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行動
時間邁過寒露,已至深秋。
嶽麓山上的楓葉已經紅得發紫了。
213男生宿舍迎來了開學以來的第二場大型娛樂活動。
相較於第一次在江心洲搞得中秋聚會,一向跳丈的馬如龍這次顯然落寞了很多,他再也沒有心情組織活動,因為總有一種辛苦付出為他人作嫁衣的感覺,但大師賀臨還是把消息告知了樓上的聯誼女寢,周六晚上去張雲起家聚會吃飯。
313宿舍的趙文瑄很積極,自作主張約好在東方紅廣場碰面一起去。馬如龍哥幾個趕到的時候,李雨笙、趙文瑄、劉璇、趙穎、於小雨五個女生,一個不落全在。
馬如龍第一時間瞥了瞥趙文瑄。
他發現趙文瑄今天畫了濃妝,胸特別的挺拔,穿著束腰黑色皮草短裙,上身是絲質白色襯衣,領口的扣子沒系,那深不見底的乳溝把賀臨的眼珠子都要吸進去了。
但是賀臨也就是看看,趙文瑄對金聖澤有意思已經是公開的秘密。這些天裡,她總是能以各種方式適時地出現在金聖澤身邊,身上也再沒有半分女生的矜持,像個迫不及待惦記著玩具的小孩子。
賀臨還知道,馬如龍因此備受打擊,心裡有些耿耿於懷。因為趙文瑄的這塊地馬如龍早就圈過了,213宿舍哥幾個都知道。
其實313宿舍還有更好的李雨笙,無論性格和樣貌都沒得挑,但這樣的女孩子,馬如龍似乎已經有點慫了,他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上次開學碰到的那個趙亦寒,如今在學校里對張雲起的態度,讓他明白大美女人人心嚮往之,但競爭對手實在太多太激烈,其中不乏優秀者,沒點真金白銀或者超人才能,很難拿下,投入產出比實在不對稱,追不到還容易把名聲搞臭,沒女孩子敢接近。
光馬如龍明確知道的,經管系試圖接近李雨笙的牲口就有十多頭。眼下天鵝肉就這麼一塊,癩蛤蟆卻一大堆,想通過不懈努力抱得美人歸吧,結果卻往往是你趴在地上舔臭腳丫子,那些帥的有錢的,踩著你的肩膀,手指朝著你舔不到的美人輕輕一招,美人就趴在人家的牛仔褲下,何苦來哉?
眼下除了李雨笙,313宿舍就趙文瑄這麼一個還算拿得出手的貨色。所以,馬如龍當時搞起了圈地運動。
那天從醫院回宿舍後,他立馬就在宿舍里放言要追趙文瑄,問題在於要怎麼去追呢?他感覺的出來,趙文瑄對他並沒有什麼意思。這是最困難的部分,別人對你不感冒,你的任何舉動都是騷擾。但馬如龍是一個絕對的樂觀主義者,為了開啟這段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那段時間他沒少翻閱古今中外的愛情小說,他總覺得先賢哲人們的愛情故事必有一款適合他的。
然而,在翻閱愛情的過程中,馬如龍很快發覺書中的描寫和他的現實相去甚遠。
首先,愛情小說裡面有太多男女主人翁之間的一見鍾情,後續情節的所有障礙,都是為了謳歌這種一見鍾情後的忠貞不渝,但是在現實當中馬如龍從來沒有見過,一見鍾情真是他媽的理想主義者最次的情節。
其次,即便不是一見鍾情,男主角都有超人的魅力,追求的資本,有形又有款,小說中加長求愛難度只是為了情節更加豐富,並非有什麼技術性求愛技巧值得借鑑。
譬如他們宿舍的張雲起。
這種浪漫的追求女主人翁的愛情長跑,對張雲起來說,可能十分適合,對他馬如龍可謂是一文不值。問題在於,有追求女人資本的張雲起,還需要去追女人嗎?
由此馬如龍得出了一個結論,古今中外的大部分愛情小說完全不符合生活的實際,都是理想主義占據了主導,作家的腦袋裡裝滿了甜蜜的屎,顏色好看但毫無營養價值。
當然,有些小說也不乏平凡人甚至醜陋者的愛情,但苦情戲令人不忍卒讀,追求的過程占據了整部小說。
比如說路遙的《平凡的世界》,他很喜歡路遙先生在字裡行間傳遞出來的奮進精神和人文情懷,但這本書的愛情情節實在拉胯,男主人翁孫少平這麼一隻癩蛤蟆吃到天鵝肉田曉霞,就是一出理想主義者導演出來的戲,雖然是屎,但啃下去的時候,至少還是奶油味的,後面,田曉霞在抗洪採訪中犧牲的戲碼就全是屎味道的屎了。過多的人為推動偶發性矛盾的小說,絕對不是偉大的小說。故事結局,孫少平在一次事故中為救徒弟面容盡毀,卻遇少時玩伴金波之妹表白,更是撒了一地狗血。
馬如龍徹底失望了。
生活就是生活,不是愛情小說。
想要從愛情小說中找到求愛經驗,無異於大海撈針,水中撈月。雖然說趙文瑄現在傾心於小白臉金聖澤,但他不想就這麼認輸,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去聽聽張雲起的看法。這個傢伙雖然和他差不多大,但行為舉止中帶著豐富的社會經驗,能夠洞悉人性,是一個牛逼的實戰派。
在去東門別墅群的一路上,一行人有說有笑,自憐自艾的馬如龍跟在後面琢磨著自己的心事,十來分鐘路程,一伙人很快就到了張雲起住所大門前,看著闊氣的大房子,個個暗自咂舌。
劉璇似有幾分感嘆:「這就是有錢人的生活呀,做夢都夢不到的生活。」
周鼎川接話說道:「說起來張雲起和我們還是同齡人,就能有這樣的能力和成就,是我們學習的榜樣。」
這話叫賀臨聽得格外不屑,周鼎川這個便宜班長越來越善於說冠冕堂皇的話:「得了吧,有些人生而知之,但不是我們,我們這些寒窗苦讀十年,闖過高考獨木橋的高材生,在大學混個四年,拿一張畢業證,有機會進體制內,拿個三四百塊一個月的工資,就是最好的歸屬。」
趙穎嘆了口氣:「一個月三四百塊,我本來已經覺得是高收入了,現在估計還不夠張雲起喝瓶酒吃頓飯的吧?」
趙文瑄看了眼旁邊的金聖澤,說道:「那我們讀再多的書,又有什麼意義呢?」
馬如龍站在後面一直沒有作聲,但他也已經能夠粗淺地認識到,錢就是這個世界上的主宰,是怎麼也繞不過去的硬道理,趙文瑄傾心金聖澤,除了金聖澤長得帥,不正是還有一層更深刻的理由,兜里有錢,耍的開嗎。
這麼一想,馬如龍心情更不好,率先推鐵門進去。
別墅前庭的正中是一幢三層高的白色大洋房,前庭左側是一個觀景台。
宋君羨這個牲口有了女人不要兄弟,一向是單獨行動,和女朋友林琳早就到了。馬如龍看著宋君羨此刻躺在觀景台的椅子上,嘴裡叼著煙,在西下的夕陽里,蓬鬆的長髮,瘦削的臉頰,面無表情,但他那死人臉上的那對眼睛極其有神,確實帥的讓女生流口水。
右側有一個大花園。
大花園由綠植、花卉和假山、三顆楓樹構成,張雲起坐在紅色楓樹下,帶著手套,和紀靈在攪拌肥料,他們系裡的趙亦寒也在,三個人有說有笑的,構成了一副十分和諧溫馨的畫面。
看著這個畫面,馬如龍莫名其妙想到了皇帝臨幸後宮佳麗時的場景,但問題是皇帝的後宮能有這麼和諧嗎?
晚上的聚會在後院。
人不少,晚餐搞成了自助餐形式的。
楊瑾從麓山隱請來了三個高級廚師,穿著白色廚師服,自備鍋碗瓢盆和各式各樣的海鮮和各種肉類食材,在後院的露天燒烤區現場烹飪。長條餐桌上,擺滿了水果、酒水飲料,都是小武叫人現買過來的。
到了晚上七點的時候,夜幕四合,繁星布滿天空,餐桌上已經擺滿了各種海鮮,燒烤區有牛羊肉飄香,活動開始。
張雲起開了紅酒和大家喝了一杯,他順帶說了一些客氣的話,也順帶聽了一些客氣的話,大家三五成堆各自吃了起來,楊瑾放了點輕音樂,在朦朧的燈光下,喝著小酒,氣氛漸漸熱烈起來,有那麼點兒開party的感覺。
這樣的氛圍中,一群年輕男女在荷爾蒙的刺激下,今晚發生點愛情故事完全不意外。只是估計楊瑾明天又要安排人換別墅床單了。
美中不足的是天氣略略有些涼了。雖然在戶外大家也不冷,喝點啤酒吃著燒烤甚至還有些冒汗,但這個天氣不能下水游泳,張雲起的露天泳池派不上用場,那些電影裡面的美女們身著比基尼穿行在大豪宅蔚藍的泳池邊,只能推遲到明年夏天了。
張雲起陪著紀靈一起吃了點東西,李雨笙拉著紀靈去泳池露台上玩,趙亦寒也跟著一起上去了,張雲起一個人在泳池邊找了張椅子躺著喝酒。
坐在後院裡,有房屋阻擋,倒是欣賞不到湘江和橘子洲頭的夜景,時至深秋,蟬鳴鳥叫聲也已經絕跡,四周的麓山是黑黑的,在布滿星星的天空下,張雲起看著紀靈李雨笙幾個女孩在三米高的露台上玩,笑的開心,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雲起,謝謝你今晚的款待。」
張雲起聽見聲音,側頭,看著走過來和他打招呼的是於小雨。
這個女孩長得一般,個頭矮小,打扮也稍顯土氣,左側臉頰有一顆很大的黑痣,實在有礙觀瞻。
大家都有對象和臆想的對象玩,即便沒有對象也有關係好的同性一起玩,於小雨似乎形單影隻了,不過在張雲起不多的接觸中,於小雨給他的感覺是性格很靦腆老實,又沒有絲毫的矯情,反而有一股說不出的恬靜,叫人心裡舒服。
張雲起笑了笑,端著酒和喝果汁的於小雨碰了碰杯子,喝了才說道:「不客氣,以後和李雨笙常來玩。」
於小雨愣了愣,低聲問:「為什麼是李雨笙,而不是劉璇,不是趙文瑄呢?」
張雲起發現這個女孩也並不是外表看著那麼木訥。看來每個人都是自己生活里的主角,野百合也會憧憬著春天。
他說道:「你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於小雨笑了笑:「先假話吧。」
張雲起笑著道:「假話就是李雨笙長得漂亮,性格安靜,看著舒服,每個男生都會想和這樣的女生有很多交集。」
於小雨愣了愣:「我還以為這是你的真話。」
「這麼想也沒問題。」張雲起伸手朝泳池西北方向一指,說道:「不過我的真話在那邊。」
於小雨扭頭望過去,看見了泳池對面的三米高的露台上,紀靈盤著雙腿坐在上面,正在和趙亦寒、李雨笙一起吃冰激凌。
女孩笑的很開心。
於小雨收回目光:「你是說紀靈麼?什麼意思呢?」
張雲起道:「紀靈朋友不多,性格比較古怪,在師大沒朋友,有時候挺孤獨的,不過李雨笙跟紀靈關係挺好,所以你可以跟李雨笙來玩,紀靈很多時候住我這裡。」
於小雨愣了好久。
最後,她喃喃說道:「真好。」
這時候馬如龍提著啤酒走了過來,他一屁股坐在張雲起身邊的椅子上,說道:「聊些什麼,怎麼就真好了?」
於小雨看了一眼馬如龍,臉紅了紅,然後說道:「沒什麼的。」
馬如龍一來,於小雨似乎變得格外拘謹起來,簡單聊了兩句,起身走了。
馬如龍看著於小雨嬌小的背影,笑著說道:「張老闆,你怎麼什麼樣的女人都能聊?」
張雲起喝了一口酒:「以貌取人是男人的天性,但時間久了,你就會明白了,心靈美的女人更適合過日子。」
馬如龍笑了笑:「你說這話就有點缺乏說服力。」
張雲起瞧了眼馬如龍:「有事兒?」
馬如龍往椅子上一靠:「張老闆,你知道我情況的,該怎麼辦?」
張雲起喝了口紅酒:「你問我有什麼意思?有什麼話,直接找趙文瑄去講。」
「你讓我表白?」
「表白能掉塊肉?」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表白是吹響勝利的號角,而不是發起進攻的衝鋒號。你覺得我能勝利?」
張雲起心裡想的還有一句話:「表白還可以是結束的終止號」。但是他不說。因為馬如龍缺的不是道理,而是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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