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人是怎麼被刺的?刺客是什麼人?」凌攬月有些好奇地問道。
吳祈年無奈苦笑,「這個…在下還當真不知。」雖然他多少能猜到自己這一番遭遇是為什麼,但他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文官啊。
坐在旁邊的蕭九重淡淡道:「羽林軍。」
「刺客是羽林軍的人?」凌攬月有些驚訝。
蕭九重道:「其他人便是想只怕也來不了。」
凌攬月立刻想起前兩天洛都發生的那些命案,還有蕭九重深夜帶著一身血腥氣回來的事。
「羽林軍畢竟是護衛皇城的親軍,如此……也太危險了。」吳祈年謹慎地道。
凌攬月暗道:何止是羽林軍,宮裡的牢房裡還關著一個羽林軍的副統領呢。
蕭九重道:「暗衛告訴朕,他們勸過你這段時間不要隨意出門,是你不聽?」
吳祈年臉上的笑容一滯,沉默了下來半晌沒有言語。
凌攬月有些不解地看著吳祈年。
有暗衛保護吳祈年還能出事,確實有些奇怪。
不過意外總會有的,凌攬月也就沒有多想。但聽蕭九重的意思,這事兒還不算是意外?
大廳里沉默了良久,吳祈年才輕嘆了口氣道:「是臣一時昏了頭,才誤入了陷阱。」
想起自己遇刺的前後因由,吳祈年心中也很是憋悶。
他吳祈年在朝為官幾十年,最是會明哲保身,卻不想還是栽在了別人手上。
這次若不是暗衛及時相救,他恐怕就真的交代了。
「是廖統?」蕭九重問道。
吳祈年搖頭道:「是翰林院學士吳琨,他與臣是同榜又是同姓,這些年交情不錯。只是臣沒想到,他竟然會……」
正是因為交情不錯,所以對方請他喝酒他並沒有多想,畢竟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但吳祈年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往日裡交情不錯的同榜同僚,竟然會想要殺他。
「那個吳琨人呢?」
吳祈年臉上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道:「現在自然是在都察院的牢房裡了。」
凌攬月看看吳祈年臉上的神情,沒有追問後面的事情。
那人落在吳祈年手裡,只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陛下……」吳祈年看了看蕭九重,猶豫了一下還是道:「臣只受了一些輕傷,如今都察院事務繁忙,臣……」
「既然受了傷,就好好養著吧。」蕭九重道。
「……」陛下,您是不是沒聽清楚臣的話?
蕭九重目光淡淡地掃過來,道:「把朕交代你的事情辦好,都察院的事不用你操心。這次的事情完了,你就可以準備升職了。」
吳祈年心中大喜,連忙躬身應是。
他這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陛下讓吳大人辦了什麼事?」從吳家出來,上了馬車凌攬月才好奇地問道。
方才他們出門前,蕭九重還跟吳祈年私下交代了什麼,讓她很是好奇。
蕭九重道:「吳祈年這人看著有些滑頭,但大事上還算穩得住,我讓他今晚出城去辦些事情。」
「所以,才對外宣稱他重傷?」凌攬月恍然大悟,左都御史的官職品級不低,吳祈年若是好幾天不露面,還是很引人懷疑的。
蕭九重看著她,點頭道:「不錯,阿月不看看那信里寫了什麼?」
凌攬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信箋,這是吳祈年交給他們的樊洛的信。
「陛下已經知道信里的內容了?」
蕭九重點了點頭,吳祈年自然不敢隱瞞他。
凌攬月打開信封從裡面抽出信函來看,臉上的神色越發肅然起來。
她忍不住又抬頭看了看蕭九重,卻見蕭九重神色從容如舊,似乎絲毫不為信中的內容所動。
樊洛的信里寫了他當年入宮之後從樊家二公子樊時星,到成為樊洛的全過程。
還有這些年他在宮中接觸過的跟雍王有關的人的名單。
只看那長長的一串名單和相對應的職位,就能感覺到雍王這幾十年來在宮裡下了多少功夫。
不過好消息是,當初蕭九重登基之後將宮裡大半的人都遣了出去,留在宮中的又被清洗了一回,這名單上還活著並且還在宮裡的十不存一。
這些消息除了讓他們知道雍王的用心之深,倒也沒有太大的用處。
真正讓凌攬月震驚的是樊洛信裡面寫的,他自己暗中查到的事情。
樊洛在宮中這麼多年,又有雍王一黨的人脈勢力扶持,自然比尋常宮人要自由得多。
但他早早便發現自己跟雍王一黨道不同,自然也會多留一些心眼。
這些年暗地裡也知道了不少別人並不想讓他知道的秘密。
樊洛信中說,雍王這些年膝下無子是因為被太后下了藥。
原本雍王也是有孩子的,只是太后無法忍受,便派人將那些孩子都給殺了。
後來太后乾脆直接給雍王下了藥,讓他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因此,雍王膝下便只有蕭煥一個兒子。
樊洛顯然並不知道,雍王還有一個兒子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手醫仙,或許太后也不知道?
先皇還在的時候,樊洛曾經在太后宮中當差,其實就是幫著跑腿以及同宮外傳遞消息。
樊洛出身好,長得好,人也聰明,曾經也很得太后的重用。
這些事情便是他在太后身邊的時候,偷偷聽來的。
他也早就知道蕭煥還活著的消息。
直到蕭九重登基,樊洛才找機會被調離了太后身邊,暗地裡在宮中蟄伏下來。
太后自然不會將一個小小的太監放在心上,更何況她知道樊洛是雍王的人,當時蕭九重突然出手打亂了宮中布置,各處都需要人手,太后也就沒有為難乾脆的放他走了。
凌攬月看著上面的字跡,半晌說不出話來。
「阿月怎麼不說話?」
凌攬月看了看他,好一會兒才道:「你覺得這是真的麼?」
蕭九重道:「樊洛沒有必要說假話。」
凌攬月嘆了口氣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我總覺得太后……」
她總覺得太后好像沒這麼大的能耐。
就她跟太后幾次短暫的交鋒,說實話凌攬月覺得太后並不算什麼聰明人,能活到現在坐上太后的位置,全靠命好。
比起野心勃勃的雍王,太后更像是一個被人擺弄的棋子和傀儡。
蕭九重淡然道:「她若半點本事都沒有,又如何能從王妃到皇后,穩坐皇后之位近二十年?若不是當年蕭煥的事情暴露,她也不會被先皇冷落。先皇知道蕭煥不是自己的親骨肉,還能留她一命,絕不是只是為了什麼大局。」
一個男人的尊嚴被羞辱至此,再多的大局恐怕也無法平息這份怒火。
蕭九重並不認為,他那位父皇當真就父愛如山,為了他這個從未被看重的兒子能夠忍下這樣的奇恥大辱。
或許有他當年回京求情的原因,但絕不會是全部。
先皇當年沒殺太后,死之前也沒有帶著她一起走,只能是因為他不想。
凌攬月忍不住睜大了眼睛,蕭九重的意思是……
先皇是真心喜愛太后的?
蕭九重看著她的神色,輕笑了一聲,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道:「阿月年紀小,見過她的時候也不多。太后…早些年,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她當年也是洛都數一數二的名門閨女,當年是先皇親自向皇祖父求娶的她。」
凌攬月托腮問道:「太后當年是什麼樣子的?」
蕭九重道:「當年……她是個很驕傲的女人,驕傲到無法容忍一絲一毫的瑕疵。」
凌攬月不由蹙眉,覺得這個說法有些古怪。
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在當年的太后眼裡,蕭九重這個兒子,就是那個瑕疵。
不知道是因為蕭九重是先皇的兒子,還是因為蕭九重從小體弱多病,總之在太后眼中這個兒子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她才冷落蕭九重,讓明明應該千恩萬寵的皇嫡子在宮中過得還不如一個庶子。
凌攬月忍不住伸手握住了蕭九重的手,蕭九重輕笑了一聲,朝她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朕離開洛都的時候只有九歲,在那之後也只有蕭煥出事那年回過洛都,因此記憶中也只有九歲之前她的模樣。」
在九歲的孩子記憶中,太后確實是個雍容高貴,風華無雙的女子。
而一個孩子對母親天然的渴望,讓他總是想要去接近自己的母親,卻一次次被拒絕,被冷漠以待。
即便如此,在還是個孩子的蕭九重心中,也依然覺得是自己不夠好,不夠努力。
卻不知道,無論他如何努力,他的母后都不會多看他一眼的。
「難道當年太后和雍王其實是一對?」凌攬月道:「是先皇奪人所愛?」
凌攬月不由想起了那位曾經被先皇藏在宮中生育一子,據說是趙璋生母的秦家七小姐。
先皇后宮如雲,確實是個風流帝王。
但總是喜歡搶別人的心上人,還盡逮著雍王一個人欺負,是不是不太好?
別說是雍王,就算是她這個外人也很想干點欺君犯上的事啊。
蕭九重有些詫異地看了凌攬月一眼,道:「阿月沒聽說過麼?」
「聽是什麼?」凌攬月問道。
蕭九重淡然道:「當年太后未出閣的時候,心悅的人是凌老將軍。」
「咳咳!」凌攬月忍不住一陣咳嗽,臉頰微紅望著蕭九重的眼神有些一言難盡。
這個…她當然是聽說過的。
但是陛下您這樣講出來,不會覺得尷尬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