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闕珠宮般的太子寢殿,到處饌玉炊珠,連蕭硯夕隨意把玩的茶寵都價值連城,這樣一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不該感恩造物主的恩賜,懷著仁慈和善意對待每一個人嗎?
可他不願。
掌珠輕輕嘆氣,繼續跪在地上,「殿下到底想讓臣女怎樣?」
冷欲感充斥眉間,蕭硯夕單手撐頭,像是故意使壞,用靴尖踩了踩她的裙裾,這條梭織提花面料的衣裙,在蕭硯夕這樣人的眼裡,不值一文。
掌珠蹙眉扯回裙擺,小幅度拍了拍上面的鞋印子,下巴忽然被男人捏住,向上一抬。
蕭硯夕微微彎腰,靠近她未施粉黛的俏臉,「跟孤甩臉子?」
心裡雖然有氣,但掌珠哪敢得罪這位大爺,搖搖頭,「臣女不敢。」
女子柔柔的氣息像羽毛拂過面頰,帶著清香。
蕭硯夕單手上抬,掌珠不得不揚起脖子,若不然,下巴就脫臼了。
女子優美的頸部線條呈現在眼前,凸起一根極為清晰的動脈血管。
蕭硯夕忽然起身,跨前幾步,將她推到春凳上。
掌珠眼前一白,冒出好多星星,來不及反應,視線突然一暗。
她驚恐地瞪大杏眼,推搡起來,不懂他為何如此輕佻。
蕭硯夕抬眼,「別多想,孤只是試試。」
男女力量懸殊,很快,惹得小姑娘淚珠滾滾。
聽得哭聲,蕭硯夕抬起頭,眼尾染紅,咒罵一聲,面容沉的能滴水。
「別哭了。」毫無溫度的話語從薄唇吐出,帶著命令口吻,「不碰你。」
從前不做春夢,一做春夢,便鬧了窘態,太子爺心裡窩火,大半夜將夢裡的「罪魁禍首」叫來,想當面試一試,對她到底有無感覺……
身體的異樣提醒著他,他對這丫頭產生了欲。
掌珠哭的斷斷續續,淚豆子止也止不住,這一刻,她還沒鬧清楚蕭硯夕這麼做的目的何在。
他是皇室唯一的子嗣,尊貴無比,名門貴女擠破頭想要嫁進東宮,他想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偏偏欺負她。
蕭硯夕聽著煩,掐住她下頜,冷目道:「再哭,孤把你扔出去餵老虎。」
沒出息的小丫頭,就會哭哭啼啼。
恐嚇一出,小姑娘果然不哭了,貝齒緊咬下唇,鼻子一抽一抽的,胸脯起起伏伏,胸前的曲線勾人的緊。
對女子,蕭硯夕從不憐香惜玉,捏住她的瓊鼻,不讓她呼吸,迫使她安靜下來。
掌珠不得不用嘴呼吸,唇齒呼出的熱氣漾過男人乾燥的掌心,痒痒的。
凌亂如她,一頭青絲散開,垂在凳沿,嫵媚如妖。瞳仁被淚水洗滌,清澈乾淨,無辜的讓人憐惜,卻不包括蕭硯夕。
蕭硯夕最煩哭哭啼啼,「委屈什麼?孤不委屈?」
若非那日以身救她,他會無緣無故做那麼荒誕的夢?會讓浣衣局的奴婢們瞧了笑話?
在她快要喘不過氣時,蕭硯夕鬆開她,用錦帕擦了擦指尖的濕潤。
掌珠坐起身,雙臂環胸,戒備地盯著他。
蕭硯夕嗤一聲,真當他稀罕她不成?
「對你沒興趣。」
一瞬間,掌珠有些惱怒,很想重重摑他一巴掌,讓他明白什麼是男女授受不親,可她一旦動手,打人的那隻手就會被砍掉。
她惜命。
看她敢怒不敢言,蕭硯夕勾了下唇,身為皇子,宮中十四歲便會教習臨御之術,雖不像大戶人家的公子哥,房裡有通房丫頭,或是媵妾,但也有專門的宮女親身教授,但蕭硯夕少年時一心專研權謀,排斥風月,又是皇室唯一的血脈,他不樂意做的事,連恆仁帝也逼迫不得。
是以,二十四這年,頭一次開葷,而給他開葷的女子還是個「乳臭未乾」的臭丫頭。
按照宮中的規矩,為太子啟蒙的女子,是要留在東宮做妾氏的。對於這點,蕭硯夕嘴上不說,但心裡多多少少把掌珠當做了所有物,沒覺得欺負她是登徒行徑。他平日裡忙於朝政,對風月事從不上心,昨晚的種種,令他迷茫,卻不想花心思去琢磨,既然已與掌珠有了肌膚之親,皇后那裡又催促他趁早臨幸女子,那麼,把掌珠留在身邊豈不一舉兩得。
「有件事,」蕭硯夕眄視她系盤扣的動作,咳下嗓子,「你暫且留在東宮,明兒散朝,我會跟宋閣老談及此事,反正你沒有入宋家族譜,宋家人不會為難。」
掌珠如五雷轟頂,怔怔看著他,半晌沒反應過來。
蕭硯夕挑眉,「太驚喜了?」
掌珠顧不得姣好身段春光外泄,跪在春凳上,「臣女不想入宮,求殿下開恩。」
「是在意身份?」蕭硯夕面色如常,「到時候封你個司寢官。」
比起東宮侍妾,司寢官輕鬆不少,但有姿色的宮女寧願做品階最低的奉儀,也不願遠離自己的主子,畢竟,攀上更高枝頭,還是要近水樓台先得月。
蕭硯夕貴為太子,一言九鼎,他決定的事,很難有迴旋的餘地,掌珠有些慌,下意識揪住他衣袂,「那次講好的,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殿下不該出爾反爾。」
聽出她話里的拒絕,蕭硯夕冷了眸子,習慣性呵笑,「你在拒絕孤?」
由於緊張,掌珠攥皺了他的衣袂,卻沒有鬆手的自覺性,「殿下當時不是答應我了嗎?」
「孤何時答應過你?」蕭硯夕凝著她纖細的小手,嚴厲道,「鬆開。」
掌珠立馬鬆開,十根素指不停攪著,得不到回應,囁嚅道:「求你。」
「你可以不入宮,但......」蕭硯夕懶得多花精力,起身整理衣裾,雲淡風輕道,「還是那句話,隨傳隨到。」
掌珠閉閉眼,指甲陷入肉里,這句隨傳隨到,和他剛剛的行徑,無疑是在告訴她,她被他變相占有了。
許是心裡那點不值一提的秘密支撐著她,她破罐子破摔地想,跟了他,也許真的能見到夢裡的小崽崽,可..皇家會允許她產子嗎?
答案不言而喻,除非,她入了宋家族譜,可眼下,蕭硯夕又不打算讓她跟宋家人走動了。
她渾渾噩噩離開東宮,走到午門時,與回宮的贊善女官凌霜擦肩,有人在凌霜耳畔說了句什麼,凌霜轉眸看向走遠的掌珠,溫淡的眼光變得意味深長。
太子從不允許女子近身,她用了十餘年才成為太子近臣,而這個女子幾乎沒費吹灰之力。
凌霜來到寢宮,見蕭硯夕單腿曲起,靠在榻上看書,沒有打擾,走到一邊,打開香爐,點了一支沉香,香氣裊裊,沁人心脾,她坐在榻前的杌子上,也拿起一本書翻看,兩人各看各的,誰也沒打擾誰。
稍許,蕭硯夕放下書卷,「幾時了?」
凌霜輕聲道:「亥時三刻,殿下該安寢了。」
蕭硯夕捏下眉骨,坐起身,
凌霜蹲在榻前,為男人穿靴,隨口道:「臣剛瞧見掌珠姑娘出宮了。」
提起掌珠,蕭硯夕沒來由地哼笑,不知好歹的女人。
凌霜本以為殿下會提及掌珠幾句,可殿下沒有要談的意思。
待男人穿好靴,凌霜退到一旁,「三日後狩獵,殿下可要指定哪位臣子相陪?臣也好事先去知會一聲。」
「讓宋家人隨行。」蕭硯夕走到雕花牡丹屏風後頭,凌霜隨之跟了進去,伺候他更衣,這件事她自小做,沒覺得彆扭,只是,男人的個子越來越高,她不得不踮起腳。
更衣後,蕭硯夕向後擺擺手,「行了,這裡不用你伺候,你以後不用專程跑來一趟,詹事府事務忙,你多上點心。」
「諾。」
*
掌珠回到府上,薛氏拉她回到閨閣,「殿下深夜傳你,所謂何事?」
不知該不該將蕭硯夕的想法提前告知給她,掌珠思忖片刻,搖搖頭,尋個藉口糊弄過去了。
薛氏離開後,掌珠揮退春蘭,獨自一人蹲在湢浴,那香胰子搓揉男人的寢衣。雖心不甘情不願,但太子爺放話,哪敢不從?想起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掌珠頓覺心裡不舒服。
夢裡,小崽崽窩在掌珠懷裡嘬拇指,掌珠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問了一個特俗的問題:「寶寶想要娘,還是想要爹爹?」
小崽崽拱拱小屁股,摟住掌珠脖頸,奶聲奶氣道:「都要。」
掌珠兜著他的屁墩,把他抱在懷裡,自言自語道:「可娘只想要你,不想要你爹爹。」
兩歲孩子哪懂這句話的含義,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碰了碰掌珠的臉頰,又扯了扯,嘿嘿憨笑,一雙黑瞳跟蕭硯夕一模一樣。
倏然,小崽崽被尚宮娘娘強行抱走,高大的帝王走了進來,用身體將她籠罩。
床上傳來嗯嗯啊啊的聲音。
掌珠驚醒,久久不能平復呼吸,她與蕭硯夕,到底有怎樣的前世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