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朝廷的放任,洛都城裡的各種流言越發洶湧起來。
就連吳祈年遇刺的事情也不知被什麼人傳了出去,而且傳得神乎其神。
據說刺殺吳祈年的是某個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俠士,因為不忿吳祈年助紂為虐冤枉趙王袒護真兇,令八年前皖東水災的遇難者難以安息,這才出手刺殺吳祈年的。
據說吳祈年重傷垂危,即將命不久矣。
更有人傳言,三司衙門之所以冤枉趙王,是因為陛下看自己的兄弟們不順眼,想要趁機削藩。
而當年皖水災真正的幕後主事者不是旁人,乃是當年曾經任職戶部尚書的公孫丞相。
當年皖東的堤壩之所以不堪一擊,並非因為河道官員貪墨,而是因為公孫丞相主持的戶部扣住了錢款遲遲不肯發放,河道總督不得已只能以次充好。
又因為公孫丞相在陛下登基初期旗幟鮮明地支持過陛下,而且公孫家還要將女兒送入宮中為妃,陛下便故意袒護將罪名都推給趙王。
還有消息說不僅趙王,蔣銘和薛郜也已經死在了牢房裡。
這些消息一傳十,十傳百,越發在洛都傳得如火如荼。
「這也有人信?」凌攬月把玩著手中的信函,很是無語地道:「戶部扣住河道款項不給,這麼大的事情,當年牽扯了那麼多人難道都不查麼?」
公孫嫣然輕嘆了口氣,無奈地道:「不僅有人信,而且很多。」
謠言有些時候並不需要設計得多麼精巧,因為很多人通常會選擇性地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真兇是已經死了的趙王,哪裡比不得上還活著的當朝丞相有意思?
公孫家的人這兩天簡直都不敢出門,一出門就會被人唾罵攻擊,甚至有人往公孫家大門口的潑糞水。
「讓老大人受委屈了。」凌攬月很是同情,「所以公孫老大人送你進宮,不是為了呼應那些傳言,而是為了避禍?」
公孫嫣然道:「我就不能是特意進宮來陪你的麼?」
凌攬月笑道:「如此就辛苦公孫小姐了。」
凌攬月自然知道,公孫家這個時候送公孫嫣然進宮,絕不會只是單純的給自己做伴這麼簡單。
這是公孫家在向蕭九重表態,無論如何公孫家都是站在蕭九重這邊的。
其實大可不必如此,蕭九重並沒有懷疑公孫丞相的意思。
但不知為何,他還是同意了公孫丞相的請求。
蕭九重這一系列動作,在不明真相的人看來,說是昏聵也不為過。
也是因此,如今洛都也越發地不平靜起來。
「攬月姐姐。」蕭戎衣從外面進來,好奇地看了坐在旁邊的公孫嫣然一眼。
他這些日子在宮裡宮外自由來去,倒是比凌攬月還要自在許多。
「這是公孫小姐,她從今天開始要在清寧宮小住一段時間。」凌攬月對他道。
蕭戎衣點了下頭,上次公孫嫣然跟杜蓉一起進宮,他是見過的。
蕭戎衣站在旁邊,眨巴了一下眼睛沒說話。
公孫嫣然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這位公子有事情要跟凌小姐說?我先退避了。」
不等凌攬月開口,蕭戎衣認真地點了下頭。
公孫嫣然笑道:「看來是我打擾了凌小姐。」
見凌攬月要說話,她揮揮手道:「玩笑罷了,兩位先談正事要緊。」
蕭戎衣一直等到公孫嫣然走遠,才道:「姓陸的要我送進宮來的。」
蕭戎衣手裡多了一個小小的竹筒,竹筒口上被密封了,凌攬月只憑重量推測裡面應該是一頁紙箋。
「姓陸的說,我如果打開手就會爛掉。」蕭戎衣悻悻地道。
凌攬月輕笑了一聲道:「他還真沒騙你。」
陸觀月之所以放心將東西交給蕭戎衣,就是因為篤定了這封信除了她和師父,誰都拿不出來。
竹筒內外塗了兩種劇毒的藥物,無論用什麼法子暴力打開,裡面的信件都會被瞬間腐蝕。
像蕭戎衣這樣傻乎乎地用手拿著回來,幸好沒去碰封口,不然這會兒只怕兩隻手都得廢了。
聞言蕭戎衣也不由變了臉色,他畢竟年紀還小,看那竹筒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戒備和後怕。
凌攬月小心地將信取出來,臉上的神色漸漸沉了下來。
凌攬月將信收好,站起身來就往外走去。
蕭戎衣連忙跟了上去,「攬月姐姐,你去哪兒?」
凌攬月道:「我去欽安殿,小一不用跟著我。」
蕭戎衣一聽她去見蕭九重,立刻就停下了腳步,臉上毫無意外地寫滿了排斥。
凌攬月看著他毫不掩飾的表情,無奈地搖頭道:「你在清寧宮好好呆著吧,別到處亂跑,知道麼?」
蕭戎衣認真地點點頭,目送凌攬月離去。
蕭九重正在與人議事,凌攬月並沒有從正門進去,而是直接進了欽安殿的後殿。
坐在後殿甚至可以清楚的聽到前面蕭九重和朝臣的對話。
只是此時外面的氣氛似乎不太好,說話的人語氣有些激烈。
「凌小姐。」黃公公端著茶水過來,低聲道:「外面是承恩侯。」
「承恩侯?」凌攬月有些驚訝,她見過承恩侯的次數不太多,但因為蕭九重和秦珂的關係,對這位侯爺倒是頗有些了解。
而僅有的幾次見面,承恩侯對她顯然也沒有什麼好感。
「是,承恩侯鬧著要見太后。」黃公公道。
凌攬月挑眉:「他似乎膽子大了一些?」作為皇帝的親舅舅,承恩侯這兩年相當低調。
這當然不是因為他生性低調,而是他不得不低調。
蕭九重剛登基的時候,承恩侯也曾經仗著自己的身份耀武揚威過。
可惜還沒來得及威風,就被蕭九重毫不留情地按了下去,即便有太后撐腰也沒用。
也是因為這個,承恩侯府跟蕭九重的關係十分淡漠。
「小姐可有什麼要事?老奴去給陛下傳個話兒?」黃公公低聲道。
凌攬月將手裡的信函遞給他,道:「你將這個給陛下便是了。」
黃公公恭敬地接過,道:「小姐稍等,老奴這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