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門口燈火通明。
宮門前的人們絲毫沒有被大雨打消鬥志,反倒是越發情緒激昂起來。
大多數尋常百姓在大雨剛開始不久就散去了,站在最前面的人們並沒有發現,後方不知何時出現了更多的人。
這些人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不是普通的百姓。
這些人雖然穿著尋常衣衫,卻一個個身體精壯,目露凶光。
「統領,情況不對。」城樓上守了大半夜的將士低聲對身邊的統領道。
夜色里尋常人或許分辨不出來,但對他們這些訓練有素的人來說,卻依然能一樣分辨出人和人的不同。
統領不動聲色地看著外面,道:「小心戒備。」
「統領,陛下……」這都鬧了一晚上了,宮裡卻依然沒有絲毫的消息,難免讓守衛宮門的將士們心中有些打鼓。
統領斜了他一眼,道:「陛下自有主張,也是你能問的?」
「是,屬下……統領,又有人來了!」話還沒說完,侍衛突然驚呼道。
前方不遠處的街頭,一群人浩浩蕩蕩而來。
統領放眼望去,等看清楚了之後不由得低咒一聲,「出大事了,快去稟告陛下!」
出現在不遠處街頭的是許多朝中高官和皇室宗親。
這些人身上都穿著代表身份的朝服或誥命服,看上去倒像是要進宮參加宴會的模樣。
但若仔細看,這些人又有不一樣的地方。
有些看起來神色從容,言行自在,甚至還在與身邊的人交談著什麼。
還有一些卻神色木然,甚至帶著幾分憤怒。
他們身邊都有一個或幾個人看守著,顯然是失去了自由被迫的模樣。
統領只覺得頭皮發麻,不管是自願來的,還是被迫來的,這些人幾乎占了整個洛都三品以上官員和勛貴的七成了。
若是出了什麼事,整個天下都要大亂!
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很快便到了宮門前,看著為首那白髮蒼蒼的老者,統領不得不開口了。
「護國公!你身為大靖國公,深夜驚擾宮門,可知是什麼罪名?」
那老者抬頭看向城樓上的人,「老臣求見陛下,驚擾聖駕之罪,老朽願一力承擔。」
跟在他身後的人也紛紛叫道:「臣等請陛下賜見!」
在雨中等了大半夜,早就心情煩躁的人們也跟著呼喊起來,一時間喊聲震天。
眼看著宮門外的人們情緒越發激動,甚至有人衝到宮門前拍打起沉重的宮門。
「放肆!你們要造反麼?!」
「我們只想要一個公道,說什麼造反!」不知從何處趕來的韓王厲聲道。
眾人連忙讓開了一條路,只見韓王穿著一身親王朝服,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跟在他身後的是魯王和齊王,兩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身上穿著的也只是常服。
三位親王身後,是穿著一身喪服的趙王妃和趙王世子、世子妃。
韓王站在宮門口抬頭看向城樓上的人,高聲道:「陛下一直避而不見,莫不是心虛了不成?今日陛下若是不能給我等一個交代,就別怪臣等放肆了!」
趙王妃更是帶著兒子媳婦跪倒在了宮門前。
「求陛下賜見!求陛下歸還我夫君的遺體!」
趙王已經死了這麼多天了,遺體卻既沒有歸還妻兒家人,也沒有按照宗室的規矩下葬。
議政殿裡一片寂靜。
大開的殿門外只見幽暗的夜色,遠處宮門外的聲音清晰地傳入殿中。
黃公公站在殿中,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端坐在殿上的蕭九重。
突然,另一個方向似乎傳來了嘈雜聲。
「陛下……」
正閉目養神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他伸手輕輕拂過平放在跟前桌上的長劍,淡然道:「來了。」
黃公公低聲道:「陛下,醫聖提醒過,您如今不宜動武。」
蕭九重並未理會他的話,「蕭煥的人,應該已經救出蕭紹了吧?」
黃公公遲疑了一下,道:「似乎是那邊傳來的動靜。只是陛下…萬一蕭紹……」
「若是別人,朕還會擔心。但是蕭紹,他沒有這份不怕死的勇氣。」
蕭九重冷笑一聲道:「大哥跟著六叔這些年,盡學些上不得台面的鬼蜮伎倆,只怕都忘了該如何當太子,當皇帝了。」
「朕現在教教他,什麼是真正的陰謀。」
「……」陛下您這話若是讓雍王和先太子聽到,還不給氣死?
蕭九重輕嘆了口氣,垂眸道:「這次若能將這些該死的東西都清除乾淨了,以後大家也都清淨了。朕也需要一個理由,讓阿月能夠安心接受……」
黃公公在心中嘆了口氣,低下頭也不敢再說什麼。
橫豎跟著這位主子這些年,見他弄險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希望這一次,也能一切順利吧。
皇宮某個幽森的角落裡,剛剛在睡夢中突然被驚醒的蕭紹連人都沒看清楚就被帶出了牢房,到了這個地步。
他被人丟到地上,跟前不遠處亮起了一星火光。
他抬手遮住眼睛,等到漸漸適應了光線才慢慢放下手,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地方和眼前的人。
這是後宮的一座無人居住的宮殿,整個後宮如今所有的宮殿都是空置的,他一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一座宮中。
跟前站著幾個人,蕭紹看向站在最中間的人,抬頭向上看去,眼中露出了幾分狂喜之色。
「宣先生?!你是來救我的!」
蕭煥臉上依然帶著面具,一雙眼眸定定地望著眼前狼狽不堪的蕭紹。
半晌才道:「王爺受苦了。」
蕭紹抬頭看了看他,低下頭苦笑道:「我現在這樣…還算什麼王爺?我還以為,今生再也走不出那牢房了。」
「多謝宣先生,冒險來救我這樣一個無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