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嫁妝

2024-08-29 12:14:46 作者: 顧四木
  紹王府迎娶世子妃, 禮部尚書嫁女,算是這一年排得上頭名的年度大婚了。記住本站域名

  京中宗親府邸,論爵位論輩分論帝心, 皆隱隱以紹王府為首,更不用說紹王府還情形特殊,府里少爺極少(總共兩個庶子, 還有一個永遠不用露面了)。本來辦喜事的機會就不多,這回又是承襲王位的世子爺的婚事,京中世家想一想紹王爺的脾氣, 就知這回婚事必隆重至極。

  而女方林氏也是出身列侯之家,祖籍還是南方——這些年,京中逐漸流行的『十里紅妝』大嫁女兒,就是從江南那邊傳過來的,論起嫁女備嫁妝的排場體面,南方可是出了名的京城還要盛大。

  紹王府門檻高,許多人是進不去的。

  但女方是要提前送嫁妝過門的, 那綿延街巷紅妝壓地,可就是人人都能看到的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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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依著紹王爺的意思,原本是想把大婚的日子定在了秋高氣爽的八九月份, 那時候算是京城少有的不冷不熱的時節, 秋風送爽鴻雁高飛, 頗有喜氣。

  十月中旬, 可就有些冷起來了。

  但無奈, 紹王府將兩人的八字送去觀星閣後,大師批回來的條子上寫著八九月沒有適宜大婚的好日子, 要不只是普通吉日, 要不就是宜破土齋戒等事但不宜大婚的良日。

  唯有十月中旬才有宜婚姻, 宜子嗣的大吉之日。

  這種良辰吉時,要是不算也就罷了,一旦算了出來若是不遵從,心裡就總有個疙瘩。

  紹王只好從了觀星閣的建議。

  後來發現,別說,人家觀星閣似乎還有兩把刷子。這一年的八九月份,京城正在搞如火如荼的『京營貪污案』。半個朝廷都陷進去了,那時候紹王府便是大辦婚事,官宦世家們只怕也多是心裡不上不下地吊著,喝酒都懸著心。

  果然這十月里,一切塵埃落定,倒更顯出是安寧吉日,一切皆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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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的風俗,與大婚相關的,是雙數為吉,講究提前四日或是六日,就將女方的嫁妝抬過去,送到男方家中,讓親友們參觀。

  林姜從前了解到這個習俗時,還道:「怪不得人說『婚喪見家底兒』呢,但凡疼女兒的人家,總得備一份看的過去的嫁妝。」不然抬過去的嫁妝不行,被男家指指點點的,簡直是過去就矮半截啊。

  民間女子嫁妝少也簡單,不過提前兩日將女子箱籠奩具送到男方家中就完了。

  但官宦之家嫁女可不止備下妝奩箱籠,女方嫁妝真是無所不有,說是搬一整個家過去也不過分。

  於是世家嫁女,多是分成兩日運送到嫁妝到男家,一回運送各色家具,下回再運送女子妝奩等物。

  而真正貴重的壓箱小巧之物,則是大婚當日才隨著女方一起過去的。

  於是,在黛玉大婚前十日,鳳姐兒就直接收拾了簡單的衣裳,住在了林家,接下來幾天,其實是整個大婚過程中,女方家族最忙的時候:要最後整理好嫁妝,安排人口運送。

  到了正式的大婚日,女方不過忙小半場送婚,其餘的重頭戲就在男方家了。

  待送嫁妝的前一日,不光鳳姐兒里外里的忙碌,連賈母都帶了邢夫人親自過門來給黛玉添妝。

  王夫人仍舊是一蹶不振躺著——當然就算她振了,也絕不會上林家的門。她是恨死了林家,尤其是林姜。讓她來給黛玉出嫁添妝,還不如讓她去撞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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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是有複雜的多面,卻也有單純的瞬間,平時或許會有諸多的算計,但到了某一個時刻,心裡卻只有一種充沛純粹的感情。

  賈母就是這樣。

  在她走進黛玉的院子,穿過擺放在廊下已經在逐漸裝箱的妝奩,踏入黛玉的閨房,看著她站起身向自己走來的時候,賈母眼中頓時盈滿了淚水。

  已經幾十年過去了啊。

  那時候,她就是這樣不舍地走進唯一的女兒的院子,看著賈敏起身向她走過來。

  當年的賈母帶著滿心不舍與眷戀,親眼看著賈敏嫁人,從賈家女兒變成林家婦。

  之後,母女同在京中的時間就沒有幾年了。

  後來,賈敏跟著林如海到了江南,最終病逝於斯,母女再未來得及見一面。

  故而這回賈母驟然見了黛玉準備出嫁的樣子,整個人都被過去的回憶擊中,沉浸在對女兒的思念中。

  而黛玉在看到賈母忽然失態淚眼婆娑時,也感受到了賈母在想什麼。

  或許之前賈母曾指著賈敏的哭過許多次,有不少別有心思的時刻。但這一回,黛玉能感受到,賈母全心全意的傷感與惦念。

  祖孫兩個對著垂淚片刻。

  其氛圍之傷感,連對賈敏都沒甚印象的邢夫人,都跟著擦起眼淚來。

  還是夏嬤嬤等人連忙上來勸,漸漸勸好了。

  而賈母那一瞬間失控的感情也漸漸回籠,收了眼淚拉著黛玉說道:「好孩子,來看看我給你添妝的東西。」

  賈母帶來的確實都是壓箱底的好東西,絕對是擺到王府去也不虛的那一種,這份添妝給的很厚。

  當然,這裡頭就不全是感情因素了,更在於林家的勢。寧國府無了,連王家都徹底塌了台子,賈家自然全心全意要跟林家搞好關係。

  說來在王子騰和衛刃於朝上斗的最如火如荼那段時間,甚至是衛刃故意示弱落入下風自請罪過的時候,賈家也沒有出來為王子騰站台,沒有跟著踩一腳。

  倒是讓林姜都有點感慨了:賈家居然沒有站隊王家,不知是賈母的顧慮還是賈赦這個新家主的主意。

  就為這件事,林家跟榮國府的關係,就仍舊如常。

  賈母送過添妝,又囑咐了黛玉許多姑娘家的私房話,直到午後用了午飯才回去。

  而邢夫人看著林家這樣熱火朝天的忙碌,不由對賈母道:「外甥女如今是待嫁人,最是要保養的,自己再不好操心。鳳姐兒雖能幹,卻也沒有三頭六臂,只怕忙不過來,老太太,要不我也過來跟著幫襯幾日?」

  賈母有點猶豫:按說,娘舅親,生母沒了,舅母來幫忙,其實是很和情理的。

  但黛玉這兩個舅母情況實在特殊。

  邢夫人是續弦,在賈母眼裡,這個大兒媳婦不單出身差些,更是從來沒管過家擔過大事兒;王夫人更不用說,她直接躺倒了一副『我死了也不給林家幫忙』的樣子。

  賈母之前也就沒好意思提出讓她們來幫忙,說不得她們來了擺起舅母的款,還倒過來添亂呢。

  這會子見邢夫人自己要求,賈母頗為猶豫,一時冷場尷尬起來,黛玉見此便福身道:「多謝舅母疼愛,若是大舅母家中諸事忙的開,能移步這裡坐鎮就好了。」


  這話就給了邢夫人台階下。

  剛剛邢夫人嘴快,沒多想就熱心請命,這樣舅母幫襯外甥女出嫁順理成章的事兒賈母卻不肯答應,實在是傷了邢夫人的體面:邢夫人心裡明白,賈母不應,無非是覺得自己出身低,怕給榮國府和她外孫女丟人罷了!

  以至於邢夫人難堪的不得了。

  而黛玉一句話就給她救了回來。

  賈母聞言也就點頭,順便找補了兩句,補給了邢夫人幾分面子:「你願意來幫忙,自然是好的。只是我方才想著,鳳姐兒不在家,探春她們姑娘們到底年輕,若家裡一時有什麼事,怕要尋你這位大太太——可玉兒的婚事更要緊,你既然有心,就也過來幫兩日忙吧。」

  見賈母也罕見給她面子,邢夫人轉窘為喜,忙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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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姐兒聽說邢夫人也要來林家幫著料理時,並沒有什麼不滿:其實論起弄錢和看細帳來,邢夫人比她還仔細呢。

  於是鳳姐兒立刻讓出了主座,讓邢夫人上座,自己只在下頭陪站。

  邢夫人果然先將嫁妝里的各色器具單子犁地似的犁了一遍,把數目核准。然後也不顧自己年紀也不小了,親自走到擺放家具的兩個庫房,挨個看過去,又各種囑咐下人,怎麼抬怎麼放,連一點清漆也不許碰破。

  其中兩架又大又貴重的玻璃屏風,邢夫人更是站在旁邊半日,親自指揮著下人們包的密密實實,連縫兒都不露才肯走。

  夏嬤嬤也正忙的腳不沾地,然路過邢夫人時都刮目相看,來與黛玉悄悄道:「想不到大太太料理這些事兒,竟也不輸給璉二奶奶呢。」

  確實,邢夫人管起貴重物品來,那比鳳姐兒還要仔細,想的也周全。畢竟出身導致了她比鳳姐兒愛惜東西。

  只是邢夫人不管是在閨中還是在賈家,都沒管過大事,安排調度人員上確實不太行。

  鳳姐兒見嫁妝物件交給邢夫人完全沒問題,就自己去統籌安排明日抬東西的人去了。

  而邢夫人在緊盯下人們包完器具後,累的不行,走回鳳姐兒所在的小花廳里,叫隨身帶來的丫鬟趕緊給她捶捶腿和腰,她邊歇著邊聽鳳姐兒調度人口。

  且說邢夫人從前確實有些嫉妒兒媳婦能管家,自己這個做婆婆的倒摸不上手。

  只是她之前從沒親眼見過鳳姐兒調度人事工作,今日這第一回眼見,不由也覺得,老太太讓鳳哥兒管家,還是有道理的,果然她思路明晰,口舌簡厲,安排的分毫不亂。

  可以說婆媳兩個第一次在正事上頭合作,居然還頗為愉快,同時對對方刮目相看起來。

  而至夜間諸事停妥後,黛玉自然在院中置酒,款待邢夫人和鳳姐兒。

  林姜這日從宮裡出來後,都沒回衛府,而是也來林家加入了這場小宴。

  黛玉臨出嫁的這些日子,林姜是早與衛刃說好了:別等我,我不回家,我要回娘家陪著妹妹直到出嫁為止。

  --

  林姜來加入這個小宴不是空手來的,她把自己珍藏的最後一小桶琥珀酒也貢獻了出來。

  原本邢夫人在賈家是很少吃酒的:畢竟賈赦只摟著小老婆喝酒,也不請邢夫人一起。而賈母帶著家裡媳婦晚輩玩的家宴,邢夫人坐在裡頭也無趣,就只是隨著賈母喝兩口,意思意思就罷了。


  而今日卻是邢夫人少有的大展鴻才的機會,於是心裡也暢快,這琥珀酒又好喝,不免多喝了兩杯。

  這喝的微醺起來,話匣子就打開了。

  從黛玉的嫁妝說到了自己的嫁妝。

  邢夫人面帶追憶之色:「我們家有姊妹三個,當時母親去世時,兩個妹妹一個弟弟都極小,也是我自己收拾著出嫁的。」

  邢家只是普通官員,當年能與榮國府這樣的國公府邸結親,便是做繼室太太,也叫當地不少人羨慕的眼珠子都要掉了。

  而邢家家境平平,邢夫人的生母又都去的早,她為長女只好自己料理儉省,辛辛苦苦備全了一份在她看來十分過得去的嫁妝。

  只是她傾盡全力給自己謀的嫁妝,在彼時的賈家,甚至現在的賈家看來,也是頗為簡陋寒酸的。

  邢家的嫁妝送來一擺,不用別人指點,榮國府自己就看著不像話,又恐來往的姻親笑話,當時賈母就做主,由賈家公中出錢,私下添了些擺上。

  親戚面前是糊弄了過去,但此事可瞞不住榮國府的層層主子下人們,他們都知道,新要入門的大太太手裡沒錢。

  於是邢夫人嫁過來後,根本就沒有融入賈家的機會,便成了尷尬人。

  也是從那時候起,邢夫人就總自覺得低王夫人一等,凡事就要跟二房計較一番。當然,也不只是她覺得,而是府里人都這麼看。

  當著兩個晚輩在這裡,邢夫人倒是沒把往日心酸說的這麼明白,只是感慨:「所以這婚姻最要門當戶對,不然高嫁難受,低娶的心裡也總存著些歪意,覺得吃了虧似的,再難和睦。」

  說起嫁妝,林姜笑著晃了晃酒杯:「我聽說當年齊陽長公主出嫁,足足抬了四日的嫁妝,這還是太后精簡過了,免得逾越了成帝爺嫡長公主出嫁的舊例。」

  其實按照林如海給黛玉準備的嫁妝,要是慢慢仔細抬著送往紹王府,也得需要四日。

  但那未免也太招搖僭越了,直接就犯了宮裡的公主則例。所以林如海也是費心精簡,優中選優,忍痛從嫁妝單子裡裁了些暫時用不到的物件,預備以後慢慢給女兒。而鳳姐兒這裡,也是把人手安排的充足,將送嫁妝的行程緊鑼密鼓排到兩日內去。

  邢夫人話越說越順溜,聽林姜說起長公主,就道:「這是皇帝家嫁女兒,自然是花錢如流水。尋常人家哪裡出得起這樣多嫁妝?你們細想,這可不是一回的買賣,姑娘三朝回門得辦宴席吧,逢年過節得走禮吧,這是沒頭的,所以許多貧寒人家都覺得生女兒愁得慌,以後最少要白費一份嫁妝。」

  而在座諸人,除了邢夫人外,還真都是出身大家的姑娘,沒受過銀錢的苦。聽邢夫人說起有的人家打腫臉充胖子,為了不丟面子,只好借錢給女兒置辦嫁妝等事,都有些聽住了。

  對邢夫人來說,難得有人專注聽她說話,不免說的更感慨了。

  邢夫人是看銀錢的專家,看了黛玉的嫁妝,就知道林如海在裡面花了多少錢與心血,有好些東西,都不是有錢能現買來的,想來是一直準備著,然後從江南帶上了京城。

  一時多年心酸湧上,邢夫人就把話說冒了:「你們深宅大院住著的小姐不知道,外頭許多人家覺得女兒生了是賠錢貨,賣女兒都是好的,還有那等生出來就把女孩扔到外頭去或是溺死的。」

  「像姑老爺這樣疼女兒的實在少。」


  鳳姐兒原還只聽著,見邢夫人越來越傷心,話題越說越沉重,連忙往回拉扯:「太太是不是喝多了酒,請廚下下碗面來吃吧,不然再喝下去傷胃呢。」

  鳳姐兒想要岔開,黛玉反而細問起來,請邢夫人細說說。

  如今黛玉也已經不是書中,當票也不認識,被鎖在榮國府不諳外事的姑娘了。但她到底是膏粱錦繡中長大的閨秀,林如海又格外愛護,對她來說,賣兒賣女骨肉分離的就是她知道的人間疾苦了。

  可這等親手殺死自己懷胎十月生下女兒的事兒,對她來說實在是令人髮指的震驚。

  這幾年黛玉管著林家上下,也與林姜一起整理過醫書,是有志做些事情的。

  見黛玉要聽,林姜也說了些,多是聽年紀大了的宮女們說起的民間之事。

  而邢夫人聽林姜提起老宮女來,越發道:「我哪怕就坐在家裡,也是聽過的,林院正特意為到了年紀出宮無依無靠的宮女們尋了出路,選了些老成可靠的去你家的醫館做活計。」

  「這自然是你心善,體諒她們的不容易和悲苦。可你到底還是沒吃過苦的官宦小姐,只看這些老宮女就覺得她們是最苦的。還不知世上多少女孩子,出生就叫人溺死、捂死了。」

  「這些爹娘養大了,再賣到宮裡去的女孩子,都算是家裡看重的了,還肯留著她們。民間多少人家,第一個女兒出來的時候,覺得稀罕還會留著,到了第二個,許多就直接不要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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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姜見黛玉神色,就知她在想什麼。

  其實隨著醫館建成,這些時日書局刊印的醫書,越來越專業化。術業有專攻,還是太醫院的太醫們,編纂醫書更為精道。

  這些日子忙於出嫁前的準備,黛玉無暇顧及其它,但出嫁後的日子,她必不想只在紹王府後宅里轉悠,也想做一點自己的事兒。

  果然,黛玉對邢夫人道:「大舅母,我知道外頭有善堂專門收養棄兒,若有專門收養女嬰的善堂,讓那些養不起或不願養女兒的父母,將女兒送進善堂,不費銀錢,就不用傷其性命了。」

  邢夫人先是一愣,然後笑道:「若是如此,只怕能好些。」

  「不急。」林姜對黛玉道:「再有兩個月就又要過年了,每逢年節,由太后起的皇室女眷,都要行善事,最多的是設粥棚,另外也有將銀錢糧食送往京中各種善堂的舉動。」

  「紹王妃必也要帶著宗親們行此事的。」

  「妹妹有此意,正好到時可以與王妃一起做此事。」這京中規矩就是如此,閨閣姑娘和年輕媳婦做些什麼,要被指指點點,有個長輩當保護傘就不一樣了。

  邢夫人在旁點頭,忽然拉起了鳳姐兒的手:「正是呢,婆媳就是要多處一處,一起管些家常事,才知道彼此的好,今兒我才知道鳳哥兒以往多難。」

  鳳姐兒簡直懵掉了。

  這是太陽打哪邊出來了,邢夫人居然拉著她開始表揚她!

  王熙鳳難得瞠目無話的樣子,看的林姜笑得不得了。

  好在邢夫人今日是有酒了,也沒有發現鳳姐兒的呆滯,她放下鳳姐兒的手,又對黛玉道:「外甥女,到時候你們王府里果要設收養女嬰的善堂,我在家橫豎也閒著,也願意去給你們幫幫忙的。」

  鳳姐兒在旁吃驚比方才更甚:夭壽,難道大太太要拿出私房錢來給善堂?大太太要往外拿錢了!這不比誇她更嚇人嗎?


  不過很快,鳳姐兒就發現自己婆母還是立住了愛錢人設的。

  出力還是可以的,出錢,那是不能夠。

  只聽邢夫人接下來就補充道:「雖說我沒有什麼銀子,但很可以幫你們管管善堂的那些婆子女人們,你們都是嬌小姐出身不知道,有一種老婆子們才壞呢,就像有的腌臢尼姑庵里的老尼,專門騙了女孩子去逼她們做些……」

  她雖不說下去了,但眾人也能想到是什麼事。

  林姜和黛玉都點頭:確實得有個邢夫人這樣了解市井,了解外頭買賣行情,又管錢管的嚴的人才好。

  到底紹王妃也是蜜罐里長大的人,與黛玉相仿,對一些底層的黑暗,是沒見過也不會多想的。別她們心是好的,出錢出力建了一座善堂,反倒害的女孩子們進入了另一種地獄。

  於是林姜就舉杯敬邢夫人:「那大太太也算是監堂御史了!」

  邢夫人歡喜里倒是還有點久違的羞澀,忐忑道:「這,我也就幫點忙,哪裡就是林院正誇得這樣。唉,其實養些女娃兒並不費事,稍大些她們便能自己做活養活自己了。」

  林姜點頭贊同:說來大周朝最合她心意的一點,就是朝廷明令禁止女子纏足。

  既然沒有了這種陋習的限制,女子一雙天足,其實不管是在耕種力作,還是養殖漁牧都不輸給男人。更甚至有的女人在擔物苦力上,也不輸給瘦弱男人。

  黛玉就已經有了腹稿規劃:在女嬰善堂里,召些老來無子無依無靠的婦人,教女孩子們些耕種、養蠶、女紅等日常勞作。一來讓那些婦人有些進益可以過活,二來,也讓這些女孩子將來有養活自己的本事。

  女子從來不缺辛勤勞作與承受生活磨難的韌勁兒,她們所需要的,不過是嬰孩時候,活下去的一個機會。

  這晚的小宴,還是鳳姐兒開口收住的。

  她舉杯笑道:「我是個火燒眉毛只顧眼前的人,咱們如今先好生把林妹妹風風光光送出門子。旁的主意再慢慢商議去,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杯盞輕碰,響成清脆悅耳的祝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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