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
敬安侯府祠堂里,趙璋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眼底沒有絲毫意外。
敬安侯夫人走了進來,看著跪了一夜顯得憔悴疲倦的兒子,那張風韻猶存的臉上滿是恨鐵不成鋼的不滿。
「還不起來,要我請您?」
「孩兒不敢。」趙璋這才起身,跪了一整晚讓他雙腿麻木刺痛,起身時身形有些踉蹌。
敬安侯夫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衛王來了。」
趙璋眼眸微閃,點頭道:「孩兒這便去見衛王殿下。」
敬安侯夫人道:「秦鳴玉的兒孫,沒有一個好東西。你最好小心一些,別被他給坑死了。」
趙璋朝著敬安侯夫人恭敬地一揖,道:「多謝母親提點,孩兒謹記在心。」
他沒有去糾正或勸諫母親對太后不敬的言辭,從小到大早就習慣了。
這樣的言語不敬已經算是輕微的了,當年新皇登基,原本的皇后成了太后,母親將自己關在屋子裡用最惡毒的言語辱罵太后。
他都不知道,自己人前端莊優雅的母親,口中竟然能吐出那麼多的粗鄙之詞。
蕭紹坐在趙璋書房裡喝著茶,看著趙璋從外面走進來臉色有些不好。
等他走近了再一看,不由皺起了眉頭,「你怎麼弄成這樣?」
趙璋苦笑了一聲,搖搖頭道:「無妨,剛從祠堂里出來。」
蕭紹放下茶杯,看著他道:「顧家大小姐那裡,看來是不成了?」
趙璋黯然道:「是我無能,顧大小姐看不上眼。」
蕭紹劍眉緊鎖,打量著趙璋低聲道:「不應該啊,他分明跟我說…顧攬月只要看到你,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會喜歡上你的。」
趙璋苦笑道:「眼下便是剩下那兩成。」
說到這裡,趙璋也忍不住皺眉道:「王爺,您說的那個他……到底是什麼人?他為何能如此確定,顧大小姐會看上我?」
蕭紹瞥了他一眼,道:「我原本也不知道,但是現在……倒是有了一點眉目。」
趙璋等著他解惑,蕭紹卻只是擺擺手,並沒有直言相告的意思。
「娶不到顧大小姐固然可惜,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罷了。」蕭紹道:「顧家的事情,你打算如何處置?」
趙璋道:「我想娶憐星為妻。」
蕭紹垂眸不語,趙璋有些急切,眼底深處卻還有幾分試探之意,「王爺,星兒也是顧家女,雖然比不得顧攬月,卻也不差什麼。更何況……」
趙璋咬牙,道:「我趙璋也未必非要靠岳家才能成事!」
只要一想到婚事,趙璋眼底就不由浮現顧攬月充滿了輕蔑和譏諷的眼神。
在那位驕傲的顧大小姐眼中,或許他趙璋趙季玉就是個需要倚仗岳家提攜的廢物。
所以無論他對她做任何事,在她眼中都只是別有用心的討好。
他越是殷勤,她就越是看不起他!
良久,蕭紹才嘆了口氣道:「你若是決定了,那就這樣吧。只是…敬安侯和敬安侯夫人會同意麼?」
趙璋咬牙道:「我會讓他們同意的!」
「好,屆時我一定親自上門喝季玉和憐星的喜酒。」
蕭紹淡笑道,端起茶杯朝他舉了一下,「本王等著季玉的好消息。」
趙璋點頭道:「多謝王爺,我不會讓王爺久等的。」
蕭紹笑了笑沒有言語,低頭看著手中茶盞里的水,茶杯里倒映出他幽深的眸光。
不過是個女人罷了,算得了什麼?
花費了一個下午時間,顧攬月終於將所有的藥都配好了。
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看著跟前一下午的成果,美麗的面容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只要將這些都製成藥丸,就大功告成了。
「我還當黃家那蠢貨惹上什麼人了呢?果然是師妹啊。」低沉的男聲突兀地響起,顧攬月猛地回頭便看到窗外的玉蘭樹下,陸觀月正抱著手臂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顧攬月心中一驚,很快又平靜了下來。
「你怎麼會在此?」前世除了最後一年,陸觀月可從未主動出現在她面前過。
陸觀月伸手摺了一朵玉蘭在手中把玩,挑眉道:「我正等著雪玉靈芝入藥呢,卻被師妹給捷足先登了,你說我為何在此?」
顧攬月嗤笑一聲,「你不是說過麼?能者得之。既然這雪玉靈芝已經到了我手中,那便是我的。」
「師妹,你說若是我將你對安定侯世子下手的事告訴蕭紹,會如何?」
顧攬月卻不為所動,冷笑道:「你以為,蕭紹敢動我?陸公子不如想一想,如果我將你和衛王混在一起的事情散播出去,蕭紹他敢認麼?」
陸觀月道:「師妹誤會了,我跟蕭紹可沒什麼關係,不過是偶爾幫他點小忙罷了。」
「不要叫我師妹,陸觀月,你早就被逐出師門了。」顧攬月冷聲道,冷冷地看著窗外的男人。
那眸光銳利的讓陸觀月瞬間有一種被利刃刺過的痛感。
陸觀月很快恢復了笑意,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才三年不見,小師妹好像變了很多啊。」
顧攬月垂眸不語,這句話這些天她已經聽過很多次了。
就連陸觀月也覺得她變了很多嗎?
算起來她確實變了很多。
不是前世那五年的變化。
是兩年多以前,她大病一場之後就變了很多。
前世她從未在意過這種變化,只當自己大病一場經歷過生死之後長大了。
但現在她知道,絕不是那麼簡單。
她重病昏迷那兩個月,絕對出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可惜,醫者難自醫。
她仔細檢查過自己的身體,目前還沒有發現有什麼毛病。
或許離開洛都之後,她要先回藥閣去見一見師父。
陸觀月打量著眼前的少女,好一會兒才收斂了笑容,帶著幾分正經地道:「小師妹,聽師兄的勸,雪玉靈芝這麼珍貴的藥,就別給註定要死的人用了。多浪費啊,沒用的。」
顧攬月腦海中靈光一閃,猛地抬頭看向陸觀月,厲聲道:「是你?!」
陸觀月腳下一點,朝著身後的房頂掠去,手中還拈著那朵白玉蘭花,「你可別冤枉師兄,托你的福,兩年前師兄還在苗疆水深火熱不得脫身呢。」
話音剛下,陸觀月已經站到了對面的屋檐上。
他手指輕彈,手中白玉蘭朝著顧攬月射了過來。
顧攬月抬手揮袖,玉蘭花頹然落在窗外的地上,原本的生機勃勃已經化作了枯黃。
「當真是辣手摧花啊。」笑聲未落,陸觀月消失在了屋頂。
顧攬月低頭望著地上那枯黃的花朵,良久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