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妃仿佛被從水裡撈出來，額頭、脖頸全是汗，長長地吁出一口氣，被杜青芸攙扶著坐到椅子上。
「娘娘？」
柳妃有氣無力地說：「應該無事了，只是不知皇上臨走說的『如你所願』，是要如何處置本宮。
不過，本宮不會被貶為宮女，這可以肯定了。」
杜青芸試探地問：「娘娘，為什麼瑤貴妃要為您求情？」
柳妃嘴角多了絲譏諷：「還能為什麼，以她素來的囂張，自然是留下本宮的命，來欣賞她有多得寵。
皇上中了藥，都不肯碰本宮一下，寧願忍受著折磨去瑤池宮找她。
她此刻，心裡不知有多得意！」
杜青芸擰起眉，有些不解：「娘娘，可是皇上剛剛離開時很生氣，瑤貴妃怕是要失寵了吧？」
「呵，」柳妃嘴角的諷刺更盛，「她會失寵？
你看著吧，不用幾天，她就會如從前一般享受盛寵。
她就是要讓本宮看著，即便她得罪冒犯了皇帝，皇帝也不會拿她怎麼樣，依然寵愛她。
而本宮再溫柔賢惠，皇帝也會捏住那一點點小錯，要本宮的命！
沒有本宮見證和欣賞、羨慕，她的寵愛再多，又能向誰炫耀？
不能炫耀、不能被羨慕嫉妒的寵愛，又有什麼快樂？」
杜青芸若有所思，目光陰暗下來：「正是這樣，這才是蕭仙仙的一慣所為。
當初奴婢只不過是將她與南靖王私下來往的事稟報給太后，便落得如此下場，她可從來不會好心，什麼向皇帝求情，還不是為了她的私心？」
柳妃伸出雙手，握上杜青芸的右手：「青芸，如今蘭兒已不在，本宮就只剩下你了。」
杜青芸的左手連忙覆上去：「娘娘，奴婢一定會接替蘭兒，盡心盡力地服侍您。」
柳妃目光苛厲下來，沒有半分以往假意的溫柔：「經此一番，本宮的心已經涼透了。
等皇上原諒蕭仙仙，她恢復寵愛，就是本宮徹底心死之時。
封后大典日近，待她當了皇后，本宮更不可能得到皇帝半絲的溫暖與寵愛，前景無望，一片黑暗。
以後即便本宮能夠苟活下去，也只不過是日復一日守在自己的一方土地上過日子，還要時不時看蕭仙仙與皇帝恩恩愛愛，接受她的各種炫耀，忍受她的各種精神凌辱。
一想到這些，本宮就咽不下這口氣！」
杜青芸眼睛亮了亮：「娘娘的意思是……」
柳妃看向她，目光堅定：「本宮同意你之前的提議，我們再把提議細細商討一遍。
本宮就是死，也不會讓她好過……」
「聖旨到！」
殿外響起小路子高亢的聲音。
柳妃與杜青芸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迎了出去。
兩人率領柳安宮的人下跪，小路子宣讀皇上口諭：
「皇上有旨，廢去柳氏妃位，貶為昭儀，禁足怡然宮，欽此！」
柳昭儀平靜地叩首領旨。
小路子說道：「柳昭儀，您可以帶走兩位宮女一位太監，剩餘的人，奴才會交給內務府重新分派。」
「好。」
杜青芸磕了個頭：「奴婢願追隨柳昭儀。」
小林子也磕頭說道：「奴才願繼續侍奉柳昭儀。」
小路子看了看兩人，沒想到還有兩個對柳昭儀忠心的。柳昭儀此番被貶為昭儀，不可能再復起，跟了她，那前途也就止步於此了。
小路子問道：「還有嗎？」
其餘下人都伏在地上，沒人抬頭，也沒人應聲。
小林子氣道：「一個個沒良心的，主子白疼你們了！」
柳昭儀輕聲開口：「小林子，人各有志。他們不跟著本宮，也是明智之舉。
路公公，就他們兩個吧，本宮事少，不需要太多人。」
小路子笑笑：「那怎麼行，請柳昭儀收拾一下，先去怡然宮。
稍後奴才會派個能幹的粗使宮女過去。」
柳昭儀也沒拒絕：「那就多謝路公公了。」
柳昭儀收拾一番，將屬於她的東西帶走，包括太后前幾天的賞賜。
宮裡都是些踩低捧高的奴才，如今她由妃被貶昭儀，那群狗奴才還不知道會怎麼為難她的人。但有了銀子，小林子和杜青芸出來行事，就不會被故意刁難。
三人提著包袱來到最偏遠的怡然宮，幾個太監正踩著梯子換匾額。
原先最偏遠的是冷宮，後來冷宮被燒，皇帝就把離冷宮不遠的怡然宮更名為冷宮。蕭仙仙被打入冷宮時，曾在這裡被禁足過一陣子。
柳昭儀心中哂笑一聲，現在冷宮之名又改回怡然宮，還真是諷刺。
進了院子，杜青芸看向偏殿：「昭儀，當初瑤貴妃被打入冷宮禁足時，就住在這間殿裡。奴婢曾隨姜嬪蘇嬪她們來過。」
現在想想，明明是去年的事，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姜嬪、蘇嬪都已不在，而她，也成了宮女……
小林子小心翼翼地問：「昭儀，您住哪間？」
柳昭儀徑直走向正殿：「蕭仙仙住過的地方，本宮覺得噁心！」
「可是……」小林子猶豫片刻，說道，「奴才聽說，當時瑤貴妃之所以選擇偏殿，是因為覺得這裡的正殿晦氣。
在正殿住過的吳昭儀、胡嬪，一個被溺斃，一個被亂棍活活打死，要不，你還是住偏殿吧？」
杜青芸喝道：「小林子，你胡說什麼！」
小林子連忙跪下，扇了自己一巴掌：「剛才都是奴才在亂說，請昭儀責罰！」
杜青芸安撫道：「昭儀，您別往心裡去。」
柳昭儀唇角牽了牽，有絲陰暗：「起來吧。
這皇宮裡，哪座宮哪座殿沒死過人？特別是這後宮，歷朝歷代不得好死的嬪妃多了去，還不是每朝天子都有新人入住？
若是計較起這個來，那就索性住御花園好了，那裡死的人應該少一些。」
小林子站起，急忙道：「昭儀所言極是！昭儀，該用午膳了，奴才去御膳房要菜。」
看著他離開，杜青芸將拿來的包袱打開，將東西一一整理。
柳昭儀輕蔑地嗤了一聲：「本宮就沒想久活，還怕晦氣？」
*
蕭仙仙被抬回瑤池宮，沁雪見到她蒼白的臉色與淚痕，頓時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