,才貌雙全。
還有安王府,以安王縱容寵溺嘉榮郡主那德行,竟然沒有找顧家麻煩,也不知道是被誰壓下去了。
秦軻瞥了一眼坐在對面的蕭九重,卻見他只是握著茶杯,垂眸不語。
「……」就這德行,皇帝陛下這輩子都別想娶上媳婦兒了吧?
秦軻想起自家祖父臨終前的叮囑,覺得還是應該為了皇帝表哥未來的幸福努力一把的。
只是不等他開口,就收到蕭九重一個冰冷的眼刀。
「……」秦軻默默地閉上了嘴。
「回邊城也好。」只聽蕭九重溫聲道:「有凌闖在,誰也不敢欺負你。」
顧攬月眼皮微抬了一下,沒有說話。
蕭九重問道:「阿月在洛都,還有什麼事?」
顧攬月突然道:「陛下很想讓我離開洛都嗎?」
雖然她也覺得跟蕭九重保持距離挺好的,但是蕭九重這樣一副生怕她貼上去的模樣,又讓她有些不爽了。
你怕我粘著你,方才當沒看見不就好了麼?那日去顧家也是,今天在這裡也是,幹嘛還得出現在她面前呢?
驃騎大將軍家唯一的大小姐,還是有點驕縱在身上的。
蕭九重一怔,「自然不是,朕只是想問阿月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顧攬月愣了一會兒,突然醒悟過來,發現自己面對蕭九重反應有些太激烈了。
「臣女失禮,請陛下恕罪。」
廂房裡安靜了片刻,蕭九重才平靜地道:「無妨。」
孫耀祖偷瞟了顧攬月幾眼,只覺得屁股底下仿佛扎了針一般難受。
偏偏皇帝陛下就坐在跟前,他還不敢亂動。
誰能告訴他,皇帝陛下為什麼看起來跟顧攬月好像很熟的樣子?當年他們真的是待在同一個邊城嗎?
氣氛有些尷尬,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廂房裡靜悄悄的。
「阿月還沒告訴朕,你在洛都想做什麼。」蕭九重問道。
「我……」
「砰!」顧攬月話還沒出口,樓下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秦軻嚇了一跳,連忙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警惕地看向門口和窗口。
今天皇帝陛下微服出門,要是遇上什麼行刺可就麻煩了。
倒是蕭九重一動不動,只是微微側首靜聽了一下,道:「子璞,不妨事。」
「我出去看看?」秦軻道。
蕭九重不置可否,秦軻便當真起身往外走去。
見狀孫耀祖立刻站起身來,口中叫道:「秦三公子,我學過武,陪你一塊兒去。」
匆匆朝蕭九重行了禮,得到他點頭贊同之後,小胖子以完全不符合他體格的靈敏追了上去。
廂房裡一片寧靜,兩個人相對而坐,顧攬月只覺得神經一瞬間崩得緊緊的。
蕭九重伸手,顧攬月立刻有些驚恐地往後靠了靠。
蕭九重的手在空著停了一下,緩緩落到了桌上的茶壺上。
提起茶壺親手為她的茶杯里續上了水,方才輕嘆了口氣,道:「阿月還在生朕的氣?」
顧攬月微微低頭,「攬月不敢。」
「所以,還是在生氣。」蕭九重輕笑了一聲道。
顧攬月抬起頭來,便看到他蒼白的臉上那抹笑容。
蕭九重生得極其俊美,只是平素不苟言笑兼之身體原因,臉色總是比常人更白一些。讓他有一種如冰似玉的感覺,如冰般冷硬如玉般矜貴。
此時他一笑,卻宛如春風吹破了初春湖面的薄冰,水光瀲灩,春光宜人。
顧攬月不由呆了呆,只覺得心跳一瞬間又快了兩拍。
「當初在邊城,是我不懂事冒犯了陛下。」顧攬月緩緩道:「所以才…有些羞於面對陛下,還請陛下恕罪。」
蕭九重眼中的笑意漸漸當散去,淡然道:「無妨。」
顧攬月暗暗鬆了口氣,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多謝陛下海涵,攬月已經知道錯了,以後必不敢再犯。」
蕭九重不置可否,「阿月說想回邊城,凌闖可知道?」
「舅舅還不知道,我前日已經寫信給他了,舅舅原本並不十分贊成我回來,他想必不會阻攔的。」
蕭九重點了下頭,「你舅舅托朕照顧你,有什麼為難之處,儘管派人告訴朕。」
「多謝陛下,沒什麼為難的,我可以自己解決。」顧攬月看了看喜蕭九重,遲疑了一下才道:「陛下、覺得衛王如何?」
蕭九重聞言蹙眉,「怎麼問起他來?」
「陛下還沒回答我呢。」
「不如何。」蕭九重淡然道:「他幼年喪父,母后疼得厲害,有些地方難免不盡人意。怎麼,他得罪你了?」
顧攬月搖搖頭,道:「突然想起先前在公主府遇到衛王妃,隨口問問。」
她能說什麼?說五年後蕭紹會通敵叛國,害死你和我舅舅?
他會不會當她腦子出問題了?
便是真的信了,太后將蕭紹當命根子一樣疼著,他還能因為這樣毫無根據的事情,跟太后撕破臉?
不過平白打草驚蛇罷了。
前世她受夠了輕信於人的苦,這一世除了舅舅,她不會再輕信任何人了。
蕭九重自然看出來她沒說實話,卻也沒有再多問。
只是在心裡記下了,回頭讓人去查查他那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