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寶山。
位於帝都石景山區。
這裡自古便是歷代王朝的墳塋遍布之地。
65年帝都修建地鐵一號線的時候，就在此處挖掘出了一處橢圓形古墓。
經過鑑定，乃是西晉古墓群。
可見此處是白事匯聚的歷史悠久之地。
到了現在，這兒最出名的墓葬當屬八寶山革命烈士公墓。
至此，才真正做到了「青山有幸埋忠骨」。
與烈士陵園同在石景山路9號的，還有帝都最為出名的八寶山殯儀館。
就和魔都的龍華殯儀館和龍華烈士陵園相距不算太遠一樣，帝都的烈士陵園和殯儀館距離更近，就在同一片土地上。
而今天，在這位莊嚴肅穆的殯儀館中，各路華夏影視圈大佬名人齊聚一堂，前來參加一位面相憨厚，演技精湛的早逝老師的告別禮。
哪怕現在是初秋，帝都的天氣任然非常炎熱，但張遠依舊回家準備了一套黑西裝，內穿著白襯衣，收拾的緊趁利落，把皮鞋擦的鋥亮，這才早早趕到。
他這番精心打扮，不是為了凸顯自己的樣貌，而是為了給逝者最後的尊重。
「節哀。」
「別太傷心。」
「注意自己的身體。」
三號廳門口，一位頭戴白花的中年婦女正在迎接來賓。
張遠也上前寒暄幾句，說著家屬今日聽了上百遍的無效安慰，進屋在禮賓簿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瞄了眼，這本簽名簿上，真正集齊了華夏娛樂圈的「半壁江山」。
「馮導。」
「葛叔。」
馮曉剛夫妻倆早就到了，馮導還是今天的葬禮主持呢。
「國利叔，這位是……震雲老師。」
張遠上前和張國利打了個招呼。
他身邊站著的，是小說家劉振雲，也就是《手機》，《1942》，《我不是潘金蓮》的原作者和編劇。
可以說，樺宜後世的衰落，和這位有著直接聯繫。
與王朔曾公開發表過「看不上」金庸的作品一樣。
這位劉老師更能牛逼，還說過自己年輕時覺得《西遊記》寫的很爛……
當然他說自己後來看懂了。
反正這類自認為能夠針砭時事的「文學家」，都很看不上章回體小說。
但大部分老百姓和底層人民就愛看章回體小說。
所以這幫人天生與普通百姓間存在著一道巨大的裂痕。
今天的悼詞是劉振雲寫的，由台詞功底最好的國利叔主講。
除了這幾位和傅彪關係極其近的外，與他合作過和相似的老友也來了不少。
因為他們夫妻倆都曾是鐵路文工團的一員，《倚天屠龍記》的導演，鐵路文工團的總副團長楊濤也來了，這位也算是張遠的熟人，許久未見。
老謀子，鞏利，李雪建也來了，他們和傅彪一起演過《搖啊搖，搖到外婆橋》。
與傅老師在《甲方乙方》中合作過的何冰老師來了。
這位老演員演技精湛，貢獻無數好片，後來卻因為一條《後浪》而臭了大街。
可見人是會變的，從奮鬥者變為了既得利益者，腦袋會跟著屁股一起動搖。
劉蓓老師與何冰一塊來的，身邊還跟著傅彪的老友也是她的現任丈夫張黎，就是《天下無賊》那位暴脾氣的攝像指導。
但這夫妻倆進屋後，突然面色有點尷尬。
張遠在旁瞧著，發現他倆看向了一位帶著小孩的中年男人。
那小孩看著還有點眼熟。
「劉媽媽。」小孩朝著劉蓓喊了聲。
劉蓓低下身子，摸了摸孩子的腦袋。
身旁的老公張黎則拽了拽劉蓓的胳膊，這位高個女星這才和小孩擺了擺手，與丈夫轉身離去。
「張導，最近忙什麼呢……呦，你兒子啊，越來越看好了。」一旁有人朝著父子倆迎了上去。
張遠大概知道這父子倆是誰了。
老子叫張建，小子叫張若雲。
之所以幾人的氣氛這麼尷尬，是因為張建是劉蓓的前夫。
這劉蓓也是，盡找渣男了……
並且劉蓓老師後來和張黎離婚後，又和張建復婚了。
只能說貴圈真亂。
傅彪老師還參演過一部電視劇叫《老爸向前沖》，所以其中與之配戲的陳龍和馮少鋒也到場祭奠。
這兩位現在還是小字輩，很年輕。
並且陳龍還帶上了自己的女友小宋家。
「宋老師可以啊。」張遠撇了眼，大高個大長腿，長得也周正。
到底是來參加葬禮的，他也沒心思看女人。
不過他沒心思，不代表別人沒心思。
老色批張黎這就目不轉睛的盯上了一身黑裙，頭頂黑紗的小宋老師，活脫脫一出悲傷未亡人的打扮。
張導就差沒流哈喇子了。
這會兒輪到一旁的劉蓓拽自己老公了，就和之前老公拽他一樣。
「嘶……我記得張黎後來和宋老師有一腿啊。」
「而且劉蓓好像就是因為她的插足才和老張離婚的。」
他再看向帶著女友的陳龍，和劉蓓老師，覺得倆人腦袋頂上都有點綠油油的。
張遠只能再說一遍，貴圈真亂。
「張遠！」正縷這幾人的複雜關係呢，就聽到一道帶著港島口音的男聲在背後呼喚他。
轉頭一瞧，是華哥來了。
要不說兩岸三地提起劉德樺，所有人都豎大拇指，從粉絲到導演再到投資人，沒有一位說不好的。
他與傅彪老師也就合作過幾場戲，但聽到對方離世的消息後，依舊坐飛機趕來。
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小王，以及代表中影前來的老楊頭，楊步庭。
「王總好，楊總好。」
他一一打過招呼。
「你好啊，最近怎麼樣？」楊步庭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謝您的提拔，最近靠說書賺了些錢的。」
「憑本事賺錢，不用謝別人。」老楊對他還挺客氣。
宋玬玬老師和傅彪演過夫妻檔，也來祭奠。
張遠上前聊了幾句，對方拉著他還挺和善。
「我聽林從說起過你。」
宋老師是熱情，但熱情的也有點過。
張遠琢磨著，應該不止是因為林從的面子吧。
餘光一瞥。
哦，原來英大也來了。
這前夫妻倆老死不相往來，拉著他聊天是為了避免和對方接觸。
貴圈好複雜……
「張遠，好久不見。」
宋玬玬拉著他叭叭好久，還是一對後到的夫妻幫他解圍脫身的。
「桃紅姐，徐爭哥。」
傅彪的最後一部作品《納妾》，就是桃紅主演的。
這片子雖然還沒上映，但畢竟合作過，桃紅也特意帶著老公趕來。
不過張遠和這夫妻倆算是有緣的。
且不說在《倚天屠龍記》時便和桃紅相識，就算是未曾謀面的徐爭，就算今天不見，要不了幾天也會相見的。
「緣分，緣分！」
張遠和他說了，《瘋狂的石頭》是自己和華哥一起投資的。
徐爭立馬拉著他的胳膊笑了起來。
最早，寧昊其實想讓桃紅老師來演老闆一角，原設定就是女老闆。
他給桃紅老師的郵箱發了劇本，讓對方看過後給回復。
可他不知道的是，這夫妻倆公用一個電子郵箱。
徐爭收到劇本後，還就幫老婆看了起來。
結果一看就看進去了。
這位覺得本子很好，便給老婆「擠到一旁」，決定自己出演。
而且在得知寧昊預算緊張後，他還表示不要片酬，就當交個朋友。
先不說這位後來靠金融，傳銷恰爛飯的事。
但論頭腦和眼光，的確是娛樂圈頂級。
《瘋狂的石頭》這本子多少人都看不上或者看不懂，可他卻一瞧就知道是好東西，可見其對影視圈的感知有多敏銳。
「桃紅老師幾年不見，更漂亮了。」張遠夸道。
「呵呵呵，你也是，長得更帥了。」陶老師眯眼笑著，隨後低聲說道：「之前在劇組的事多謝啦。」
「多少年前的事，我都忘了。」張遠知道，她說的是張鐵淋鹹豬舌那事，自己給她出主意餵了王致和。
「你忘了，我可忘不了！」說到這裡，徐爭氣鼓鼓的拍了下他的肩膀。
「都怪你的主意，你陶老師現在老吃王致和，我都快受不了了！」
「家裡都待不了人。」
張遠：……
還給你吃上癮了是吧！
徐爭是魔都人，自然聞不慣王致和這種臭腐乳味。
到後來他也是沒辦法了，讓人從紹興那邊給他帶了臭莧菜梗，與自己老婆「魔法對轟」。
張遠心說，這要是把謙哥領他們家去，不得饞死於老師啊！
陸陸續續人來齊了。
大廳內站立著上百位親朋好友，熱鬧卻又沉默。
馮曉剛一開始還出主意呢，要不咱們索性給彪子照著《大腕》的風格來個喜喪吧。
畢竟北影廠彪子的形象本就深入人心。
但被其餘人一致拒絕。
喜什麼喜，哪有四十出頭就去世算是喜喪的！
所以最後還是按照標準流程來。
國利叔到底是配音和相聲的底子，字正腔圓，情感飽滿，那一封悼詞念得大家紛紛落淚，他自己也是不斷抽泣著，才勉強說完。
三鞠躬後，默哀一分鐘。
而後眾人輪流獻花，瞻仰遺容。
華哥見他拿了兩束黃菊花，便疑惑的詢問。
「代李氷氷獻的，我答應她了。」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華哥點點頭，心想他還挺靠譜。
路過玻璃棺蓋時，望向斯人靜臥其中。
神寬體胖的傅老師在長期病痛折磨中依舊變得非常消瘦。
待到家人釘棺時，大廳內哭聲陣陣。
不光有家屬的，還有前來的親朋好友。
甚至好友們比親屬哭的都利害，不熟悉的都分不清哪頭才是親人呢。
一來，真正的摯愛親朋到此時早已欲哭無淚。
真傷心的，早就哭幹了。
其二，今天來的親朋好友，大半是演員。
到了這時候自然是各顯其能。
平時片場哭不出來的，這會兒眼淚飈的跟滋水槍似得。
那表演欲強的，個個都能拿影帝影后。
哭天搶地之聲不絕於耳。
張遠看著冷笑一聲。
「馮導也是想多了，哪用刻意安排。」
「這不就是活脫脫的《大腕》嘛。」
流程走完，眾人離開道別大廳，一同乘坐大巴前往附近的飯店。
家屬答謝，請客吃飯。
酒宴上，剛才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演員們，現在面孔一變，歡天喜地的觥籌交錯了起來。
果然，演員這活還得有生活。
生活中他們才是真演員。
「小剛，彪子給你們留了點東西。」傅老師的妻子張秋芳阿姨在各桌間打完招呼後，來張遠他們這桌，喊過了馮曉剛。
「還有張遠，你也來。」
「我？」張遠指了指自己，隨後起身跟了過去。
來到角落位置。
除了馮導，他，還有老謀子，葛憂，張國利等少數幾人，其中張遠是最年輕的。
「老傅臨走前說，這些酒他喝不了了，就送給幾位老朋友吧。」
張阿姨從一個大箱子裡，掏出幾瓶用紅色塑膠袋包著的酒瓶。
張遠一瞧，好傢夥！
棉紙包裝的茅台。
這玩意最新的一批，都已經是八十年代的產物了，至今最少也得二十來年。
傅老師是肝癌去世的，多少和他愛喝白酒這事有關。
現在拿出珍藏送人，也算是遺物了。
張阿姨將酒一瓶瓶取出來，又一件件的遞到他們手中。
每人一瓶，數量剛剛好。
「太貴重了。」張遠小聲對張阿姨說了句。
「彪子說你能喝，陪他喝的很高興。」
「他願意給你，你就拿著吧。」
「拿著吧，彪子的一片心意。」馮導也勸道。
其他人和他都熟悉，都讓他接著。
就老謀子不認識他，心覺怪異。
因為其他拿酒的都是中年人，唯獨他是個青年人。
便仔細端詳了一番。
覺得他雖然看著年輕，但今天這打扮和氣質成熟穩重，倒有種安定鬆弛的感覺在身上。
「好，多謝了。」
眾人接下「遺物」後，各自返回酒桌。
張遠端起酒杯也與不少熟人生人打過招呼，而後來到了劉德樺身旁。
「華哥，有件事和你說一下，關於《瘋狂的石頭》這部戲。」
「怎麼了？」華哥側身與他聊到。
「我和寧昊說了，打算出演個重要角色。」
「好事啊！」華哥立即露出了笑容。
張遠現在名氣不小，有他出演，對片子的宣傳和票房肯定有幫助。
華哥也是投資人，片子票房高，他肯定會得利。
見張遠對這部片子如此上心，他當然高興了。
「也有不好的。」張遠俯低身子：「他現在給我安排的角色，是國際大盜麥克。」
「但這個角色本來已經安排好演員了。」
「就是連晉，所以我得和您打個招呼，我覺得讓他準備了這麼久卻臨時換人，不太好意思，要不片酬照結，算是補償。」
為什麼要和華哥說這事呢。
因為連晉也是無線訓練班出來的，還是劉德樺的同班同學！
「哎，沒事，我會和他說的，片酬不用給，沒演給什麼片酬。」華哥見他這麼上道，便擺擺手表示不用。
「那行，麻煩你了。」
「哦，還有一件事，寧昊頭一次執導偏商業的作品，您要不派一個製片去現場指導一下吧。」
劉德樺聽後，稍微一琢磨，便樂呵的答應下來。
他心裡明白，這不是什麼指導，是主動讓他以投資人的身份，往劇組安插管理人。
其實就是為了讓他放心，劇組會在他這個投資人的掌控之下。
「好，我會派人過去的。」
【收到來自劉德樺的感謝，演唱技巧+1！】
「除此之外，劇組的預算有點小問題。」張遠將對方心情不錯，立馬拋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要加錢？」
「對，但我準備再找個投資人。」
「誰？」
「您跟我來。」
張遠這就帶著華哥，來到了主桌旁。
他還特意等了會兒，再走過去。
「楊總。」他倆這就站到了楊步庭身旁。
「《哈利波特》的事多虧您提攜，敬您一杯。」
「小事。」老楊很客氣的喝了半杯。
「現在有一部片子，我和華哥投資的，預算有點不夠，您看您願意幫個忙嗎？」
他的目標就是老楊頭。
而他之所以等了會兒才上前，是因為王中雷也在這桌。
他故意等小王暫時離開，才上前聊這事得。
並且他先去劉德樺那裡，就是為了拉著華哥一起來見老楊。
畢竟他面子小，華哥面子大。
「你倆投資的……」楊步庭一想：「缺錢？」
「缺多少？」
「五十萬。」
「噗，哈哈哈……才差這麼點，你最近不少賺啊。」楊步庭笑出了聲。
心說你也算當紅的，五十萬都拿不出來嗎？
「呵呵呵，我花錢沒數，手頭緊。」張遠憨笑道。
老楊頭雖然喝了不少，但到底是老江湖，一看場面便覺得不對。
張遠沒錢？
不太可能。
就算他沒錢，劉德樺會缺五十萬？
哦！
這是給我交「投名狀」呢。
他和華哥當然不缺五十萬。
但老楊背後是中影。
而中影掌握著大量的發行渠道！
要想票房高，有他出演的確會提升宣傳效果。
可你宣傳的再好，院線不給你排片，那就是白搭。
而院線排片，一般看幾個方面。
導演，演員，作品本身的知名度，宣傳，是否有院線自己參與投資。
就像後世的萬達影業，他的院線肯定會給自己投資的影片更多排片。
而中影不光參股了許多院線，就算他沒有參股，光中影這兩個字，人家就得賣面子。
中影參與出品發行的片子，人家多捧不至於，但至少不敢故意得罪。
畢竟人家可是參與影視圈規則制定的，並且在早期還是華夏大陸唯一擁有影片進口權的公司。
就進口影片這一項，別的公司都是分銷商，中影才是總包。
後來進口權解放，就是老楊搞的政策。
但說是分權了，但有進口權的片商，其實還是中影的小弟。
所以院線都賣他面子。
還有一點，他是偏技術流的，而後來接替老韓的那位，也是偏技術流的。
而且同為中影高層，楊步庭和韓三品不同。
老韓是中影的董事長，老楊是副董。
可老楊除了中影外，還在廣電任職！
所以這位是混領導圈的，自然想的更深。
他看了圈桌面，發現王中雷沒在。
低眉想了想。
「這小子剛和樺宜簽了對賭合同，卻避開小王。」
「而樺宜和老韓走的最近，可他卻來找我。」
樺宜最早的幾部片子，背後都有老韓的身影。
甚至樺宜在花姐出走前，還有過一次差點破產，就是老韓造成的。
因為當年韓三品讓王家兄弟投資了陳詩人的《荊軻刺秦王》。
7000萬的製作成本，有大半是樺宜出的。
結果票房才1000來萬，賠的底掉。
給王家兄弟坑的差點吐血，卻也不敢和老韓翻臉。
這也是樺宜後來很少和陳詩人合作的原因。
因為那部電影樺宜虧損嚴重，可陳詩人卻賺的盆滿缽滿。
半數成本都用來造了秦王宮。
就和大鬍子一樣，這位四處造城，獲取景區和影視城的股份，是拿投資人的錢為自己生蛋呢。
就這樣，王家兄弟看在韓三品的面子上都咬牙忍了。
所以樺宜和老韓關係很鐵。
楊步庭心說，這小子的做法，明顯在表示，他並不只想做樺宜的傀儡。
有意思！
一步閒棋，倒是下出了點滋味來。
「好啊，年輕人創業值得支持。」楊步庭很快就答應下來。
「我們中影是支持年輕人的。」
「多謝楊先生。」張遠又敬了杯，這才笑著離開。
華哥勾著他的肩膀拍了拍，用讚賞的眼光看向他。
有中影投資背書，再加上張遠參演……
「你這麼努力的話，這部片子說不定能賺錢哦。」華哥笑著說道。
「呵呵呵，說不定。」張遠比了個指尖宇宙：「能賺億點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