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二合一

2024-08-29 20:58:16 作者: 蔚空
  應小姐今晚請了幾十個同學好友來參加生日會,都是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氣氛快活熱鬧。在這些青年人中,青竹無疑是最耀眼的男孩子,自然而然成為應彩霞今晚的舞伴。

  一曲結束,兩個人正端著香檳來找洵美和採薇,一個洋人侍應生抱著一束火紅的玫瑰走過來,對她道:「應小姐,這是謝先生送給你的花。」

  應彩霞接過花,自言自語道:「謝先生?哪個謝先生?」說罷取出花束中的卡片,看了眼上面的署名,面露意外,「謝珺?謝家二公子?上海鎮守使?」

  侍應生點頭:「沒錯,就是謝家二公子。剛剛謝先生來禮查飯店接人,聽說應小姐在這裡過生日,便讓人送上一束花。」

  應彩霞笑道:「這位鎮守使還真是挺客氣的,上回謝家晚宴,我都沒和他說過話,他竟然還送花。」

  採薇蹙眉看了她手中的卡片,想到什麼似的,問:「你和這位謝二公子見過嗎?」

  應彩霞道:「就上回他們家晚宴,我遠遠見過他一回,他應該是沒見過我的。不過話說回來,謝家兩位公子可都是一表人才。我三姐就喜歡謝二公子這種斯文儒雅的男子,可惜她跟個窮學生私奔去了美利堅,不然還有機會嫁給謝二公子。」

  青竹聞言,不樂意了:「可別被外表迷惑了,一表人才的人指不定就是衣冠禽獸。我看姓謝的就沒好東西。」

  應彩霞笑說:「洵美不是要嫁給謝三公子麼?你怎麼罵起人家來了?」

  謝江兩家聯姻告吹的事,外界顯然還不清楚。剛剛有年輕英俊的公子邀請跳舞,洵美本來心情還不錯,忽然被提到傷心事,頓時臉色不大好了。

  青竹忙不迭啐了一聲,道:「謝家那種拿槍的粗人,我們家才不會和他們聯姻。」

  應彩霞有些糊塗了:「可是上回在西餐廳……」

  「上回就是他替咱們解了圍,我三姐去感謝他一句而已。我三姐和他什麼關係都沒有。」

  應彩霞撇撇嘴:「那你不是還叫人姐夫麼?」

  青竹噎了一下,道:「那……那是因為他差點和我二姐訂婚,幸好我二姐明智登船留洋去了。」

  採薇看了眼洵美不大好的臉色,趕緊轉移話題:「密斯應你可是今晚的主角,下支舞你別和青竹跳了,也要給其他公子一點機會啊!」

  青竹一臉少年風流的壞笑:「就怕密斯應不想給別人機會。」

  應彩霞斜睨他,嗤了一聲道:「誰說我不想給別人機會?」

  說罷將懷中的花束放在侍應生托盤上,走向不遠處的一位公子,將手伸給她,兩個人滑入了舞池。

  採薇戳了戳一臉漫不經心的青竹:「你到底對人家什麼意思?」

  青竹:「什麼什麼意思?」

  採薇道:「應小姐是正經人家的小姐,你要是對她有心思,就認真跟人家約會,別吊兒郎當的。」

  青竹揉了把她的頭髮,吃吃笑道:「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和他就是可以一起玩耍的朋友。」

  採薇皺眉:「既然沒意思,你就不要做出讓人誤會的行為。」

  「密斯應這麼摩登,男朋友多得是,怎麼可能誤會?」青竹朝舞池努努嘴,翩然起舞的應彩霞和舞伴不知道說了什麼,正笑得花枝亂顫。

  採薇轉頭一看,這位密斯應還真是個很放得開的新派小姐。

  這個新舊交替的時代確實有些意思,一部份女性還裹著小腳,而走得快的一小部分,像應彩霞這樣的摩登女郎,做派則已經和西方同步。

  這樣看來,也不用擔心青竹禍害年輕姑娘了。她回頭看了眼情緒還有點低落的洵美,笑說:「三姐,剛剛和你跳舞的那位公子一直在那邊偷偷看你呢,你要不要過去再跟人家跳一支?」

  洵美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見剛剛那位舞伴在看自己,見她看過去,朝他咧嘴傻傻地笑了笑。

  這分明就是一個單純的富家公子,這樣的公子其實也挺好的。她想。

  採薇見她半晌不動,推了推她:「去不去呀?」

  洵美紅著臉嗔道:「你真是煩呢!剛剛兩位公子邀請你跳舞,你怎麼不去?」

  採薇道:「我今天不是太想跳舞。」

  洵美嗤了一聲,斜她一眼,飄向了遠處那位年輕公子。

  採薇看著自己那位嬌羞又忍不住蠢蠢欲動的三姐,不由得有些好笑,年輕女孩兒就是好,什麼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本來她還挺擔心洵美一顆心丟在謝煊身上,但現在一看,是她想多了。


  這時一個模樣英俊的年輕公子走到她跟前,彎身伸手做出紳士的邀請姿勢:「不知是否有幸請江小姐跳一支舞?」

  採薇笑著婉拒:「不好意思,我剛剛香檳喝多了,有點不太舒服。」

  公子有些遺憾地聳聳肩,倒也不強求:「那江小姐注意身體。」

  採薇笑道:「多謝公子關心。」

  連帶這位叫不出名字的公子,她今晚已經拒絕了三位年輕人的邀請。倒不是她不願意和異性跳舞,而是這生日會裡的男女都太年輕了。剛剛邀請他的幾個,看過去都不過二十歲。她實在是沒興趣和這些小孩子跳舞。

  她從侍應生的托盤裡拿了一杯香檳,走到一旁去欣賞舞池的民國年輕人。也不知是香檳有些醉人,還是稜鏡燈的燈光太閃爍迷離,她忽然就覺得有些恍惚,一股陌生又熟悉的眩暈感朝她襲來,舞池裡晃動的身影,變得有些失真,所有模糊的面孔,漸漸拼接成一張她熟悉的臉。

  那是不久前,在這個舞廳里,挽著他跳舞的謝煊。

  冷峻的表情,深沉如水的黑眸,灼熱有力的手,清冽而又帶著侵略性的男性氣息。

  採薇的一顆心在舞曲中,如擂鼓般劇烈跳動起來。

  「小姐,您沒事吧?」旁邊的侍應生擦覺她的不對勁,走過來詢問。

  採薇回神,眼前的場景恢復真實,她搖搖頭,灌了口沁涼的香檳,才勉強將剛剛那突如其來的混亂壓下去。

  她將手放在胸口,心中因為剛剛的失控有些茫然。

  從生日會出來,已經臨近十點。採薇三兄妹跟今晚的壽星應彩霞走在最後,正說說笑笑走出大門,見到門口站著幾個高大的男人,正在用英文交談。

  門口光線暗淡,採薇本沒注意,應彩霞卻是認出了其中一人,咦了一聲,小聲道:「那不是謝三公子麼?」

  採薇這才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果然幾步之遙,夾在幾個洋人中的男人,正是謝煊。他顯然也看到了這邊,但只是隨意掃了一眼,表情未變,又繼續和洋人說話。

  這人說英語還挺好聽。

  青竹冷嗤一聲,拉著洵美大步往前走。

  應彩霞跟上好奇問:「青竹,謝三少到底怎麼了?」

  青竹道:「也沒怎麼,就是人品低劣而已。」

  應彩霞回頭看了眼暗燈之下站在幾個洋人中間,也仍舊鶴立雞群的挺拔男人,實在沒看出這副好皮囊下是怎樣的人品低劣。

  應家和江家的汽車停在不同的方向,兩撥人正要停下來道別。送回公使一行人的謝煊,走了過來,朝幾人禮貌地點點頭,說:「聽說今晚是應小姐生日,謝某祝應小姐生日快樂。」

  應彩霞瞅了瞅臉色黑沉沉的青竹,乾笑了兩聲:「謝公子太客氣了。」

  一旁的洵美幽怨地看了眼謝煊,冷哼一聲,氣哼哼扭頭就走。

  青竹和採薇連忙去追:「三姐三姐!」

  謝煊看著三姐弟在夜色下的身影,眉頭微微蹙了下,同應彩霞禮貌地道了聲再會,邁開長腿朝江家姐弟走去。

  「江公子江小姐,請留步。」

  江家三姐弟聞言停下來,但洵美轉身朝他看了眼,還是繼續往家裡的汽車跑去。

  青竹是個暴脾氣,看了眼姐姐,回頭走到謝煊跟前,怒氣沖沖道:「姓謝的,別以為你們有槍有兵就了不起!覺得自己是皇帝還是怎樣?想娶我姐姐就娶我姐姐,想娶我妹妹就娶我妹妹?我跟你說,我們江家的姑娘,就算是沒人要,也不會嫁進你們謝家。」

  採薇:「……」罵人也不用詛咒自己人吧?

  謝煊擰眉冷眼看著面前的怒目少年,又看了眼他旁邊神色冷清的女孩兒,道:「江公子江小姐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

  這回採薇開了口,笑道:「這誤會不就是你們謝家要的效果麼?」頓了片刻,又才不緊不慢繼續,「謝公子人中龍鳳,可惜我和姐姐們都沒這個福氣,我祝公子早日覓得佳人。」

  暗光之下,謝煊那雙定定看著她的黑色雙眸,依然辨不出情緒和溫度,只是顯得愈發深沉。他沉默片刻,似乎是想到什麼,那雙蹙著的眉頭,微微舒展開來,輕笑了笑,朝兄妹倆點點頭:「那我就不打攪了,二位慢走。」

  青竹冷哼一聲,拉著採薇走了。

  謝煊冷眼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轉過身對副官陳青山道:「回公館。」


  上了車上,青竹還義憤填膺著:「要不是看他腰間有槍,我今晚就直接動手了。」

  採薇沒好氣道:「人家講武堂和德**校出來的,就算沒槍,你也別自不量力跟人動手。」

  「軍校出來怎麼了?」青竹梗著脖子道,「我可是跟程大哥學過拳腳功夫的。」

  駕駛座的程展趕緊笑呵呵道:「四少爺,你在外面可千萬別跟人動手,我給你教的那點三腳貓功夫,哪能跟那些拿槍的軍爺相提並論。」

  不僅採薇,就是洵美也被程展這毫不留情的話逗樂,青竹則悻悻哼了聲。

  謝煊回到謝公館時,謝司令和謝珺正在書房下棋。

  「回來了?」謝司令看了眼從敞開的房門走進來的三兒子,隨口問道。

  謝煊點點頭,走到父兄旁邊,默默看著兩人走了幾步棋,才淡聲開口:「和江家的婚事是遇到什麼問題了嗎?」

  謝珺看向他,笑道:「一點小誤會,你不用擔心,父親和二哥會幫你處理好的,你安心等著娶江家那位五小姐進門就好。」

  謝煊沒有繼續追問什麼誤會,只沉默了片刻,道:「若是江家不同意這門婚事,咱們也不用勉強,上海灘名門不止他們一家。」

  謝司令將了謝珺的軍,將堆在手側的棋子,嘩啦推到棋盤中,不緊不慢笑著道:「雖然上海灘名門不少,但當下最合適的確實只有江家。聯姻就好比下棋,若要掌控棋局,自然得把最有用的棋子留在局中。」他從棋盤拿起一枚卒一枚車兩個棋子,「雖然劍走偏門時,卒也能留在最後吃將,但誰都知道正常情況下,車才是最關鍵的棋子。沒錯,我是故意製造了點小誤會,讓江家之前誤以為我們求娶得是三小姐,因為我要確定五小姐是這個車。他們如今拒絕了這門親事,說明什麼?說明五小姐確實是江鶴年最看重的女兒,而且比我們想像得更看重。」

  說完,他將手中的卒丟開,只留一個車攤在掌心。

  謝煊蹙眉,淡聲道:「一場聯姻罷了,父親沒必要這樣大費周章。」

  謝司令看了他一眼,說道:「如今天下局勢不明,咱們謝家剛剛入滬,這場聯姻是頭等大事,自然是要慎重。」

  謝煊遲疑了下,道:「可江家畢竟不是普通人家,咱們這樣耍弄他們,只怕是已經弄巧成拙。」

  謝司令不以為意地笑:「這事兒你就不用擔心了,如今的局勢下,江家不想答應恐怕也得答應。」

  謝珺抬頭,見謝煊眉頭緊蹙,輕笑道:「三弟放心,這是你的婚姻大事,我們絕對不會仗著有槍有兵,就做出強取豪奪之事。相信江先生很快就會看清如今上海灘的局勢,主動來求我們。」

  謝司令點頭,笑說:「他們江家要圖安穩,勢必得找一個靠山。既然已經和我們謝家扯上關係,只怕沒有別的靠山再敢對他們伸出橄欖枝。江鶴年不傻,他不會因為一個疼愛的女兒,讓整個江家處在危險之中。」說著,揮揮手道,「總之,這事兒你就不用管了。你從小桀驁不馴,不愛被約束,據說江家這位五小姐是個性子軟不諳世事的嬌小姐,這樣的女孩兒娶回家對你再好不過。」

  謝煊沉默片刻,沒再爭辯,只淡聲道:「父親這裡沒事的話,我就先回房休息了。」

  謝司令招呼謝珺擺棋子,繼續下棋,頭也不抬道:「去吧。」

  謝煊走出書房,本打算上樓會房間,但是想到什麼似的,又下了樓,繞道後院,看到南配樓黑沉沉一片,才想起這個時候,眉眉早已經睡著了。

  他在廊柱旁站定,看了眼天空的月色,從西褲口袋裡掏出煙盒和洋火,抽出一根煙點上。

  他想起剛剛父親說的話——江家五小姐是個性子軟不諳世事的嬌小姐。

  他統共只和那女孩兒見過幾次面,模樣生得確實像是不堪一擊的嬌花,然而無論是在醫院,還是渣打銀行的偶遇,抑或是晚宴中的舞會,甚至今晚不痛不癢說出那話的神情,分明就不是一朵風一吹就凋零的花。

  也不知為何,他忽然就兀自輕笑了一聲。

  「三表哥!」

  謝煊轉頭,看到裹著一件斗篷的表妹孫玉嫣沿著長廊朝這邊走過來,他淡聲問:「還沒睡?」

  玉嫣道:「本來已經要睡了,聽到汽車的聲音,猜想是你回來了。」

  謝煊輕笑:「我回來不是挺正常麼?晚上寒氣重,早點睡吧,別在外面站著。」

  玉嫣走過來問:「你怎麼不回房?」

  謝煊捏著手中的煙示意道:「抽完這根煙就回去。」

  玉嫣想了想,道:「聯姻的事我都聽說了。那個江家和他們那五小姐算什麼東西?竟然敢拒絕這門親事。」

  謝煊愣了下,輕笑道:「這事兒是咱們家做得不地道。」

  玉嫣咬咬唇,過了片刻,試探問:「一定要聯姻嗎?」

  「嗯?」謝煊不明所以,轉頭看向身側的女孩兒,夜色下,那雙眼睛睜灼灼看向他。

  玉嫣又道:「我說一定要聯姻嗎?你真的心甘情願娶一個不喜歡的女人嗎?」

  謝煊輕描淡寫別開目光,淡聲道:「我沒記錯的話,你上半年已經過了十八歲生日,也到了許人家的年紀了。等這邊安穩後,我跟你表舅提一句,讓他給你物色一個如意郎君。」

  玉嫣臉一紅,道:「我才不嫁人。」

  謝煊輕笑:「女孩子怎麼能不嫁人?」

  「反正我不嫁!」玉嫣跺跺腳,轉身跑了。

  謝煊扯了下唇角,搖搖頭,用力吸了兩口煙,將剩下的菸頭摁滅在旁邊的花盆裡,轉身走上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主要女主胡謅的姓氏不多見,估計上海大戶人家也就那麼一家,然後又正好有小姐私奔出國,謝二才搞了個烏龍(好吧,承認是作者陷害)。謝二機關算盡卻在這麼個小事上栽了個跟頭。就跟李元霸一樣,天下無敵扔個錘子把自己砸死了。

  ps:這是雙更的分量,今天就沒有。明天上千字收益榜,所以得晚點更,晚上九點。

  太姥爺大概算是鋼鐵直男硬漢型男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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