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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未來姐夫?

2024-08-29 20:58:14 作者: 蔚空
  江家的汽車,平日裡是江鶴年用的,但因著從上海到鳳凰山,距離不算近,他這日特意將車子和司機程展調給了青竹採薇兄妹倆,自己去商行改坐了馬車。

  兄妹兩人起了個大早,到達鳳凰山時還是上午。

  現下入冬已久,上山的人很少,只得零星砍柴採藥的鄉民。鳳凰山兩重交叉,如羽翼舒展開來,看過去就像一隻翱翔的鳳凰,故得此名。山勢雖然頗為險峻,但山路平整,並不算太辛苦,山頂一堵石壁高峭聳立,爬滿了古藤,夾雜叫不出名字的紅白小花,遙遙望去,美不勝收。

  採薇來這個世界將一月有餘,第一次出來遊玩,頗有些神清氣爽。

  山中大大小小的廟宇道觀不少,他們去得是三星閣。

  採薇本想替另一個世界的親朋好友祈福,但點了香才發覺,原來的世界無父無母,沒有愛人,為數不多的朋友,大都過著安穩幸福的日子,竟然是沒什麼值得她牽掛的。於是只為了江家老小和遠渡重洋的文茵求了個平安。

  今日出行,青竹對自己這妹妹著實另眼相看,江家五小姐被養得嬌氣,往常最不願出門,怕冷怕曬,走多幾步路就疲懶,他沒少背過她。今日採薇卻精神奕奕,一句累都沒喊過,下山時,他跑到她前邊,蹲下身要背她,被她一腳踹開,青竹樂得咯咯直笑。

  因著沒怎麼歇腳,下了山時日尚早,青竹便提議去華亭城內逛逛,採薇欣然應允。華亭也就是後來的松江,現下隸屬江蘇,雖只是上海西郊一小小古城,卻也算軍事要塞,一直有駐軍在此。

  比起上海灘,華亭縣城道路窄,人少,清靜,茶館酒肆里,也都是一派悠悠閒閒的景致。

  這一路確實有些累了,一行人找了個茶樓,準備吃些東西歇息一陣,再啟程返回。但青竹是個閒不住的,喝了半盞茶,瞅了瞅外邊,見路上人稀,便讓採薇歇著,自己拉著程展要去學開車。

  江家這個四少爺,是個闖禍好手,江鶴年是不讓他碰車的,免得惹出亂子。這次好不容易出來,父親鞭長莫及,青竹定是不放過機會。程展本是謹記著老爺的話,可到底沒拗過撒潑耍賴的少爺。

  採薇覺得有程展看著,倒也不用太擔心,自己和四喜在茶館二樓,一邊喝茶,一邊欣賞古城風光,倒也清靜。

  只是這清靜沒持續半個小時,便見程展一個人匆匆忙忙跑了回來。

  「五小姐,不好了!」

  採薇皺眉看向他,見他大冬天的,出了一頭汗,青竹又沒見著影子,頓知不妙,問道:「怎麼了?」

  程展抹了把汗,滿臉焦灼回道:「四少爺開車撞了鎮守使署的軍車,還跟人起了爭執,動手打了個一位軍爺。對方就說他襲擊軍人,有亂黨嫌疑,被抓進使署了。」

  採薇嚇了一跳,江家這個四少爺還真是渾得不知天高地厚,這世道,竟然敢同拿槍的人動手,是不要命了麼?

  她腦子頓時有點亂,霍然起身:「走,快帶我去使署。」

  程展誒了一聲,連忙帶路。

  華亭的鎮守使署是一棟雙層小樓,院外一道綠漆大鐵門,門口站著穿鐵灰色軍裝,荷槍實彈的衛兵,雖然並不氣派,但看過去也有一股讓人畏懼的森嚴。

  採薇和衛兵說明來意,倒是沒被拒之門外,領著她進了小樓,不過只讓她一個人進,程展四喜和小順被留在外頭。

  採薇被帶進了一樓的接待室,接待她的是一個年輕士兵,採薇覺得有些眼熟,好似在哪裡見到過。

  「你是江/青竹的妹妹?」士兵一臉嚴肅,但聲音還是不由自主有些溫柔。

  使署里都是大老爺們,忽然出現這麼一個美貌小姐,哪裡可能凶得起來。

  採薇點頭,恭恭敬敬解釋:「長官,這中間肯定有什麼誤會,我哥哥他絕對不是什麼亂黨,就是不小心撞壞了你們的車,你們放心,我們一定會如數賠償,還請馬上放了他。」

  士兵想起自己的職責,趕緊板著臉道:「撞了軍車還打軍人,是不是亂黨還不一定,你先等著,我們審訊完畢再做定奪。」

  說完就出去了,只留下她一人在接待室。

  採薇也只能等著,眼見窗外夕陽西下,她不由得開始著急。接待室的門半開著,門口站著一個衛兵,走廊上時不時有穿著軍裝的男人來來往往,軍靴踏在木地板,咚咚作響,震得人心臟隱隱發疼。

  也不知等了多久,採薇正有些坐不住時,軍靴踏在木板的聲音再次響起,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從門外划過。


  門口衛兵敬了個禮。

  採薇一愣,雖然只是一瞥,但她還是認出那人。

  她很快反應過來,從椅子上跳起追出門外:「謝長官!」

  衛兵將她攔住,喝道:「放肆,這是你亂跑的地方麼?」

  謝煊停了腳步,轉身看到幾步之遙的女孩兒,眼中微微愕然,旋即又恢復一如既往的冷靜。

  「怎麼回事?」他沉聲問。

  他身旁的副官,也就是剛剛接待採薇的那位士兵,回道:「今兒我們使署的巡邏車被撞了,肇事者還動手打人,兄弟們懷疑是亂黨,抓了回來正在審訊,這姑娘說她是嫌犯的妹妹,來這裡領人。」

  採薇道:「我哥哥是沁園江家的四少爺,怎麼會是亂黨?他不小心撞了你們的車,我們肯定賠償,還請使署的長官們不要為難他。」

  謝煊勾了下唇角,輕笑道:「我若是沒記錯,上回姑娘說自己是給東家做工的,怎麼搖身一變成了江家小姐?」

  採薇訕笑了笑:「上海灘魚龍混雜,我一個女孩子出門,若是逢人就自報身份,只怕出不了幾里地,就會被人盯上。還請長官理解,若是長官懷疑我的身份,我家傭人就在使署門外,可以把他們叫進來作證。」

  謝煊神色莫辨地看了她片刻,才又淡聲開口道:「跟我上來。」

  採薇趕緊跟上。

  前方兩人步子大,軍靴踏在木樓梯上,微微震動,也讓她的心臟隨之震動。

  比起時不時有人出沒的一樓,這棟小樓的二層異常安靜,連個衛兵沒有。謝煊走到一扇門前停下,推門而入。

  而採薇卻在跟進去前稍稍遲疑了一下,因為她看到了門上鎮守使三個字,腦子一時懵懵然,片刻之後,才又恍恍惚惚繼續往裡走。

  謝煊已經在屋內那張紅木辦公桌後坐定,隨手從抽屜里抽出一根香菸,嘶的一聲,是火柴划過的聲音,一簇微小的光在他臉前亮起,點燃了他唇上的煙。

  與他幾步之遙的採薇,在看到他指間火柴熄滅的剎那,本來還有些混亂的思維,像是被點化一般,忽然變得清晰。

  謝家入滬,二子謝b為上海鎮守使,三子謝煊鎮守華亭。

  這個男人,竟然就是差一點要娶文茵的謝家三少謝煊。

  謝煊,謝家排行第三,所以字季明。

  這世界可真是小得有些荒謬。

  謝煊吸了口煙,目光從採薇臉上淡淡掃過,問站在桌前的副官陳青山:「審得如何了?」

  陳青山回道:「這公子哥兒一直嚷嚷自己是江家四少爺,要去投訴咱們,根本沒法兒審。」頓了頓,又才支支吾吾繼續,「他……他還說鎮守使是他未來姐夫,要是不馬上放他,讓我們吃不了兜著走。」

  這個江四少哦!採薇頭冒冷汗,心虛地乜了眼謝煊,恰好對上他掃過來的目光,不過視線只隔空交匯一剎那,他就已經收回。

  她沒看清,那雙漆黑的眸子裡,是不是帶著譏誚。

  謝煊又問:「用刑了嗎?」

  採薇聞言,心裡一緊,腦子裡忍不住浮現青竹被鞭笞火烙的場景,頓時身子一晃腿一軟,差點沒站穩。

  好在陳青山說得是:「那倒沒有,他說自己是江家四少爺,這上海灘誰不知道江家?我們哪敢隨便用刑,就是抓他時,他不配合,稍稍動了點粗。」

  採薇一顆提起的心,這才落下。

  「行,我知道了。」謝煊對他揮揮手,「你先出吧。」

  等陳青山離開,採薇趕緊上前兩步,站在他桌前:「謝公子,我哥哥他就是少爺脾氣,肯定不是什麼亂黨。撞壞你們的車,該補償多少我們一份都不會少,還請您高抬貴手,放了他吧。」

  謝煊沒看她,只將煙夾在左手指間,右手從筆筒中拿出一根自來水筆,攤開一張紙,審問般的冷硬語氣問道:「名字?」

  「江採薇。」

  謝煊抬頭看她一眼:「我問你哥哥。」

  「……」採薇,「江/青竹。」

  謝煊沒再說話,嘩嘩在紙上寫了幾筆,撕下來,又喚道:「青山!」

  陳青山立刻進來:「三少,還有吩咐?」

  謝煊道:「江少爺撞了咱們車,維修費要多少?」

  陳青山:「……差不多五十大洋。」

  謝煊點點頭,將紙條遞給採薇:「把賠償金交了,就可以把你哥哥領走了。」

  採薇接了他親筆簽的釋放條子,無奈地笑了笑:「謝公子,您這不是為難我們嗎?誰出門會隨身攜帶五十大洋?您看這樣行不行?我寫個欠條,等回去後,立馬差人把五十大洋送來使署。」

  謝煊挑眉點頭,撕下一張紙遞給她:「行。」

  採薇接過紙張和自來水筆,低頭開始寫欠條。她繁體字很陌生,寥寥幾個數字都寫得頗為艱難。好不容易寫完,簽下自己名字後,將欠條給他。

  謝煊卻沒馬上接過來,而是從抽屜拿出一盒印泥遞給她。

  採薇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他是要自己摁手印,不覺失笑:「你們拿槍的,還怕我們老百姓賴掉你們這五十塊大洋的帳麼?」

  謝煊漫不經心說:「五十塊對你們江家來說是小錢,對我們使署卻是筆大數字。我們拿槍的也是要講規矩,有五小姐的手印,我們好規規矩矩收錢,總比拿著槍去收錢好。」

  採薇扯了下嘴,拇指蘸上一點紅色印泥,在欠條下方摁上了自己的指印。

  謝煊終於接過欠條,又對陳青山說:「你讓人帶江小姐去把他哥哥領出來。」

  採薇跟著陳青山走到門口,又聽謝煊的聲音,在後面不緊不慢響起:「雖然我們謝家是有意和你們江家聯姻,無奈江二小姐看不上我這樣拿槍的粗人,你們姐夫我大概是沒機會做了,麻煩你轉告你四哥,以後這樣的話還是不要再說。我倒是不在意,就怕壞了你們江家小姐們的名聲,畢竟你們江家不止一個女兒。」

  採薇聞言,轉頭彎唇一笑:「謝公子人中龍鳳,是我二姐沒有福氣。您放心,我會轉告我四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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