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逸沒想到花漾對彼此親密的接受度這麼低。
他只是單純地想讓她幫自己擦一下後背而已,並沒有別的什麼過分的要求。
想著或許是她放不開,生性保守,原逸只好讓步,「好,算了,我自己來。」
說著就去解睡袍的帶子。
他這個動作讓花漾更覺不可思議,一把按住他:
「是不是我今天稍微給了你一點好臉色,你就開始忘乎所以了?」
原逸:?
把罪惡的雙手按在一旁,花漾轉身離去,嘴裡還忿忿不平,「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我才不給你送藥,等你斷子絕孫算了。」
伴著嘭的一聲門關,原逸拿著藥膏,一臉茫然不解。
他又哪裡惹著這位小姑奶奶了?
因為這件事兒,花漾直到第二天都沒給原逸好臉色。
碰面也是一副【你這種變態離我遠點】的表情,搞得原逸十分莫名。
宋凌來了農場幾天都沒露面,郭荷芝雖然也有耳聞她的一些事跡,但到底人來了,就算心裡有氣,面子上也得說的過去,於是便問了探病回來的陶印印:「你母親怎麼樣了?」
陶印印回:「可能是水土不服,有些腹瀉,沒什麼食慾。」
郭荷芝一聽病得不輕的樣子,關心道:「要不要請個醫生去看看,或者你把她接過來吧?我們這邊人手多一點。」
「別了別了。」陶印印自己都覺得不妥,「馬哲找了阿姨在照料她。」
既然這樣,郭荷芝也就沒強求,總之心知肚明這是個不受女兒甚至是不受大家待見的人,她盡到義務便可。
今天郭荷芝和花鵬要離開農場,帶蘇一鳳去外市複查身體,大約要兩天後回來。
臨行前郭荷芝特意叮囑花漾不能耍脾氣,不管什麼事,得好好跟原逸談。
他們走後,整個農場當家的就成了花漾。
陶印印這幾天都沒人管著,和馬哲徹底放飛,兩人的手時時刻刻牽在一起,光明正大地談起了戀愛。
「嫂子,聽說今天夜裡有流星雨,馬哲要帶我去露營玩!你也要一起嗎?」
在廣袤的農場大地上看流星雨聽起來就是一件浪漫的事。
正好花漾家在牧場那邊有幾個圓頂帳篷,生活設施一應俱全,這種難得的天文美景當然不能錯過。
於是花漾答應,「行,不過得帶點吃的和蓋的過去,夜裡冷。」
馬哲建議:「我帶上爐子食材,咱們晚上吃火鍋?」
「好好好!」陶印印喜歡死這種生活了,連連拍手,「我好期待啊!」
說著,轉頭問原逸,「哥你期待嗎?」
原逸頓了頓,「還行。」
他倒不是很期待什麼流星雨,也不期待什麼火鍋。
他只期待每一個能和花漾在一起的時間。
誰知原逸話音剛落,花漾懶懶地瞥了他一眼:「我可沒打算帶你去。」
原逸:「……」
陶印印也聽得一怔,作為表妹這時候的作用就發揮出來了,「嫂子,別啊,人多熱鬧,不然就我們三個人好無聊的,是吧翟秘書。」
忽然被cue的翟羽不知在走什麼神,身體倏然站直,「是。」
大家都去玩,把原逸和翟羽丟在家是有點說不過去,可昨晚狗男人那一通操作也著實讓人生氣。
「想去也行。」花漾想了想,「那你得先做點事。」
這種男人就是缺少社會的毒打,缺少農場所有群眾的教育,才會總是膽大妄為,仗勢行兇。
花漾派出了花家資歷最深的大管家,並嚴格指令——
【看著他,不准偷懶。】
就在花漾和陶印印、馬哲熱熱鬧鬧地準備著吃的玩的前往牧區時,原逸和翟羽帶著各類工具,跟著管家來到了農場一號羊圈門口。
管家下達任務:「姑爺,小姐說了,讓您先把這一圈的羊給餵飽咯。」
原逸:「……」
來之前有想過會跟昨天一樣被安排去做什麼苦力,卻萬萬沒想到會被發配來跟動物混在一起。
還得伺候它們吃飯?
翟羽是個忠心的,儘管某處不適但還是頑強地跟著原逸一起來了,看到眼前這個局面,他怎麼能讓上司下手。
忙主動上前:「老闆,你休息,我來。」
開什麼玩笑,光是這一號羊棚就有百來頭羊,翟羽一個人怎麼可能完成?
可即便心裡都清楚,原逸站到這,還是無法下手。
這比昨天更近距離地靠近羊糞。
好歹昨天的糞發酵成飼料了,今天就真的是糞。
翟羽已經提著飼料桶先走過去了,原逸站在原地遲疑著,想緩一緩發麻的頭皮,可管家面無表情地在旁提醒:
「姑爺,小姐說了,秘書先生做的不算。」
原逸:「……」
他想起了什麼,抬頭看,發現羊棚四個角落竟然裝滿了監控。
好像四隻眼睛,不,是四個花漾在隨時盯著自己。
原逸無奈笑了。
本也沒打算偷這個懶,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去適應,管家說了那句話後,他長呼一口氣——
豁出去了。
提起手邊的飼料桶,走到羊圈前。
這個羊棚只是花漾家無數羊棚里的其中之一,主要飼養了一批杜泊羊。採取自動化羊圈設計,分批次餵羊,非常人性化。
管家在旁指導他們操作,餵起食來倒也不難。
翟羽先放了十頭羊到餵食區,原逸守在等待區,等著前面那批羊餵完了,他再放下一批次的羊進去。
過了幾分鐘,翟羽在前邊喊,「老闆,可以放羊了!」
原逸隨即根據管家的指示按了按鈕,等待區的十頭羊進了餵食區。
本來一切都是有秩序的進行,走一批放一批,沒想到中間卻出現了意外,先前那批餵食區的羊沒有及時回到羊圈,和第二批進來的擠在了一起。
羊擠羊,咩咩亂叫,原逸問翟羽:「前面那批怎麼還不放走?」
翟羽忘了這個程序,看到羊群扎堆一下慌了,手忙腳亂地亂按一通,竟開了左側放風的總門。
霎時間,擠在餵食區的二十頭羊全部撒了歡地往外跑。
原逸:「……」
翟羽:「……」
吃的還沒餵好就集體越獄了二十隻,花漾可能會把自己打死。
原逸算反應快的,鎖好自己這側的門,當場越過羊圈跨出去,「發什麼呆?還不追?!」
翟羽被這麼一吼,終於也回神,跟著跑了上去。
接下去的半個小時裡,原逸人生中第一次和二十隻羊鬥智鬥勇,一隻一隻地往回追,過於調皮的直接上手抱回來,再不行就拿繩子套住帶回羊圈。
直到最後一隻羊歸隊,鎖上門,原逸倒在凳子上,扯開襯衫領口喘氣,跟平時開會教育下屬一樣:
「跑啊,接著跑。」
「剛剛一個個不都挺能耐的嗎。」
犯事的二十頭羊一言不發。
管家適時提醒,「姑爺,小姐說了,要是回來發現這些羊不開心,也不行的。」
原逸氣還沒喘勻,皺眉回頭:「什麼?」
「您可能不懂咱們家的羊,是有一些性格的。」
「它們如果被罵了,或者被暴力對待了,就會憂鬱。」
「憂鬱就會絕食。」
「絕食就會生病。」
「……」
原逸覺得自己好像在聽什麼魔幻故事似的,可這一切並沒有他質疑的餘地,只反應了兩秒,慢慢坐直。
頓了頓,整理表情,走到羊圈門口,和顏悅色地重新發言:
「小乖乖們,吃飯了,多吃點,開心一點,等你們小郡主來了麻煩都配合笑一下。」
翟羽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實在無法直視這個畫面。
伺候完羊兒子們,管家又把原逸和翟羽帶到奶牛場。
一人一副手套,一個桶。
第二項任務——擠奶。
從羊圈出來的原逸經歷了羊兒子們的錘鍊,心態已經平和了不少,雖然對著奶牛的Nai/頭還是有些無法下手,但閉閉眼,也就忍過去了。
堂堂KR集團總裁,坐擁無數奢侈品品牌和時尚資源的男人,此刻繫著圍裙,蹲在奶牛旁——
「兄弟,麻煩幫個忙,產點奶。」
畫面令翟羽有些迷惑,他小心翼翼地提醒:
「老闆,奶牛是母的。」
正專心擠奶的原逸手指一頓,轉過來,一副【我需要要你提醒嗎】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手法不對,被原逸擠的這頭奶牛特別不配合,好幾分鐘一滴奶都沒有,管家特地走到旁邊來指導。
「姑爺,您的手應該這樣。」
原逸跟著學,剛上手捏了兩下,奶牛後蹄子一踹,毫不留情地將他踹到一邊。
原逸被踹得一個後仰,躺在草原大地上望著天:「……」
都是自己選的。
為了能哄回心愛的女人的心,被踹十次百次也得忍著。
沒錯,忍著。
於是原逸再次坐起來,堅持不懈地跟著管家學手法,到最後總算打動了奶牛,給了面子。
當看到奶出來的時候,連翟羽都快激動得哭了,「老闆,你成功了!」
原逸也有種無以言表的成就感,從對這些動物的抗拒,到慢慢習慣,再到現在付出努力後得到的回報。
他也在體驗一種全新的,從未有過的生活。
傍晚六點,擠了滿滿一桶牛奶的原逸滿以為結束了一天的勞工生活,結果管家拿來兩把剪刀。
「姑爺,園子裡的長毛兔該剪指甲了。」
原逸:「……」
翟羽:兩眼一黑.jpg
到最後的畫面,原逸坐在地上,懷裡抱著長毛兔,仿佛抱著自己的孩子,一邊剪一邊自言自語:
「別動,嗯,兔兔乖。」
翟羽覺得照這個進度下去,總裁夫人有沒有追到手不清楚,但他的老闆可能離變成職業農夫不太遠了。
翟羽蹲在他旁邊,委婉道:「老闆,你有沒有覺得,這個農場裡的街坊鄰居都有點針對你。」
這話根本不用翟羽來提醒,原逸自己都感覺得到。
從一開始的飛行員,到後來的阿布,小屁孩們,還有那個吳老太,包括今天的管家。
他們每個人,或多或少的,都對自己表現出了不友好。
原逸清楚他們的立場都是出於花漾的角度,所以也無可厚非。
要哄回花漾,其背後親友團的力量也不容小覷。
原逸邊剪兔指甲邊問翟羽,「你來了這幾天,覺得他們這裡有什麼缺的嗎。」
其實農場裡環境好,家家戶戶經濟實力也都不差,如果非要說短缺的話,翟羽覺得——
「缺少了一些美的東西。」
原逸輕輕笑了笑,算是贊同了他的觀點。
「所以,我想試試這麼做……」
兩個男人就這樣抱著幾隻兔子商量著,不知不覺,暮色降臨,月上枝頭。
花漾躺在自己的帳篷里,帳篷的頂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廣袤星空。
耳邊有嗚啦啦的風在吹,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她和馬哲他們火鍋都吃完了,原逸還沒有來。
按照之前跟管家約定好的,如果事情沒做完,就不告訴他露營的地址。
所以,這麼晚還不出現,肯定是花漾安排的那些事還沒完成。
想想也沒什麼好意外的,他那麼一個豪門少爺,龜毛總裁,怎麼可能又是餵羊又是擠奶的,髒了衣服髒了體面。
所以這正應了自己那句話,喜歡不止是嘴上說說,如果花漾從小到大的生活他都不能體驗一次,還談什麼了解和喜歡。
還以為狗男人會為了跟自己看流星雨努力一把,結果還是讓她失望了。
花漾悶悶不樂地坐到床上,離流星雨的時間還早,帳篷里也沒什麼娛樂項目,呆坐了片刻,花漾又起身。
下午過來的時候她把畫架也帶過來了,原本想畫會室外風景,結果被陶印印和馬哲拉著鬥了一下午的地主。
現在他們兩個在隔壁的帳篷里二人世界等半夜的流星雨。
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這發呆。
都怪原逸這個混蛋。
花漾坐到畫架前,把心裡的不悅都發泄在筆下,可畫筆沒有目的地來回幾次後,花漾又覺得,實在是無聊透頂。
果然看流星雨這種浪漫的事不適合她。
正煩著,牧場的巡邏工人打電話來:
「小姐,有位袁哥哥說來找你,能進嗎。」
花漾一愣。
袁景程這會來幹什麼?
難道也來看流星雨?
沒多想,花漾喊工人放行:「讓他進來吧。」
一邊坐等袁景程過來,花漾一邊繼續百無聊賴地畫著畫,沒一會,有人從外面掀開了帘子。
一陣冷風嗖嗖地吹進來。
花漾轉身,驀地看到從帳篷外進來的男人,瞪大眼睛:
「……怎麼是你?」
此刻的原逸就跟阿布他們的日常沒什麼區別,一身名貴西裝沾惹了污漬,和平時那個精緻的總裁判若兩人。
少了些高高在上的貴氣,卻莫名看著親近了許多。
原逸慢慢走進來,打量四周:「怎麼不能是我。」
「不是袁哥哥嗎。」
原逸回頭,找了個凳坐到花漾對面,直直看著她,半晌,終於啟聲:
「我不姓原?」
「……」她竟無言以對。
男人聲音淡淡的,有點沙啞,開口就撞到了花漾心頭。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這種曖昧氣氛令花漾有些不自然,她別開臉不看他,咳了聲。
「誰讓你進來了。」
「我事情做完了。」
「那我也沒同意讓你進我的帳篷。」
「不進你的進誰的?」
花漾指著隔壁,「那邊有一個給你搭的臨時帳篷,你過去。」
原逸:「……」
儘管被趕,但原逸沒吱聲,習慣性地用轉移話題來結束當前話題。
他看到帳篷里的畫架,「在畫畫?」
這不是廢話嗎。
花漾沒被帶偏:「別囉嗦,趕緊出去。」
原逸做了一整天的苦工,好不容易掙到一個二人世界的機會,怎麼都得想辦法留下來。
「我給你做模特。」
花漾一頓:「……什麼模特?」
原逸:「你畫畫不需要模特嗎。」
花漾明白了他的意思和套路,驀地笑了,調侃道,「你知不知道,我們畫人像都是畫裸/體的?」
原逸:「?」
他還真不知道。
「你想做我的模特,行啊。」花漾故意做出大度的樣子,「半/裸吧,脫上衣就可以了。」
說完,花漾在手裡轉著筆,似笑非笑地看著原逸。
狗男人套路那麼多不就是想留下來嗎,現在在沒有暖氣的帳篷里看你還怎麼演下去。
這幾天外面的溫度大概就5,6度,夜裡更冷,花漾這會兒穿的都是厚厚的羊絨外套。
兩人對視片刻,原逸輕輕扯唇,「我脫你就讓我留下來?」
「沒那麼簡單。」花漾挑眉看他,「得讓我畫完才行。」
就算可以忍一時,但絕對忍不了太久。
頓了頓,原逸輕笑,「好。」
他竟然真的開始脫外套。
脫了西裝外套,脫了襯衫,幾秒的時間,男人結實的上半身赤然呈現在花漾眼前。
冷風蕭瑟,帳篷里掛著小壁燈,朦朧燈光籠罩著原逸上身的肌肉紋理。
花漾看呆了。
「你……」
「畫吧。」原逸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淡定地靠著,「這個姿勢可以嗎。」
原逸這麼剛,反而輪到花漾開始心虛了。
她強裝鎮定地拿起畫筆,開始勾勒線稿。
手在抖,心也跳得厲害。
說實話,這還是她第一次畫沒穿衣服的人體,還是男人的。
她甚至都不好意思去多看一眼。
一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時間漸漸拉長,原逸卻沒有要反悔的意思。
花漾終於覺得自己玩得有些過頭了,時不時瞟一眼原逸,見他坐得一動不動,更是良心不安。
自己穿著羊絨大衣都還有些冷,他赤膊上身,是瘋了吧。
花漾胡亂畫著,自己都不知道在畫什麼,就這樣又過去了五六分鐘,她終於忍不住,主動結束這場拉鋸戰,撿起地上的衣服走過去。
「你是不是瘋了,凍感冒了怎麼辦?!」
原逸當然冷。
只不過跟贏到這一刻花漾的關心來說,剛剛的那點冷算不得什麼。
花漾提著衣服站在他面前,「還不趕緊穿上,不冷嗎?」
原逸眼眸輕斂,划過淡淡笑意,下一秒,趁花漾不備,將她一把拉到身上坐下。
雙手兜著她,胸膛緊緊貼著,皮膚雖冰冷,漆黑深眸卻翻滾著綿綿情意:
「抱著你就不冷。」
作者有話要說:月底要清空營養液啦,希望寶寶們多給羊羊和圓圓一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