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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2024-08-29 20:59:45 作者: 法采
  宋遠洲去了淨房,他沒讓計英過去服侍,令她換一套被褥。

  計英拖著被人劈開的身子換了乾淨被褥。

  蘇州城的天那麼潮,換上的新被褥有陽光的味道。

  曾幾何時,她睡得也是這樣的被褥,可如今,她只能拿來潮濕的鋪墊,睡在窗下的小榻上。

  「誰讓你睡榻?」

  計英頓住了鋪床的手,環顧了房內,沒有別的床榻了。

  宋遠洲冷哼了一聲。

  「地上。」

  ......

  計英睡在了地上,沒有溫暖的被子,只有濕漉漉的鋪蓋和不斷泛著寒氣的地板。

  方才的痛尚未消退,她想清洗,宋遠洲不許,計英平平躺著,感受痛意和濕冷將她包圍。

  當年,她對宋遠洲那張寒霜似的俊顏晃了心神,終究是鑄成了大錯。

  如果她和他沒有定過親,那該多好。

  她錯了,她不該在三年前的上元節燈會閒逛,在流光溢彩的花燈里認錯了人,將燈謎貼到了他身上。

  彼時,他轉過身來看她,花燈將他的眉眼照的如月光下的冰晶,她從未在別人眼中見過那樣的美。

  計英慌了神,他將燈謎從手臂上揭下來給她。

  「計大小姐,認錯人了吧?」

  他笑著跟她點頭,轉身走了。

  路邊燈光在他寶藍色的錦袍上環繞,少年身姿挺拔。

  計英定定站著,人潮在她眼中散去,她眼裡只剩下那個寶藍色的少年。

  三哥找到了她,一扇子敲在她肩頭,「英英,看什麼呢?你的燈謎呢?」

  她沒回答三哥,反而指著前面的少年,問,「三哥,那個人是誰?我怎麼不識得?」

  三哥識得,「你說宋遠洲嗎?宋家二爺。他身子不好,不太出門。怎麼了?」

  計英聽了這話,咽了口吐沫。

  「他認識我。」

  他見到她,就準確地認出了她。

  計英想到少年跟她點頭帶笑的模樣,上元節的燈會完全看不下去了。

  她生病了,相思病,一連半月,睜開眼閉上眼都是那少年的模樣。

  半個月後,她忍不住了,打聽了宋遠洲出門去書肆的機會,跑去書肆堵他。

  她看見宋遠洲拿著書走出來,心都快停止跳動了,緊張到差點把帕子扯爛。

  她想叫宋遠洲一聲,少年已經抬頭看見了她。

  他有些意外,「計大小姐?」

  他又一次準確地叫出了她,計英止不住激動,她攥著手走過來。

  「你、你怎麼認識我?」

  他約莫沒想到她問這麼個問題,頓了一下,又笑了。

  和上元節那日的笑一樣。

  計英心跳加速到幾乎要跳出來,她聽見他道。

  「蘇州城裡,還有不識得計大小姐的人嗎?」

  這個回答和計英想的有些出入,她以為他是因為格外注意她,才認識她。

  她噘了嘴。

  宋遠洲瞧著又笑了,「怎麼了?」

  他說話的聲音那麼輕柔,好像羽毛拂過計英心頭。

  十三歲的小姑娘心裡癢了起來,她在少年清涼如水的目光中,突然壯了膽子問道。

  「你、你喜歡我嗎?」

  宋遠洲被問懵了,愣了一會。

  計英那時急得不行,她等不及也不敢真的等來他的回答,她急急忙忙道:

  「我喜歡你!」

  她把她半個月裡翻來覆去想了太多遍的話說了。

  她緊張地等待著宋遠洲的回答。

  可宋遠洲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

  「計大小姐,宋某從小已與家表妹定親,不便回答你的問題。」

  這次輪到計英愣在了當場。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宋遠洲,宋遠洲臉上的笑意完全消減了下來,沒有再把目光落到她臉上,拿著書離開了。


  計英傻愣愣地在書肆站了很久,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家。

  還是三哥從書肆前面路過,發現了她站成了石雕,把她扛回了家。

  計英哭了,哭得稀里嘩啦,三哥嚇了一跳,「誰敢欺負你,還把你欺負哭了?!」

  三哥的認知里,不存在能把她欺負哭的人。

  計英哭得更大聲了,「宋遠洲他定親了,不成了。」

  三哥這才曉得她出了什麼事情,把哭得稀里嘩啦的她摟進懷裡。

  「別哭了,英英!宋遠洲定親了,咱們就不要他了,哥哥再幫你挑個好的,行不行?宋遠洲冷了吧唧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性子,不要也罷!」

  但她從三哥懷裡掙了出來。

  「他怎麼不是好性子了?我喜歡他,我就是喜歡他!」

  三哥傻了眼。

  這事根本捂不住,很快大哥二哥和爹娘都知道了。

  娘和大哥二哥來瞧了她,都勸她想開些,他們越是勸她,她越是拗不過來這個勁兒。

  但宋遠洲定親是既定事實,她能有什麼辦法?

  半個月的工夫,人就瘦了一圈。

  還把大夫請來了。

  大夫說沒什麼大事,就是心情陰鬱。

  但吃了一個月藥,還是沒好,每日裡提不起精神,也不想出門跑馬去了,鬱鬱寡歡。

  有一天,爹突然來了。

  「英英,你就那麼喜歡宋遠洲嗎?」

  她止不住落了眼淚,她不想再提這件事,但爹愛憐地看著她,開了口。

  「宋遠洲也不是不可。」

  「什麼意思?」她一時間沒明白,解釋道,「他早就定親了,不行的。」

  爹卻笑了一聲,「若是退親了呢?」

  「還、還能退親嗎?」

  爹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告訴爹爹,若是他退了親,你願不願意嫁給他?」

  計英連想都沒想。

  「我願意!」

  ......

  她說她願意,沒過多久,宋遠洲就退親了。

  宋家遣了媒人上門提親,計英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她沒再見過宋遠洲,宋遠洲的父親生病臥床,他在床前盡孝。而她也不敢再找機會去堵他,她羞得不行。

  計英以為自己或許就在這樣的激動羞澀中,待及笄之後嫁去宋家,嫁給那個上元節燈會令她一見傾心的少年。

  但她錯了。

  沒到半年,計家出了事。

  臘月里,父親和大哥二哥被官府的人帶走了。

  娘和三哥開始到處找門路,可惜舅家離得遠,一時半會聯繫不上,三哥認識的人都表示不敢插手。

  計英想到了宋家,想讓三哥去問問,但三哥看了她一眼,搖著頭說算了。

  宋遠洲的父親在兩月之前病故,宋遠洲在家守孝。

  計英以為是這個原因,但當她不甘心找上了門去,才曉得三哥搖頭的原因。

  宋遠洲根本不見她,甚至寒冬臘月,連門都沒讓她進。

  計英震驚,宋遠洲為什麼這樣對她?

  她不信邪,她就站在宋家門外等。

  不知道過了多久,寒風凍得她手腳發麻,終於等到宋遠洲抱著手爐走了出來。

  她抿嘴看著他,想讓他解釋。

  可他只是站在石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計大小姐,你沒必要在這等,我不會幫你,不會幫你們計家。」

  他說的那麼明白,計英不可思議,「為什麼?我們兩家可是姻親!」

  「姻親?」他笑了,笑得那麼冷,不是從前令她心醉的清涼,而是冷,徹骨的冷。

  他說從袖中拿出一塊玉佩,那塊玉佩只有一半,另一半計英一直戴在胸前。

  是他們定親的信物。

  宋遠洲卻將玉佩咣當一下扔到了地上,扔在了計英腳下。

  「退婚了就不再是姻親了吧?」

  計英看著那塊玉佩,玉佩滾落在灰塵里,青磚磕掉一角。

  她胸前的另一半忽然冷了下來,冷得嚇人,冰著她的心肺。

  「你怎麼能退婚呢?」她木木地問。

  宋遠洲笑得玩味,說的話卻令她頭腦瞬間清醒。

  「怎麼不能退婚呢?我本有婚約在身,如果不是退婚,會和計大小姐定親嗎?」

  計英明白了。

  原來他不願意。

  從頭到尾都不願意。

  原來都是她在一廂情願。

  計英把胸前的另一半玉佩拿了出來,最後問宋遠洲,「你真要退親?」

  宋遠洲點點頭,「計大小姐放心好了,宋家會兩倍奉還定親禮金,三倍也可......」

  他沒說完,計英把他打斷了。

  「不用了。士可殺,不可辱,我計家不要你的錢!」

  北風呼嘯而過,將她身心凍得冰涼。

  她也將玉佩摔在了地上。

  咣當一聲,好像碎成了兩半。

  她沒有低頭去驗證,最後瞧了一眼宋遠洲,離開了。

  ......

  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宋遠洲。

  之後計家迅速敗落,她已經無暇顧及宋家如何、宋遠洲如何。

  她只是知道,宋遠洲的表妹在此之前嫁了人,宋遠洲沒能如願娶到他的表妹,而後和白家定了親。

  定親那天,白秀媛饒有興致地問她感覺如何。

  她沒什麼感覺。

  宋遠洲已經是個與她沒有絲毫關係的人了。

  永遠都不可能有關係。

  但她沒想到,上天愛跟人開玩笑,兜兜轉轉,她和宋遠洲又有了交集。

  她成了他的通房。

  而他沒有忘記她,他記著要羞辱她。

  計英不知道,她到底如何得罪了宋遠洲,以至於她已落魄至此,他還不肯放過?

  他到底想怎樣?何不說清楚?

  欺壓羞辱是什麼意思?

  他不說,她什麼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十三歲那年的她瞎了眼,害了如今的自己。

  她很後悔。

  後悔捧出一顆真心給了魔鬼。

  ......

  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回憶如地板上的冷氣一樣不住向上翻。

  翻得她眼睛一酸一酸地難受,她抹掉眼角的水珠,深吸一氣冷靜下來。

  過去犯的錯不能彌補,她現在需要面對接下來在宋遠洲身邊做通房的日子。

  他讓她記住她的身份,她會記著的。

  她是卑微低賤的通房,僅此而已。

  計英笑著閉起眼睛,在冰冷的地板上咬緊牙關,吞下自己的苦果。

  如今,她能做的就是活下去,早晚有一天從宋遠洲身邊離開,再立計家。

  雖然三哥在那之後失蹤了,計英這兩年多方打聽也沒有音訊。

  不管三哥如何,還在不在這世上,計英都記著她答應三哥的話。

  好好活著,東山再起。

  她將眼角的淚抹淨,默念睡覺睡覺睡覺,可是她卻睡不著了。

  她不敢翻身怕宋遠洲責罰,不知挺了多久,終於迷迷糊糊有些困意。

  可睡在床上的病秧子家主半夜咳嗽起來。

  計英渾身散架,又不得不在他的示意下,給他倒水,服侍他吃藥。

  他說手腳冰冷,計英又給他灌了暖和湯婆子塞進被窩。

  而計英只能搓著冰手繼續睡地鋪。

  她活做的利索,一看便是沒少在白家做事。

  宋遠洲看了她一眼,她面上沒有任何表情,低著頭退下,真如一個奴婢一般。

  她吹熄了燈,又睡在了地鋪上,一點多餘的動作都沒有。


  房內的幽香悠悠繞轉。

  宋遠洲閉起了眼睛。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窗外有了些許白亮。

  宋遠洲醒了過來,他撥開懷表看了一眼,時間還有些早。

  轉頭看到了睡在地上的人。

  不似剛睡時平平躺著的模樣,眼下她側過身背對著他,蜷縮在不算厚的被褥里。

  被褥在她腰間裹出一道凹陷的弧線。

  宋遠洲想到昨日她在他懷中的感覺。

  是瘦了。

  計家還沒敗落的時候,她臉蛋比如今圓潤,身姿矯健更是同齡姑娘不能比,那是時常在街上打馬練出來的。

  他曾遠遠看過,卻也只能抱著手爐眼睜睜看她一身紅衣打馬而過,留在他心中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她曾問他為什麼能準確地認出她來。

  他當然能,他早就可以......

  往事如雲煙在眼前飛過,宋遠洲想到那之後的事,神色又冷了下來。

  計英不應該遇上他,不應該把燈謎貼在他身上。

  她不應該......

  宋遠洲坐到了床邊。

  「上床來。」

  聲音由遠及近傳入計英耳中,在某一瞬間把她驚醒。

  計英睜開眼睛看到了床邊的宋遠洲,不敢遲疑,立刻跪起身應答。

  「多謝二爺,奴婢睡地鋪就好。」

  宋二爺的聲音充滿了諷刺。

  「不用?難道讓你夫主去地上要你?倒是別有些情趣,也不是不可。」

  計英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宋遠洲看著她詫異的神色,拍了拍床邊,語氣又溫柔起來,「過來。」

  計英再不相信那溫柔,就像如今的她不會再像當年那般,對他晃了心神一樣。

  她在他眼中,只是卑賤的奴婢。

  卑賤到不能有任何反抗。

  作者有話要說:她很後悔。

  後悔捧出一顆真心給了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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