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
武明空聽見這話,瞪大了雙眼,一臉的不可置信。
她雖然沒去過海邊,卻也知道一百艘船,哪怕是對一百年前,制霸大洋的燕國而言,也是極為龐大的規模!
如果這一百艘船都是戰艦,那就更為可怕了!
「一百艘戰艦?」
方修眉頭微微皺起,看向上官海棠,開口問道。
上官海棠一臉沉重的點了點頭。
方修思索了幾秒,緩緩道:「若是戰艦足夠龐大,這樣的艦隊足夠容納兩到三萬人。
在海上,諸國無人能與之為敵,但是登陸以後,燕國的軍隊能夠碾壓他們。」
武明空聽見這話,看向方修,眸子裡露出疑惑之色,道:「那歐羅人派這麼多的戰艦過來做什麼,只是為了與燕人做生意?」
她就算沒上過沙場,也知道,歐羅人如此興師動眾,絕對所圖甚大!
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奔著攻占燕國的領地來的!
方修和小女帝抱有同樣的想法,道:「放在半年前,燕國境內還沒有瘟疫蔓延,兩萬歐羅人和一百艘戰艦,對施行海禁的燕國來說,構不成任何威脅。
但是,瘟疫蔓延開,情況就有所不同了,薊州雖是平原,但與燕國都之間橫著一條山脈,歐羅人若是有武器上的優勢,攻下薊州後,不難立穩腳跟。
只要立穩腳跟,憑藉著發達的海運,燕國人想要再奪回薊州,就沒那麼容易了。」
武明空聽見方修的分析,臉上露出思索之色,沉默不語。
而方修則是看向上官海棠,道:「燕國的瘟疫,情況如何?」
上官海棠沉聲道:「燕國詩人有詩云,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飢婦人,抱子棄草間,顧聞號泣聲,揮涕獨不還。」
看來跟預想中的情況差不多。
方修在心裡嘆了口氣,吩咐道:
「將周國的人手撤回來一些,派到燕國的薊州去。
再派些人去醫學院,告訴扁時,本相再給他撥款五萬兩銀子,並且給他足夠的人手,讓他差人前往燕國,研究導致天花蔓延的病蟲,按照書上的方法,早日研究出疫苗。」
上官海棠拱手行禮,應道:「是!」
武明空看向方修,不解道:「這一批歐羅人再如何厲害,也只是在海上,就算是趁著燕國鬧瘟疫攻擊燕國,最多也只是占據燕國東部的一片土地,應當對我大乾構不成威脅,你為何突然之間如此焦急?」
方修看向武明空,淡淡道:「只是以防萬一。」
武明空面露疑惑,問道:「什麼萬一?」
方修沉默了幾秒,沉聲道:「萬一歐羅人在火器的鑽研上,先於我大乾一步。」
武明空皺著眉頭道:「從來沒聽說歐羅人還有火器,再者說這火器不是你研發出來的嗎?」
方修聽見這話,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話到了嘴邊,又覺得沒有意義,只是道:「以防萬一罷了。」
武明空見他這麼說,也不再糾結,道:「歐羅人距離咱們大乾還遠,他們派艦隊攻擊燕國,對咱們而言應該是好事,先別想的那麼多,等海棠掌握更多的情報再考慮這些事。」
方修聽見這話,臉上露出笑意,道:「陛下說的有理,臣有些杞人憂天了。」
武明空覺得沒什麼好在意的是因為中土諸國,始終是這一片土地的絕對王者,周邊的蠻夷一直處於弱勢。
而方修在意,則是因為歐羅人的突然出現,讓他聯想到了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的事情。
尤其是歐羅人在燕國散播天花的行為,更是讓他覺得似曾相識。
但冷靜下來後,仔細想想,歐羅人若是有碾壓燕國的實力,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畢竟,他們在兩三百年前就和中土諸國有過接觸,並且與沿海的燕國、吳國、越國通商。
之所以選擇攻擊燕國,大概率與燕國施行了一兩百年的海禁有關。
當然,方修對這些並不算了解,因此也沒辦法分析出更多的內容。
思索了一會後,就將這件事情暫且拋開,跟著小女帝回到了養心殿。
入夜。
月明星稀。
燭光搖曳。
一夜無眠。
與此同時。
一夜未眠的還有薊州府城的知府,沈連。
此刻的他,被一堆煩心事擾的焦頭爛額,就算是躺在床上,也無法入眠。
朝廷剛派來調查瘟疫來源的欽差。
他還沒好好的接待,歐羅人的艦隊就忽然出現在了港口外。
足足一百多艘裝載著火炮的戰艦,一字排開,聲勢浩大。
站在港口上,都能看見。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清晨,天剛蒙蒙亮。
一名下人就急匆匆的敲響了房門。
「老爺,欽差大人已經到衙門了,正等著您呢。」
沈連聽見這話,一臉的煩躁,壓根不想說話。
「老爺?」
下人的聲音再次傳來。
沈連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知道了,告訴欽差大人,本官這就過去!」
「是,老爺!」
下人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沈連在原地踱步了一會,心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咬了咬牙,換上官袍,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房門。
兩柱香後。
他來到了府衙的衙門,看著等候多時的四品欽差,忙不迭的迎了上去。
「孫大人,久等久等,快些請坐。」
欽差孫同聽見聲音,轉頭看向沈連,表情無喜無悲,拱了拱手,然後坐到了主位。
他倆雖然同為四品。
但孫同是朝廷委派的欽差,近乎等同於皇帝在此地的化身。
所以地位上還是要高沈連不少。
當然,僅限於他做欽差的這段時間。
「本官這幾日在城中四處走訪,聽到了一些傳聞,不知沈大人可感興趣?」
孫同坐在太師椅上,面無表情地看著沈連,緩緩道。
沈連笑著道:「欽差大人不妨說來聽聽。」
孫同板著臉,一字一頓道:「許多百姓說,沈大人和衙門的諸多官吏,視朝廷的法度於無物,縱容商賈與歐羅人行商,甚至親身參與其中,謀取利益,而這一次的瘟疫便是歐羅人假借貿易,故意帶來的!」
沈連聽見這話,額頭上瞬間沁出了冷汗,臉上雖然竭力的維持淡然,但一顆心卻已經沉到了谷底。
最壞的結果還是出現了。
若是孫同這個結論坐實,他就不是革職的問題了,就算是被滿門抄產都有可能!
「這是惡意的毀謗!」
沈連深吸一口氣,猛地站了起來,一臉憤怒道:「本官承認,有商賈與歐羅人行商,還有一些漁民,互相包庇,出海打魚,這些都是不可避免之事,畢竟本官手下的差役加在一起也不足一百人,能供本官差遣的士卒也只有區區一兩千人!」
話還沒說完,就被孫同打斷:「一兩千人還不夠你用的嘛!」
沈連大聲道:「若只是維持城中的秩序,一二十人足以,但是想要嚴格的落實朝廷的海禁,一兩萬人也未必夠用!
欽差大人若是不信,本官現在就可以騎馬帶著欽差大人,繞著海岸轉一圈,看一看這海岸究竟有多長,想要時刻的看住商賈與漁民,又是多麼的不易!」
矢口否認沒人破壞海禁,顯然不太現實。
沈連如今只希望將與歐羅人做生意的罪名給洗脫,這樣的話,最多是落個辦事不利被革職的下場,不至於滿門抄斬。
孫同聽見這話,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沈連卻壓根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提高聲調,繼續道:「有商賈與歐羅人行商,有漁民出海打魚,這些本官都認。
但是說本官視朝廷的法度於無物,親身參與其中,謀取利益,這些本官是如何也不會認的!因為自始至終本官就沒做過這些事情!」
「你」
孫同伸手指向沈連,想要反駁。
又是沒能開口,就被沈連打斷:
「本官是進士出身,縱然能力不足以升任薊州知府一職,但為陛下盡力,報效朝廷的赤膽忠心,卻是天地可鑑!
就算孫大人不相信本官的一片熱忱之心,也該相信本官當初科舉中第的腦子,本官身為薊州知府,縱容商賈與歐羅人行商,已是大罪,再親身參與其中,就更是死罪!
冒著滿門抄斬的風險與歐羅人行商,又能從中掙到多少銀子,這樣的蠢事,本官做不出來!」
沈連的表情極為憤怒,語氣極為激昂,說到一半,甚至還拍起了桌子。
一旁。
幾名薊州衙門的官吏見到這一幕,面面相覷,心中不約而同的升起敬佩。
要不怎麼說人家能做知府大人呢!
就這演技,讓他們練八百輩子也練不來啊!
欽差孫同見到這一幕,臉上沒什麼表情,心中卻是冷笑連連。
作為都察院的御史,類似的場面,他見過太多了。
表現的比他還憤怒,比他慷慨激昂的人有的是。
無論這個時候,他的理由有多麼充分,最後在鐵一般的證據面前,還是無法辯駁。
因此。
此刻,他只是靜靜的看著沈連表演,懶得說話。
沈連又連著講了數個自己不可能犯下這等罪過的理由,緊接著話鋒一轉,一臉焦急的道:
「本官知道,本官無論如何說,孫大人都已經認定本官乃是罪無可恕之人。
如今本官也不想再為此事辯駁,只希望孫大人能將調查本官的精力抽出一部分,去海岸看一看歐羅人的艦隊!
足足一百多艘戰艦,每一艘戰艦都有和乾人打仗時類似的火炮!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
這些歐羅人隨時都有可能對我薊州發起進攻,以薊州這一兩千的兵力,面對歐羅人如此龐大的艦隊,簡直就是螳臂當車!
本官已經寫好了奏章,呈報陛下,請求陛下快些派兵增援,希望孫大人也能寫一封奏章給陛下」
「不必!」
話還沒說完,就被孫同打斷。
孫同抓住這難得的空隙,看著沈連,冷冷道:「三日前,陛下已經派出我大燕鐵騎,來到薊州,準備迎戰歐羅人。
歐羅艦隊的事情,有大燕鐵騎的統領去管,本欽差只需要查清歐羅人、瘟疫與你之間的事情便好!」
沈連聽見這話,一顆心算是沉到了谷底。
他清楚的認識到,自己極大可能已經沒有辯解的餘地。
「歐羅人虎視眈眈,本官作為薊州知府,理應坐鎮府衙,若是本官出了意外,薊州大大小小的事務,又該誰來處置。」
沈連還在垂死掙扎。
孫同冷笑一聲,道:「自然是由本欽差來處置。」
沈連聽見這話,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些什麼。
還沒開口,忽然聽到府衙外傳來一陣悶響的聲音。
「怎麼回事?」
沈連轉頭看向門口,眉頭緊皺,大聲問道。
門口的差役面面相覷,皆是一臉的茫然。
「問你們話呢!怎麼回事!」
沈連見狀,面露惱怒之色,提高聲調,重複了一遍。
有差役猶豫道:「卑職也不知道,不過聽聲音應當是東邊傳來的動靜!」
東邊傳來的動靜?
沈連和孫同聽見這話,皆是想到了某種可能,皺起了眉頭。
就在這個時候。
悶響聲再次響起。
嘭!嘭!嘭!
相較於之前。
這一次,響聲更加的清晰。
「不會是歐羅人打來了吧?」
沈連和孫同都沒見過火炮,不知道火炮攻擊時候產生的動靜是什麼樣的。
但是沒吃過豬肉,誰還沒見過豬跑呢。
乾人依靠火炮,以摧枯拉朽的方式,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裡,擊潰了和大燕鐵騎相提並論的虎賁軍,逼迫周皇禪讓皇位,內閣首輔簽訂議和的協議,將不弱於燕國的周國變為實際上的藩屬國。
就算陛下嘴上再如何的蔑視乾人的火炮和火槍。
兵部和各級的官吏,空閒的時候還是會研究乾國的火器。
此時此刻。
外面傳來的悶響聲。
和邸報中提到的火炮的聲響,極為相似!
不出意外就是火炮!
「歐羅人怎會有和乾國人一樣的火炮!莫非歐羅人進犯我大燕,是受了乾國人的蠱惑?!」
孫同聽著外面傳來的聲音,腦海里不由浮現出這樣的猜想,咬牙切齒的道。
沈連聽見這話,大聲的附和道:「依我看,事實就是如此!」
話音落下。
悶響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距離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