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答案像是要呼之欲出。
她知道他不喜歡吃辣的食物。
她知道他是清城本地人。
她還知道他家的地址在哪個方向。
就像他知道她喜歡吃雞腿,喜歡吃糖醋排骨。
知道她數學不好。
知道她一緊張就容易結巴。
「單意。」唐星舟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但就是這一聲叫喚，讓單意變得更加緊張起來。
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單意的腦子轉得飛快，絞盡腦汁想著該怎麼圓這件事。
「那個,我、我之前在學校幫老師整理東西的時候,不、不小心看到過你的學籍信息,那裡不是有寫家庭住址的嗎？」
唐星舟饒有興趣地欣賞著她此刻的模樣,「哦？」
「那你記得還挺清楚的。」
他們一個高三，一個高二。
他們一個大二，一個大一。
學籍信息表怎麼碰巧看到。
唐星舟現在才後知後覺，有一些蛛絲馬跡一直被自己忽略了。
「我、我記憶力比較好。」單意結巴了一下,但是這回反應很快,還拉出另外兩個人來當擋箭牌，「比如程星臨和卓起他們家的地址我也記得啊。」
她說完怕他不相信,又往那邊指了指，「程星臨的家特別好認，就往那邊走……」
一聽到程星臨的名字，唐星舟的臉色就沉了些。
他沒仔細聽她講的話，也不想知道的家在哪裡,所以先結束了這場對話,「你進去吧,我走了。」
單意把手收了回來,「哦，那你回去的時候小心點。」
「對了,你往左邊這條路直走大概三百米有個公交站,368公交會經過那裡的……」
她越說越小聲。
單意單手捂臉。
她怎麼又把自己給暴露了！
還說出了他平時回家坐的那輛公交車。
「你、你快回去吧,我外婆喊我吃飯,我走了。」她說完都不敢去看唐星舟,像個兔子一樣跑得飛快，一下子就溜了。
快到唐星舟只能看到她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
男生很快就看不到她的身影。
看來一緊張就容易結巴後面還要再加一條，避而不答。
＊
單意在那家便利店做了一個星期的兼職，賺了點小錢，夠當一點生活費了。
然後又在家裡宅了幾天。
她為了不破壞自己整個寒假的愉快心情，在臨近開學的時候才敢登上學校的教務系統去查期末考試的分數。
其他學科的她都不擔心，唯獨有一科，是她最忐忑不安的。
單意打開電腦，進入頁面，右手按住滑鼠，慢慢地往下拉，緊張得連呼吸都變輕了些。
然後目光鎖定在那個「數學建模與應用」，她的視線開始往右邊挪，看到了學分是「2」，看到了老師是「唐奇」，看到了分數是……
70分！
單意瞬間瞪大眼睛，反覆看了好幾遍。
真的是70分！
她不但沒掛科，而且還比合格線高出了10分！
簡直unbelievable！
單意一臉高興，把這一科的分數單獨截圖發到了那個「F4」的群聊里。
她要讓程星臨好好看一看。
她要打臉他之前說的那一句「你放過數學吧」。
【九點五十七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終有一天數學也被我征服了！
【九點五十七分】：就問一句，還有誰！
先冒泡的是卓起。
【清大少女的夢】：意姐牛逼！
程星臨可能剛好在線，很快也在群里說話了。
不過跟卓起是截然不同的話風。
【Lemon】：期末成績有平時分加成。
【Lemon】：至於多出來的那些分，應該是同情分。
【九點五十七分】：平時分也是我自己努力得來的，我驕傲！
【九點五十七分】：你把後面那句話說清楚，什麼叫同情分？
【Lemon】：你這分數，應該是唐叔叔授課以來的最低分。
【Lemon】：不信你問問其他選修過這門課的，最低應該也有85+。
【Lemon】：說的夠清楚了嗎，倒數第一。
三句話，三支箭，狠狠地插在了單意的胸口上。
而且她發現自己還反駁不了。
單意瞬間覺得那個70分如此地刺眼。
她還是放過數學吧。
唐奇教授的教學生涯里有一筆已經被她抹黑了。
簡直罪過。
＊
二月底，清大開學。
大一下學期的課程跟第一學期的差不多，都是專業課加選修課。
單意這次的選修課格外地謹慎，絕對不選跟數學有關的任何課程。
好在這一次也沒有手滑，她成功地選到了跟自己專業相關的課程。
就非常地完美。
但有時候還會在學校碰到唐奇教授，他都一臉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
單意每次都露出心虛的笑容跟他招手。
難得唐教授還認得她，是不是她的70分太讓人印象深刻了？
許是跟單意見面的次數有些多了，唐奇的好友，中文系的程岩教授，跟他同行的時候就發現了一些貓膩。
「老唐，我發現你這人愛跟美女打招呼，回去我要告訴嫂子。」他調侃道。
唐奇朝他冷哼了一聲，「你這分明是嫉妒。」
程岩：「我嫉妒你啥了？我們中文系的學生也長得很漂亮的。」
唐奇：「嫉妒我快有兒媳婦了。」
這個回答是程岩萬萬沒想到的，他差點沒把口裡正吃著的米飯噴出來，維持住了他為人師表的好形象。
「你兒媳婦？就經常跟你打招呼的那個學生？」
「嗯哼。」
程岩不信，「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你拿來說吧？我消息很靈通的，在學校怎麼沒聽到星舟那孩子談戀愛的事。」
說到這個，唐奇就恨鐵不成鋼，「他說快了，會把人拐進戶口本的。」
程岩提出自己的疑問：「可你家星舟不是打算出國的嗎？還怎麼把人拐進戶口本。」
出國這兩個字讓唐奇沉默了一會。
系裡是有這個打算，明年他們跟哈佛大學有一個合作項目要開展，現在已經在準備階段了。
有一個交換生的名額，基本上是定了唐星舟的。
而且這也是一個很難得的機會。
但是這就意味著唐星舟大三就要出國，而且要在國外待兩年。
項目一忙起來，基本上是沒有什麼休息時間的。
沒有休息時間還怎麼談戀愛？
好友的提醒讓唐奇意識到問題的所在。
於是他回家後馬上問自己的兒子是什麼打算。
此時唐星舟正在自己房間的書桌上看書，唐奇象徵性地敲了敲門，得到他的應允後才走了進去。
男生的房間很簡潔，黑白色係為主。
最顯眼的是書桌旁邊的那面榮譽牆，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獎盃，還有一個模型。
唐星舟抬起頭來看了他爸一眼，又把頭低下去了。
唐奇先是嘮家常地問了一句：「兒子，在幹嘛呢？」
唐星舟：「看書。」
「……」
問的是一句廢話，回的也是一句廢話。
唐奇看到他手裡拿著的是英文書，猜測道：「你是在準備下個月的托福考試？」
唐星舟嗯了一聲，意識到這句話的開場並不簡單，他將書本合上，放到桌面。
然後側頭看向唐奇，把一旁的椅子拉了過來。
唐星舟指了指，「爸，您坐吧，找我有什麼事？」
唐奇順勢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卻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唐星舟也不催他，就這樣靜靜地等待著。
半晌，唐奇開口道：「系裡明年有一個跟哈佛的合作項目，你知道這件事的吧？」
唐星舟點頭，「知道，吳教授跟我講過。」
「那你有什麼打算？」唐奇覺得自己再這樣問下去太墨跡了，乾脆開門見山，「我問直接點，你去不去？」
他沒有聽到唐星舟馬上回答的聲音。
男生低著頭，像是在思考著，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唐奇給他分析著利弊，「兒子，說實話，以爸的角度來說，這確實是一個很難得的機會，哈佛那裡有一個教授在微分幾何這個領域裡很權威，你去那邊肯定是能學到知識的。」
「但是……」
但是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也不知道他的兒媳婦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
兩人現在戀愛都沒談呢，萬一他的兒媳婦跟別人跑了怎麼辦？
可是如果現在在一起，又很快就要異地戀了。
好像哪個都不好，哪個都不對。
「兒子，爸尊重你的任何選擇。」
「當初在學數學這條路上也是你自己選擇的，你為此付出的努力我是看在眼裡的……」
或許數學在別人眼裡看起來無聊又枯燥，但是對於他們這些真正喜歡數學的人來說，數學可以讓他們獲得快樂，獲得成就感。
每解開一道謎題，每驗證一次成功的試驗，都是新的收穫。
唐奇很喜歡一位古人說的話：「遲序之數，非出神怪，有形可檢，有數可推。」
在這萬千世界裡，數學就是個神奇的存在。
唐奇話說到這裡就停住了，他站起身來，拍了拍唐星舟的肩膀，「你媽媽吃藥時間到了，我去看看她。」
他轉身之際，唐星舟叫了一聲他，「爸。」
「我有分寸的。」
唐奇有他這句話就夠了。
＊
第二學期的時間似乎過得特別快，眨眼間就到了五月。
七號是星期三，也是單意十九周歲的生日。
這一天並沒有大張旗鼓地慶祝，過得很普通。
單意跟宿舍三人白天都在上課，晚上就去外面的海底撈搓了一頓，吃得很飽，最後還是扶著牆出來的那種。
然後她們又去唱K，唱到快十一點才回的學校。
四人一路上說說笑笑地走回去。
到了宿舍樓下後，宿管阿姨叫住了單意。
她認得人，之前她們宿舍的水龍頭壞了，是單意填的報修單。
宿管阿姨那時候看到她的名字還覺得特別，單意，善意。
而且她人長得漂亮，性格也挺不錯的，每次從樓上回宿舍的時候，看到門口有人在，都會甜甜地喊她一聲「阿姨。」
阿姨攔住了她人，將原本放在自己桌上的一個袋子遞了過去，她講著一口粵語方言，「有個靚仔岩先來過，留低哩份野俾你，佢話自己有事急住要走。」
木槿聽完後在一旁幫忙翻譯著，「她說有一個帥哥剛才來過，留了份東西給你，說自己有事急著要走。」
木槿聽完後的第一反應就是：「會不會是舟神啊？」
其實單意想到的第一個人也是他。
但是細想又覺得可能性不太大。
兩人這學期開學後很少見面，偶然見到也是匆匆一別，聽說他最近忙著考試和參加比賽，學校里經常看不到他的人影。
可是當單意拿過那個袋子後，看到外面用便簽寫著的「單意收」這三個字的時候，她就確認是他了。
因為她認得唐星舟的字。
她沒有馬上拆開，跟宿管阿姨道了聲謝謝。
等到了宿舍，她把那個袋子輕輕放下，拿出裡面裝著的東西。
是一個粉色的盒子，外面繫著蝴蝶結，很夢幻的搭配。
單意慢慢打開，裡面靜靜地躺著一條項鍊。
銀色的，中間掛著一個小星球，下面還有一顆星星。
精緻中帶著簡單的漂亮。
而且很好地戳中了單意喜歡的那個審美點。
她看著這條項鍊，腦海里一下子就想到了宇宙和星星這兩個詞。
宙星，星舟。
作者有話說：
我們家意意不愧是文科生，理解能力滿分！
【注】：「遲序之數，非出神怪，有形可檢，有數可推。」——祖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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