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坐在桌後,房間裡沒有開燈，年輕的臉龐被電腦的螢光照得慘白。
他眼睛裡閃著微微的光亮,嘴角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然而這個笑容，卻是如此的悲傷。
小希希：【雪姐姐，你還記得我嗎？我是你可愛的徒弟弟呀~】
小希希：【我現在已經初中啦，再過一年就要讀高中了哦！是不是很厲害？】
小希希：【好久沒有看到你了，你有沒有想我呀？我每天每天都很想你哦！】
「滴滴滴——滴滴滴——」
聊天界面上不停冒出新消息,很快就刷了屏。
顧左眨眨眼,神色冷淡地看著。
在讀初二嗎？按國內的高中來算,大概十三四歲的樣子。
小希希：【雪姐姐，你怎麼不說話呀？是我嚇到你了嗎？】
小希希：【雪姐姐？】
小希希：【雪姐姐,雪姐姐,在的話就吱一聲嘛。】
沒想到，嫂嫂收的小徒弟,還是個話嘮。
顧左看著她不斷發來的信息,終於在鍵盤上敲了回復。
雪：【吱。】
小希希：【！！！】
小希希：【雪姐姐，你回來啦！】
小希希：【你為什麼這麼久都沒有上線呀？你上次下線前說要帶我去練級的，我一直還記得哦。】
她已經沒有辦法再陪你練級了……
顧左放在鍵盤的手，驟然握成了拳頭,然後他又開始輸入。
只是當他準備告訴她真相時，望著頭像上,屬於女子熟悉的側臉,他心中湧起一陣難受,還是將那些話一個字一個字刪除了。
就讓她在網絡上,以另一種方式，永遠活著吧。
雪：【我出國了，目前在國外。】
房間裡，穿著白色睡衣的少女，趴在歐式原木大床上，兩隻雪白的腳丫在半空中晃啊晃。
看著手機上冒出來的信息，她歪了歪頭。
她其實也沒有想到，會再次看到雪姐姐上線，只是她這次上線，總感覺冷淡了好多呀，這也讓她被驚喜沖昏的頭腦冷靜了點。
雪姐姐是現實里遇到了什麼事，導致性格大變，還是……被盜號了？
小希希：【哇，出國耶，好棒啊！是哪個國家呀？】
雪：【M國。】
小希希：【M國？那邊已經是晚上了吧？雪姐姐還不睡覺嗎？熬夜對身體不好哦。】
雪：【剛搬完家，睡不著。】
這看著也不像盜號詐騙的啊……遲暖希撓了撓頭。
小希希：【為什麼睡不著啊？】
顧左看著她發來的信息，微微垂眸，臉龐被電腦的螢光映得越發慘白。
為什麼嗎？
因為……會做噩夢。
會夢到自己回到從小長大的家，他被隔絕在外頭，眼睜睜看著烈火熊熊而起，哥哥嫂嫂被困在裡面朝他呼救。
而他束手無策，被無形的牆擋著，無法存進。
雪：【因為失眠。】
遲暖希眨了眨眼，難道雪姐姐真的經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她苦惱地皺著眉頭，很快靈光一閃，有了好主意。
小希希：【那我唱歌給你聽吧！】
小希希：【雪姐姐你上YY啊，我去建個房間。】
雪：【YY？】
小希希：【就是YY語音，現在國內好火噠，你去下載一個唄。】
顧左抿了抿唇，心裡有些抗拒。
他已經很少跟人交流了，這三年裡，他的性格越來越孤僻，雖然知道這樣下去不行，但他沒有辦法阻止。
小希希：【我已經建好房間啦，雪姐姐快點過來嘛，我等你哦！】
顧左最後，還是去下載了軟體，註冊後輸入她發過來的房間號，進入了她的語音房間。
「雪姐姐，你來啦~」
一帶上耳機，女孩輕軟稚嫩的聲音便在耳畔響起。
顧左沒有出聲，看了看房間裡大概的布局後，改了語音設置，然後在公屏上打字。
雪：【嗯。】
「雪姐姐你不能說話嗎？」
女孩軟軟甜甜的嗓音，輕快明媚，像是奶油芝士，又在糖霜里滾過一樣。
顧左說不出心底是什麼感覺，但他並不討厭她的聲音。
雪：【不方便。】
「哦，對，你那裡是晚上了，不能說話吵到別人。」
女孩幫他找到了藉口。
「那我來唱歌給你聽吧，你想要聽什麼歌呀？」
她輕輕笑著，嬌俏可愛，「我唱不好的話，不可以說我哦。」
顧左並不是很想聽歌，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
只是說到唱歌，他的腦海里便響起了小女孩充滿童稚的歡笑聲。
「小叔叔，小叔叔，今天老師教了新歌哦，凝凝唱給你呀~」
雪：【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我記得這是首兒歌吧？我去搜一下歌詞，你等著啊！」
過了會，女孩就把歌詞複製後，發到了公屏上。
「哈哈，這首歌我剛好會唱，雪姐姐你是想聽清唱還是有伴奏的啊？」
還有這麼多講究的嗎？顧左愣了一下。
雪：【清唱吧。】
「好嘞，那我開始了哦！」
女孩假裝清了清嗓子，然後開始了她的演唱。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他們在跳圓圈舞呀，跳呀跳呀一二一。」
「小熊小熊點點頭呀，點點頭呀一二一。小洋娃娃笑起來啦，笑呀笑呀哈哈哈……」
女孩的聲音明麗甜美，帶著淺淺的笑意，唱得歡快動人。
顧左沒有發現，他的嘴邊不知何時跟著彎了起來，一直緊皺的眉心，微微舒緩了開來。
聽著那陌生的女孩為他演唱著幼稚的兒歌，他竟然奇異地感到一陣安定。
短短一首兒歌，沒一會就唱完了。
「哎呀不行，這歌太歡快了，你聽了不是更睡不著嗎？」女孩苦惱地說道。
顧左聽到她的話，在公屏上敲下回復。
雪：【沒事。】
反正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安睡的。
想了想，又回復道：【你唱得很好，謝謝。】
遲暖希已經不懷疑她的雪姐姐被盜號了，她覺得這幾年，雪姐姐估計遭遇了什麼不幸的事，她忍不住心疼壞了。
哎，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才會把溫柔可親的雪姐姐變成這樣啊？
「雪姐姐你等一下，我再給你換首安靜點的。」
很快，她搜了一首節奏緩慢的英文歌，輕輕哼唱了起來。
顧左不知不覺，便往後靠在了椅背上，他閉上眼睛，聽著女孩的歌聲。
她唱得並不專業，有些咬字發音也不太標準，卻似乎擁有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本來只是在仔細分辨她的歌詞，但漸漸地，他的意識開始模糊起來。
他已經記不清，他有多久沒有這麼安然地入睡了。
大概他的身體早就疲憊到了極點，於是在他這個時候，猛然間就將他拉進了黑暗之中。
他的腦袋微微歪向一側，竟是在少女的歌聲中，真的睡了過去……
耳機里，少女溫柔低緩的淺唱還在持續著，沉沉夜色中，仿佛能撫平所有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