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歌一直以為自己足夠了解元驚烈，可這一刻，看著眼前活生生的男人，她卻第一次產生了動搖之心。
難道他真的謀反了？
不，不可能！
她旋即便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抓住元驚烈的手：「是不是有人逼你了？」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但是元驚烈幾乎立刻就猜到了她的想法，「不是…但也不是旁人說的那樣，總之，昭昭，這事很複雜。」
這時，有人來報：「大人，朱老大來了。」
「我稍後就去。」似乎來了一個很重要的人，元驚烈應了聲，按住昭歌的肩頭。
「你日夜兼程趕路辛苦了，先下去歇一歇好不好？」
昭歌心亂如麻地點了下頭。
隨後，便有府衙中的人將她帶去了一間廂房安置。
坐在房中，昭歌緊緊攥著手心。
她來到了安全的地方，卻比在路上的時候，心中更加慌張。
沒過一會兒，有小廝端著飯菜進來，「姑娘，這是元大人讓送來的膳食。」
「放那兒吧。」昭歌按了按眉心。
又一頓，眼底掠過一抹深沉，抬眸看向那小廝，「我初來乍到，有些好奇，方才你們元大人去見的那位朱老大是何許人也？」
小廝也沒覺得有什麼不能說的，便道：「是碧霄山的山大王。」
昭歌頭皮一震。
朝中讓元驚烈來，是來剿匪的，他怎麼會和碧霄山的土匪攪在一起？
難道真如同傳言一般，他和土匪勾結，控制了青州府衙？
那小廝一走，她的整個身子便塌了下去，不可置信地重複著：「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
「小姐，難道小元公子真的謀反？」墨環亦驚詫無比。
若他真的在青州謀反，那把留在柴安的小姐當什麼了！
他明明知道小姐和姜家都會被牽連！
墨環是個以昭歌為先的人，縱使她和元驚烈關係也不錯，但若他傷害小姐，她絕對不會原諒他！
昭歌閉了閉眼，「我不知道，但，我想聽他解釋。」
也不知在房中等待了多久，下午時，那扇緊掩的房門終於被打開了。
是元驚烈。
彼時，昭歌一隻手撐在桌上，托著臉頰，一天一夜地趕路，她幾乎沒怎麼安眠，此刻快要睡著了。
元驚烈上前，「怎麼不去床上睡？」
昭歌驚醒，眸中黯淡，「你忙完了。」
「嗯。」
似乎看出她身上的低氣壓，元驚烈嘆了口氣，沉聲道：「是不是又胡思亂想了？」
「我不是胡思亂想，就我看見的情況，你實在是像個叛亂賊子。」昭歌低聲。
她愛他，卻不能盲了心。
元驚烈問：「你也覺得我叛亂？」
「我不覺得，所以我在等你解釋。」
「我知道你心中或許有很多顧慮，但我為了你，騙了太皇太后，來到青州，我早已經將柴安的一切拋卻了，難道你要將你的一切隱瞞著我？」昭歌啞著聲音，質問他。
元驚烈並不知道她是如何逃出柴安的，卻知道，不管怎樣，在她踏出柴安的那一刻起，便註定沒了回頭路。
他心中震撼又感動，撫了撫她的髮絲，唇角勾起一抹勉強的笑來，「我不瞞你，總要跟你說清楚的。」
「我沒有謀反，更沒有想要顛覆南褚的江山。」
只聽見這一句話，昭歌便心安，沒等他繼續說，她就重重點頭：「我相信你。」
元驚烈按了按她的手，垂下眼眸。
「方才來尋我的朱老大，他是碧霄山匪幫的頭領，也是被南褚皇朝買通的棋子——太皇太后命他們，假裝同府衙交戰，造成青州府衙被欺的假象。」
「這樣，她便能順理成章，叫我來到青州剿匪。所謂的青州匪患，不過就是一場戲罷了。」
昭歌愕然不已：「竟是如此！可那人為何會來找你？」
「因為朱老大還有另一個身份，他的外祖父，是昔年跟隨在我祖父身邊的將領！包括碧霄山所有的土匪，真實身份，全都是景家軍的後裔。」
元驚烈說到這裡時，目光中隱隱有淚光顫動。
「昭昭，我沒有想到，我祖父已死去幾十年，卻竟還有這樣衷心的追隨者，無時無刻記掛著他，想要為他報仇！」
「我明白你的心！」昭歌亦為此感到震撼。
要知道，如今碧霄山的土匪，可並沒有真正見過景將軍。
他們只是在自家長輩口中聽到過景將軍的事跡，可卻願意繼承長輩遺志，將景將軍視作光芒。
「所以，朱老大第一次見到你，他就認出了你嗎？」
「嗯。」元驚烈點頭：「我與朱老大交戰時，眼罩意外被他挑下，他一眼就看出了我的身份。」
天下異瞳之人，屈指可數。
「然後，朱老大便將太皇太后的謀算，全告訴了我。再之後，我在山上的兄弟們幫助下，控制了青州府衙。城樓上的也是碧霄山的人，我交代了他們，偽裝成府衙的士兵，先迷惑柴安那邊。就是你來時，看見的那一幕了。」
「你布置得很周密，我也險些被你騙了。」昭歌說。
元驚烈目光憤然，十分不甘：「昭昭，你知道我有多恨嗎？我對南褚盡心盡力，可太皇太后卻要我遺臭萬年！」
昭歌一聲嘆氣，心疼極了，低聲道：「她不甘心大權落到你的手裡，還想著垂簾聽政呢。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一不做二不休。」
「你的意思是？」
「沒錯，既然她誣陷我謀反，那我便真的自立為王給她看。」元驚烈神色銳利，薄唇扯出諷刺的譏笑。
碧霄山的兄弟們已經幫了他，若他一走了之，那麼柴安一定會清算碧霄山。
當然，他自己，亦不甘心就這樣被南褚皇室算計。
要他逃去世外桃源，當一輩子縮頭烏龜？絕不。
事到如今，不得不反。
而昭歌只握住他微涼的手，目光篤定地道：「好！不愧是我愛的男人，有血性。」
元驚烈怔了一下，方才還凶神惡煞的眸光一瞬柔了下去。
「昭昭。」他忽然咧嘴笑了起來，「這還是你第一次說你愛我！」
昭歌：「……」
這沒見識的樣子。
或許她以後，得多在他耳邊說幾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