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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2024-08-29 20:59:44 作者: 法采
  小轎搖搖晃晃,三月微涼的細風從轎簾邊緣撲進來,細風鼓起帘子邊緣,露出了轎子外面的街景。

  濕漉的街道,初翠的柳樹,從沿街茶館的大堂看到後面,是水光映照的烏篷船,船兒悠悠從石橋下划過,笑語從船上伴著水聲傳來。

  這是蘇州城,是計英從出生到長大的地方,可她已經兩年沒有出過宅院了。

  一個賣身為奴的人,沒有自由。

  外面下起了濛濛細雨,抬轎的人腳下快了起來,很快就到了一座大宅的偏門前。

  計英下了轎子,抬頭看了一眼白牆上青磚豎立刻著的兩個字——宋宅。

  宋家是蘇州城裡的第一園林世家,經宋家人手造出的園林遍布江南各地,尤其以各代家主技藝最是高超,尋常人家求之不得,連皇家都要多給幾分面子。

  計英不才,竟能給宋家如今的家主做通房。

  她被人引著向里走去,沿路花草木石、亭台樓閣目不暇接,移步易景。

  只是一路走過,園裡路邊冒出許多人來,看稀罕景一般看著她。

  不僅看著,還止不住評頭論足。

  「這就是白家送給家主的通房丫鬟?當真是好姿色,身條真柔真軟,白家真會挑人......」

  一個小廝嘆道。

  「你才來,不曉得。白家小姐病了,不能如約同咱們家主成親,可不得挑個好模樣的通房過來。這位通房,嘖嘖......」

  另一個年長的僕從跟他解釋,話沒說完,忽的「哎呦」一聲。

  他側身一看,自家婆娘不知何時來了。

  他婆娘瞪著牛眼,「嘖什麼嘖?!沒見過女人是不是?!我挖了你的眼!」

  那僕從是個怕老婆的,連忙求饒。

  另一個婦人也勸著和。

  「怪不得他。女子到處都是,穿成這樣的女子可就少見了。你瞧瞧,那衣裳裹得多緊,腰更是束得細,三月天穿的那般單薄,勾得那般身形,不就是給男人看的嗎?」

  這婦人聲音不大不小,盡數落進了計英耳中。

  本就緊貼身上的衣裳,好像更緊了,每一下走動都扯著全身,只有扭動著走才能略微舒坦,若是正常行走,說不定要撐破了衣縷。

  計英只能選擇小步扭身前行。

  她身姿豐盈有度,在那特製的衣裳里,更添幾分風流姿態。

  小廝和僕從的眼睛看直了。

  僕從婆娘也是看得一愣。

  方才勸和的婦人晃了一下,又道了一句,「真真是好身條。在咱們家的園子裡看到,這可真是稀罕景,不知道的,還以為到了花樓的後花園裡。」

  話音一落,僕從婆娘一下回了神。

  她先是扯著僕從的耳朵不許他再看,接著一口吐沫啐到了地上。

  「呸!看她如今還哪裡有點世家姑娘的模樣?!計家大小姐,竟成了低賤勾人的狐媚子!和青樓里的妓有什麼區別?!」

  她這一口啐到了地上,計英恍惚以為被啐到了臉上。

  計家大小姐。

  這稱呼,著實離她太遠太遠了......

  她是計英,曾經的計家大小姐。

  他們計家是蘇州城裡的百年園林世家。

  鼎盛的時候,家中園林數十座,門生數以百計,凡是江南數得上的人家想要造園的,無不先來詢問計家的造園師是否得空。

  她父親做家主的時代,要造的園子若能得了她父親的指點一二,那便是拿得出手的園子了。

  那時候,哪裡輪的上宋家做江南造園的第一把交椅?

  而她作為計家嫡枝唯一的姑娘,父親寵溺,母親疼愛。

  她有三個哥哥,大哥端正,二哥溫潤,三哥瀟灑,三個哥哥沒有一個不疼她,從她生下來便圍著她轉。

  計英從沒有吃過苦、受過罪,想要什麼沒有得不到的。

  她娘親從她小時候便抱著她說,「咱們英英可是蘇州城裡最有福氣的小囡,連娘都羨慕你。」

  計英咯咯笑,穿著她娘親手做的紅裙,騎上父親在西域帶回來的名馬,被三個哥哥簇擁著當街跑馬。


  那時的馬鞭聲那麼脆,聲音只要響起,滿蘇州城的人都曉得。

  「計家大小姐來了!」

  可是計英十四歲那年,計家如大廈傾頹,敗落就在一夕之間。

  她父親和大哥二哥下了牢獄再沒回來,母親在憂慮不安中病死了,朝廷依然要抓她和三哥。

  三哥拉著她拼命逃跑,甚至為了護著她被劈傷了臉。

  三哥最是瀟灑風流,是蘇州城裡最俊美的公子,那一刀劈在了他臉上,血肉模糊到平江河裡的水都洗不乾淨。

  計英懵了,縮在石橋下聽著捉他們的朝廷兵馬從橋上奔過。

  她抖著聲問三哥。

  「三哥,我們還苟且偷生做什麼?爹娘和大哥二哥都死了,叔伯兄弟們都流放了,計家沒有了,你的臉也毀了,我們還活著做什麼?!」

  三哥扳住了她的肩膀,手下力道奇大,捏的她肩膀生疼。

  「英英,就是因為他們都沒有了,我們才要活下去!

  計家沒有跟亂黨勾結,只是被拉下水,只有我們活下去,才有東山再起的一天。如若不然,百年計家就永遠消失了!只剩下亂臣賊子一頂帽子!英英,我們不能死,要活下去,再立計家!記住了沒有?!」

  計英點頭,忍著眼淚拼命地點頭。

  「我記住了三哥,我記住了!我會活下去!」

  三哥笑了,可朝廷的兵馬突然折返了回來。

  計英驚呆了,三哥抓著她就要將她按進水裡。

  一瞬間,她明白過來,三哥要讓她活下去,而他自己去引開人。

  可是三哥已經為她擋了一刀,怎麼還能為她而死?!

  計英不管不顧地掙開他,一把將他推進水裡,自己跑了出去,被朝廷的兵捉回了牢獄。

  沒多久,計家被抄,她被賣了。

  她和白家小姐白秀媛素來有罅隙,白秀媛把她買回去戲弄嘲諷,以此取樂。

  她在白家兩年有餘,直到和白家定了親的宋家家主出了孝期,白家把她送了過來,給宋遠洲做通房。

  宋遠洲身子不好,這兩年更是時常臥病,白家不想把白秀媛嫁給病秧子,更是看中了金陵城的權貴想要借女兒攀附,但礙於宋遠洲勢大,只能拖著。

  如今宋遠洲父孝已出,白家實在拖不下去了,便道白秀媛生了病,一時不能完婚,把她送了過來,令她熬死宋遠洲。

  熬死宋遠洲啊......

  計英被引著轉到了另一條路上,一個樹木掩映下的園子隱約在前。

  路邊冒出了更多人,無不嘀嘀咕咕地指著她說道。

  計英攥緊了手,努力忽略耳邊的調戲、嘲弄、辱罵,忽略那些「這不是計家大小姐嗎?怎麼這副狐媚樣」的說法。

  不知道在漫天口水中走了多久,她終於進了那個院子——歌風山房,宋家家主宋遠洲的園子。

  進了歌風山房,周遭立刻安靜了。

  歌風山房是有幾套院落構成的園中園,計英又在歌風山房走了許久,才到了正院,宋遠洲住的地方。

  正院裡在擺放花草盆景。方才下了一陣蒙蒙雨,這會停了,院裡管事嬤嬤安排丫鬟們快手快腳把盆景擺好。

  「都仔細著些,一分一毫不能差地歸置到原地!若是哪處沒妥帖,二爺可閉著眼睛都能瞧出來,到時候被罰可別怪我沒提醒!」

  小丫鬟們本來瞧見來了生面孔分心,眼下聽了這話,全都神情緊繃地擺放花草。

  宋遠洲行二,人稱宋二爺。

  兩年不見,計英早已記不清楚那人的面容。

  她只記得,他和她三個哥哥、甚至和她見過的其他男子都不一樣。

  旁人或令人如沐春風,他卻令人如臨寒霜。

  但寒霜亦有寒霜凜冽的美,似六棱雪花,似雪中傲松,似北國冰川。

  計英曾經因他晃過心神。

  但眼下,她只是個通房而已。

  思緒一過,周遭突然靜了下來,小丫鬟們紛紛退到了院牆邊緣。

  計英一愣,腳步聲從院門前響了起來。

  她下意識抬頭去看,又按住了自己的腦袋。


  男人的白靴路過她身前時停了一下,她感受到了目光,是從三月倒回到正月的春寒料峭。

  她手下更緊了,想著要不要行禮,男人卻抬腳走了,一句話都沒留下。

  計英默默鬆了口氣。

  她被領去了奴僕住的後罩房,管事的僕婦分給她一間陰冷的西屋,但計英很滿意,這是一間只屬於她一個人的小屋。

  她收拾妥帖行李等著吩咐,但日頭升到了頭頂,又逐漸下落西去,夕陽從西面窗子外照進來,不多時完全暗了下去,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不過對於通房來說,吩咐約莫在晚上。

  但二更鼓響,院中燈火全都熄滅的時候,還是沒有吩咐。

  計英不免有一點點期盼。

  今天可以避過去嗎?

  她會否能完全避開呢?

  畢竟主子不消用的話,通房也只是丫鬟而已。

  計英很樂意做個純粹的丫鬟。

  可來了人,帶她去了正房,宋遠洲的房裡。

  正房燈火未熄,男人坐在書案前寫畫。

  計英叩頭行禮,他沒有抬頭,好像沉浸在書畫裡。

  計英不清楚他的態度,跪在地上等著。

  室內靜謐,只有男人偶爾寫畫時,筆尖摩擦紙張的細聲。

  她等了一會,沒有等來回應,等來了男人的咳嗽聲,男人咳嗽了一陣又一陣,咳得厲害。

  計英不記得從前他的身體這般不濟,如今看來,難怪白家有顧慮。

  她神思一晃的工夫,男人開了口。

  「會倒水嗎?」

  計英一回神,暗道自己大意了,連忙去給他倒水,小心奉到他手邊。

  他沒有說什麼,拿出一顆藥來就水吃了。

  計英暗暗鬆了口氣,這才看到他的臉。

  男人比從前好像變了許多,又好像沒變。

  他臉色泛白,唇色淡淡,眸似冰晶,看人的時候仿佛如山谷里的幽風。

  計英只看了一眼就迅速低下了頭去。

  男人低笑一聲。

  「計大小姐,很久不見。」

  計英跪下了身去,再次跟他行禮。

  「宋二爺安好,奴婢計英,得白家主子之令前來伺候二爺,若有不到之處,二爺儘管責罵。」

  男人沒有責罵,只是嘆了口氣。

  香爐里飄來一絲幽香。

  他突然開口,「難為你了。」

  這話伴著爐里的幽香,不知怎麼勾得計英鼻頭一酸。

  她以為在白家兩年,她早已經練得銅筋鐵骨,不亂旁人如何肆意嘲諷,都觸不下她的眼淚。

  可今日,她竟鼻頭酸的厲害。

  兩年過去,計家在蘇州城的茶餘飯後都已經消減下去。

  宋遠洲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很多從前的事情,是不是慢慢淡忘了?

  他能不能讓她單純做個丫鬟?

  她低著頭說「不敢」,她細細揣摩著宋遠洲的心思,覺得不是沒有可能。

  可就在她心裡升起一點期盼的時候,男人冷不丁開了口。

  「脫了吧。」

  計英僵住了。

  男人一如方才低笑了一聲,但這一次,計英聽出了不可掩蓋的嘲諷意味。

  「穿成這樣,我還能會錯意?」

  計英的心瞬間如墜冰窟。

  男人的手已經握上了她的腰。

  那腰細而柔軟,被白家特製的衣衫勾勒得不盈一握。

  宋遠洲順勢將她按進了懷裡,令她貼上了他的胸膛。

  幽香在兩人之間環繞。

  宋遠洲低頭定定瞧了她兩眼。

  她早已不是兩三年前的青澀模樣,十六歲的女子該有的嫵媚在她眼角眉梢長成,美艷不可方物。

  只是她神色怔怔,半身僵硬,櫻桃紅唇淡了些顏色,精緻的眉眼間透著驚慌。


  他抬手輕撫了她的秀髮,柔聲問。

  「怎麼?太緊張?」

  不知是不是他和緩了聲音,她的目光終於聚焦在了他臉上,宋遠洲從那眸色中讀出她的意思。

  她想讓他放過她。

  宋遠洲笑了,探身近到她耳畔。

  她小耳白皙細嫩,宋遠洲的唇邊在她耳畔輕蹭。

  計英感到濕熱之氣鑽進她耳中,她耳垂酥麻。

  而這酥麻不住向全身蔓延,她止不住驚慌。

  宋遠洲嘴角完全翹了起來,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仰頭直面他。

  她聽到他的話。

  「計大小姐,好生服侍你的夫主,就在今夜。」

  話音一落,他已帶她入了內室,天旋地轉之間,薄薄勾勒身形的衣衫盡數落下。

  計英被按在床上,仰望著陌生又熟悉的男人的臉。

  幽香在她鼻尖環繞,有種說不出的詭譎氣息。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笑。

  ......

  那一瞬間,計英睜大了眼睛。

  好似被人生生扯成了兩半,淚水不由自主地在她眼中涌了出來。

  「宋遠洲......」計英忍不住出了聲。

  「宋遠洲?」宋遠洲舔了舔嘴角,「你敢叫你夫主名諱?」

  男人陡然變了模樣,變得兇殘起來。

  計英忍不住要去推他,卻被他看似羸弱的身子,毫不費力地按住了她的雙手。

  她聽到嘲笑聲在她耳邊。

  「謹記你的身份。」

  計英恍惚,在狂風暴雨中飄搖。

  ......

  半晌結束,他離開,計英也沒有感覺到任何和緩。

  她已經麻木,身子定在床上不能動,一動便連著每一寸神經一起疼痛。

  她只是躺在床上張口呼吸著空氣,找一點點仍舊活著的感覺。

  男人卻冰冷冷地開了口。

  「下去。」

  計英怔了一下。

  男人立刻嗤笑起來。

  「計大小姐,你以為,你如今還是我宋遠洲的未婚妻嗎?你是通房,記住。」

  作者有話要說:悄咪咪開新。

  古早風狗血文,酸爽口的,大家主vs小通房,認真·追妻火葬場。

  明晚9點更新~大家儘量追讀,養肥太多可能會壓制新文數據,把文養壞哦(笑哭)~辛苦大家了~

  *完結:酸甜蘇爽古言《做太子侍寢的她逃了》:佛系宮女vs狼系太子,歡迎閱讀~

  *預收:歡脫輕鬆古言《撩了狀元後我逃了》

  點進專欄,作者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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