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西墜,歸鴉繞樹。帳篷外響起吆喝聲,帳內靜謐如斯。掌珠扭扭被桎梏的腰身,慌道:「殿下不是說,對我沒興趣嗎?」
巴掌大的臉蛋未施粉黛,一雙杏仁眼含了秋水,櫻桃小嘴一開一翕,十五的年歲,已出落得嫵媚誘人。這般容姿的女子若是會些手腕,只怕會成為惑人的妖精。
蕭硯夕勾著她的腰,將她提起幾分,玉石革帶和粗布衣帶緊緊貼合,「孤說對你感興趣了?」
掌珠雙腳不著地,收緊小腹,不敢深呼吸,唇齒溢出薄薄呼氣,「那殿下為何苦苦相逼?」
不情願寫在臉上,任誰都看得出來,偏偏是不屑強人所難的太子爺看不出來。
蕭硯夕拎著她走出屏風。可能是嫌她個子矮,說話要低頭,於是將她放在小葉紫檀圓桌上,上下打量她,目光大喇喇落在她的雪峰上,「你哪裡值得孤苦苦相逼?」
「殿下沒有?」
「沒有。」
掌珠雙臂環胸,氣得嘴皮直抖,跟他,根本講不通道理。
小姑娘一動怒就不正面瞅人,視線斜向帳口,小嘴嘟起,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蕭硯夕掐住她下巴,扳向自己,「誰給你的膽子,敢無視孤,可知是要砍頭的?」
掌珠心裡道了聲「暴君」,杏眼泛起水光,既委屈又無奈,「要怎樣,殿下才能忘了那天的事?」
這話說的,好像她是風流客,而他被白嫖了一樣,在求她付出代價。
蕭硯夕哂笑,「簡單,剛剛說過了,做孤的女人。」
「殿下有那麼多女人,為何還要為難我?」
「呵。」蕭硯夕加重了手勁兒,「你倒說說,孤有多少女人?」
東宮除了凌霜和一個老尚宮,再無其他女子,她倒好,上來就憑空捏造。
掌珠哪裡知道他有多少女人,但小時候就聽父輩說,貧民養不起妾氏,富貴公子的後院卻百花爭艷,妻妾成群,更何況是皇子。
聽不到她的回答,蕭硯夕用雙指掐了一下她的唇瓣。
掌珠激靈一下,用手背蹭了一下唇,像多嫌棄似的。蕭硯夕想把她丟進林子裡餵老虎,他拍拍她的臉蛋,「最後一次機會,想清楚再說。」
言罷,丟開她,去往屏風後面沐浴,窸窸窣窣的脫衣聲傳入耳畔,隨即,傳來水花聲,掌珠跳下圓桌,捂著耳朵往外走。
「你走一個試試?」
屏風後傳來男人涼涼的聲音。
掌珠氣得胸脯上下起伏,心一橫,撩開帘子走了出去,世人都說太子殿下年少有為、明察秋毫,可背地裡的行徑,實在令她無法恭維。
皓月當空,秋意寒。禁軍侍衛圍坐篝火前,炙烤全羊,香味飄拂。有侍衛喊住掌珠,「小兄弟,過來吃點。」
掌珠搖搖頭,越過熱鬧的人群,獨自走在萋萋草地,思緒縹緲。
她知自己長了一副好皮囊,用孫寡婦的話說「天生狐媚相,勾魂攝魄」,蕭硯夕纏上她,定是因為相貌,但朝夕相處,再美的皮囊,都會被厭膩。人若沒點本事,在森森皇宮,如何立足?
皇宮之於她,太過遙遠。她也不想往後餘生在宮中度日,和一群嬌花爭奪寵愛。何況,蕭硯夕怎會給她丁點寵愛?
她雖涉世未深,人單純,但並不傻,跟了蕭硯夕,不會被虧待,但也不會被善待。蕭硯夕能給予她的,除了錦衣玉食,再無其他。
而她,若是答應了他,也並非因那錦衣玉食,她想要的,是夢裡的崽崽。
*
不遠處,凌霜打馬而來,瞧見草地上有個孤零零的身影,略一眨眸,勒住馬匹。
侍衛上前接過馬鞭,恭敬地問:「凌大人怎麼來了?」
凌霜瞧著女扮男裝的掌珠,訥訥問道:「那是誰家的僕人?」
「是宋少卿的書童。」
凌霜沒多留意,問了蕭硯夕的大帳,逕自走了過去,卻被門侍擋在門外,「凌大人,殿下在沐浴,不准他人打擾。」
凌霜懂得分寸,點點頭,退到一旁等候。
深秋天寒,門侍一個大男人都覺得冷,何況一個女子。
「要不,大人先去別的帳篷歇歇腳,等殿下沐浴後,小人去知會你?」
「不必。」凌霜耐心等待。
門侍不得不佩服眼前的女子。無論什麼情況,她永遠跟隨在殿下身後。哪怕是狩獵,不必太拘禮,照例過來請安。
十七八的年紀,有這等眼力見,前途無量啊。
稍許,掌珠溜達回來,有些魂不守舍,在凌霜差異的目光下,沒經通傳直接進了大帳。
凌霜不可置信看著宋家的小書童,眯了下眼,緊緊盯著拂冬的帳簾,若是沒看錯,這書童是女子。
門侍撓撓頭,尷尬道:「這位是殿下欽點的侍者,今晚要為殿下守夜。」
「殿下從不要人守夜。」凌霜喃喃道。
「這不出門在外嗎,殿下身邊總要有個端茶倒水的人啊。」
凌霜抿唇,腳步釘釘般站在原地。
大帳內,蕭硯夕剛沐浴完,穿了一身寢衣,外披大氅,斜倚在榻上,看著小姑娘渾渾噩噩走過來。
這是有多不情願!
蕭硯夕嗤一聲,長腿一邁,躺在榻上,背對她,平靜道:「出去。」
沒跟她算剛才的帳已是不錯了,還敢跟他甩臉子。
掌珠站在榻邊,掏出荷包里的令牌,放在蕭硯子枕邊,見他不搭茬,拿起令牌,伸長手臂,繞到蕭硯夕眼前,晃了晃,金閃閃,叫人忽視不得。
蕭硯夕認出這道免死令牌,擋開掌珠的手,翻身面對她,懶懶動唇,「何意?」
「聖上賜予我的。」掌珠盯著他那雙不帶溫度的鳳目,強忍緊張,「宋夫人說,這是一道免死令牌。」
「是。」蕭硯夕坐起身,「那又怎樣?」
想威脅他不成?
掌珠收回令牌,放進荷包,仔仔細細系好帶子,跟對待稀有珍寶似的,而後轉眸看向男人,「我若應了殿下,殿下能承諾我一件事嗎?」
蕭硯夕挑起一側劍眉,「講。」
「有朝一日,若掌珠......」她想說欺騙二字,卻沒膽兒說出口,「有朝一日,若掌珠想要離去,還請殿下放手。」
不知她怎麼就想通了,蕭硯夕定定審視她,心下不太確定,想從她眼中找出蛛絲馬跡。
掌珠跪在地上,「若殿下不答應,那就別再為難我了。」
「你當自己是香餑餑?」蕭硯夕眸光始終冰冷,看不出對女人的興趣,「沒有人可以跟孤談條件,樂意侍奉就侍奉,不樂意就滾出去。」
他的驕傲和得天獨厚,不允許一個女人對他挑三揀四。
既已下定決心,就不能猶豫不決。掌珠又一次拿出免死令牌,「我拿這個換,換一次離開的機會。」
蕭硯夕已經很不耐煩了,「你現在就可以走。」
「我不走......」
「說什麼?」
掌珠抬起頭,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像盈了滿池秋水,楚楚動人,「我想要服侍殿下。」
說這話時,仿若看見了另一個長大後的蕭硯夕。
面對女人前後的變化,蕭硯夕不免生出懷疑,但她能掀起什麼風浪?
蕭硯夕慵懶地靠在墊子上,一條長腿耷拉在榻沿,語調不明,「過來。」
掌珠顫了顫眼睫,慢吞吞站起身,在男人淡漠的目光下,挨近榻沿,避開男人耷拉在外的長腿。
蕭硯夕拍拍一側大腿,暗示意味明顯。
掌珠沒弄懂,怕他再說出刻薄的話,狐疑地蹲在榻前,為他捶腿。
不知她是裝純還是真純,蕭硯夕懶得去了解她,拎起她的後脖領,讓她起身,「坐孤腿上。」
掌珠心跳如鼓,顫顫巍巍挪臀,緩緩坐下,臀挨到男人的大腿時,差點站起身,最後還是結結實實坐下了。
感受到腿上的重量時,蕭硯夕感到甚是新鮮,一雙鳳目泛起漣漪,在她身上來回巡睃,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軟腰。
掌珠頭皮發麻,身體僵硬,不敢動彈一下,坐在他腿上猶如煎熬。
「孤在摟石頭嗎?」蕭硯夕顛了下腿,顛歪了小姑娘的緇撮,隨即,順手一扯,扯掉了緇撮的絲帶,一頭青絲傾斜而下,滑入指尖。
掌珠有頭烏黑順滑的長髮,如黑色緞面。蕭硯夕順著長發向下梳,手感極好。
掌珠本就漂亮,此刻長發垂腰,半是慌張半是羞的模樣,委實勾人。
蕭硯夕不能免俗,收回梳理長發的玉手,又攬住她的腰,她渾身散發著青澀,刺激著男人的感官。
坐在他懷裡,掌珠抖得如篩子,眨了幾下秋水眸,儘量讓自己呼吸平緩。
蕭硯夕忽然湊過來,撥弄兩下她的耳朵,不可思議的柔軟。她哪哪都讓他覺得新鮮,想逗弄,目光移到她胸前,「裹胸了?」
聞言,掌珠紅了耳尖,小聲「嗯」一聲,只希望快些「睡覺」,早日懷上孩子,也好攜著免死令牌,逃之夭夭。
蕭硯夕盯著她嬌美的容貌,用舌尖抵抵腮,剛要張口,門口傳來動靜。
「殿下,凌大人在門外等候,可否進屋?」
旖旎被打擾。掌珠下意識舒口氣,剛要站起身,被男人摟著腰,按在腿上。男人像是置若罔聞,盯著她,「孤讓你起來了?」
「沒...沒有。」
「去沐浴。」
掌珠深吸口氣,猜得到今晚將發生什麼,她站起身,挪步去往屏風後。
門外,凌霜等了片刻,聽得一聲「進」,才舒展了下疲乏的四肢,低頭走了進去,目不斜視來到蕭硯夕面前,請安後,退到一邊,「狩獵場環境差,娘娘擔心殿下身子,讓臣過來伺候。」
蕭硯夕懶懶應了聲,「辛苦。」
凌霜展顏,卻聽男人對帳外吩咐道:「來人,為凌大人準備一頂帳篷。」
門侍隔著帳簾道:「諾。」
凌霜一愣,目光不自覺瞥向屏風方向。那邊燈影晃動,是那個小書童?
蕭硯夕轉折拇指上的黃玉扳指,沒什麼情緒,「今晚不用你守夜,退下吧。」
凌霜的心一下子墜入谷底。
殿下今晚要開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