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明丹煉如琉璃,丹丸一成,通體渾圓,也如琉璃一樣脆弱。」
來到廳堂,週遊子看著破碎丹藥,輕輕搖頭。
「那此物可還有用?」陳母滿臉希冀。
「丹藥碎裂,藥效十不存一,對修士而言,還有一點用處,但尋常之人肉身凡胎,鎖不住藥力,」週遊子看了陳母一眼,「尋常之人吞服丹藥,本就只能用上十之二三,除非能日日吞服,否則終是比不上修士之效的,可但凡丹藥,煉之不易,沒人能真的當飯吃。」
怎麼沒有!
陳錯在旁干著急,想著你若讓開,讓我拿著葫蘆上去,立馬夜夜吞丹,信不信?
眼瞅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又不能時空倒流,超過一個時辰,機會可就白白浪費了!
心裡焦急,陳錯見著陳母懊惱,就主動出言道:「既然無用,不如拿來給我,也算做個念想,為了此物,我這幾日也是殫精竭慮,費了不少心思,不想到頭一場空。」
他一說,就吸引了滿屋人的注意。
那週遊子也順勢朝陳錯看去,而後就是一愣。
「怎麼?」陳錯注意到了週遊子的詫異。
週遊子感慨道:「著實沒有想到,區區五日,君侯就能攢出小望,便在此刻,身上之人望還在攀升!」
此言一出,陳母等人俱是意外。
陳錯都不免遲疑,問道:「先生怎麼看出的?有什麼竅門?」
人望這東西,無形無質,說著玄乎,聽著虛乎,到您這還量化上了?
「若您能修行,踏足尋道之路,自然就知道了。」週遊子還是不願說明。
陳錯暗自撇嘴。
不過,週遊子接下來的話,就讓他的思緒瞬間回到了眼前之事上——
「君侯有了這等人望,丹丸固然是碎了,那墨鶴還是能一試的。」
陳錯詫異,繼而心喜,暗道正合我意。
陳母似是猛然驚醒,看著次子,沉吟片刻,搖了搖頭。
她道:「請先生過來,是處置丹丸之事,其他的,還是等等再說,您說丹藥破碎,已無效果,老身慚愧,這等仙緣毀在小人之手,可笑可惜,不知還有什麼補救的辦法?先生與王府淵源甚深,日後若有所需,我府上也必全力以赴!」
陳錯不由側目,心道,這便宜老媽為了大兒子,也真是不要麵皮了,這話委婉,實是公開討要後續好處,問題是,明明是王府闖禍,人家好心送藥的,憑什麼承擔售後?
果然,週遊子搖搖頭道:「在下只是得了丹藥,並無多餘。」
陳母張張嘴,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陳錯見縫插針的道:「既然如此,這丹藥能否與我,讓我做個留念。」他舊事重提,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
週遊子終於回應:「此丹已許王府,本就是貴府之物,在下如何做主?」
陳錯心領神會,看向陳母。
陳母正自懊惱,見著陳錯目光,習慣性的就要斥責,但倏的想到,這二兒子不聲不響,五天就有小望,還經過週遊子認定,先前也聽人說了他有文章流傳,難道真有本事了?一念至此,不免多想了些,於是沉吟過後,居然點了點頭。
陳錯見之大喜,就要上來拿取。
陳母卻道:「急什麼,沒見先生還在這嗎?」
陳錯腳步頓住,心裡焦急,距離一個時辰,已經所剩無幾。
週遊子笑道:「無妨,君侯先取了放好,回來便是,在下有話要與您說,但得等您心情平靜才好,此刻您心念不定,還是先得償所願,方可。」
「好,馬上回來!」陳錯對週遊子的好感立刻上了個台階,怎麼看怎麼順眼,一見陳母默認,便忙不迭的蓋上那蓋子,轉身就走。
陳海見了,作勢就要跟上,卻被陳錯擺擺手止住,吩咐道:「在此處候著,有什麼事,你再過來通報。」
陳海聽了前半句,心中一涼,聽到後半句,則眉開眼笑,想著這是信任我呀,讓我在這給君侯當眼線!
當即點頭領命,挺直腰杆,盯著屋子裡。
陳錯這才快步離去。
屋裡,陳母招來陳河,吩咐了兩句,後者躬身離去,跟著,她又對週遊子道:「先生,你與我家二郎,有什麼話要說?方才你說我家二郎得了小望,莫非與此有關?」
週遊子先是嘆了口氣,才點頭道:「是在下看走了眼,本以為貴府是淑女天分更高,未料,君侯亦是人傑,興許也是先王遺饋,子女個個成材……」
二人話還沒說幾句,陳錯已經回返,臉上神采奕奕,明顯是得償所願了,那丹藥此刻已經入了葫蘆,就等著他睡熟了,去夢澤中檢查。
一到屋裡,他立刻紅光滿面的對週遊子行禮,道:「先生說有話要和說,不知是什麼事?」
週遊子並未回答,而是沖陳母拱手道:「請老夫人準備一間廂房,在下好與君侯說清楚。」
陳錯一愣。
這是要與自己私下單聊?
「這不符合規矩,」不等其他人出言,陳海先就一步邁出,「君侯千金之軀,如何能孤身與人交談。」
陳母擺擺手,止住了陳海,沉吟片刻,道:「既是先生的要求,就准了,先生的為人,老身是知道的,自然信得過!」
「多謝老夫人!」週遊子拱拱手,露出笑容。
陳錯則想著,若換成便宜大哥陳方泰,陳母還能否這般乾脆。
陳母這時對他道:「先生既然有話要單獨和你說,那必然是要緊事,一定要仔細聆聽,不得有疏忽!」
「孩兒明白。」陳錯知道這是暗示自己,等會將交談內容和盤托出,但心下不以為然,得等自己知道內容再決定。
在南康王府,陳母的命令一下,就不會有什麼障礙。
一盞茶的時間過後,陳錯就得以坐在廂房之中,單獨面對著半心道人。
「君侯最近寫了一篇文章吧。」
週遊子先是問了一句。
陳錯微微詫異,繼而點頭,說了《畫皮》之名。
正當陳錯思慮著,這週遊子莫非是想討教提升人望的手法?又或者,好奇《畫皮》的創作過程、背景?
沒想到,週遊子從懷中取出兩張黃紙,抬手一甩,那黃紙就飛了出去,落到了門縫和窗戶縫上,像是粘在上面一樣。
下一刻,那紙上浮現朱紅,線條蔓延、交叉,形成了一個複雜的符文。
嗡!嗡!
一連兩聲,門窗震顫了一下,徹底安靜下來。
陳錯先是瞪大眼睛,看著朱紅色的符篆憑空出現,跟著就注意到,原本隱約還能傳進來的聲息,在門窗震動後,就寂靜無聲了。
他登時警惕起來。
「君侯無需擔憂,這是為了隔絕他人之耳,」週遊子微微一笑,坐在椅子上,「接下來要說的,在我師門,不許凡俗曉得,我門修心,以戒律加持心田,若輕易破戒,修為便會倒退,哪怕是無意泄露,可只要事後知曉,一樣也受波及,為了防微杜漸,因此隔絕凡俗,還望您能理解。」
陳錯深吸一口氣,想著已經這般局面,這老道士該不敢在府中搞事,便也坐了下來,問:「先生到底想說什麼?」
週遊子點點頭,果然開門見山——
「香火道修行的法門,您是從何處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