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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2024-08-29 20:59:51 作者: 法采
  頭髮散亂下來,推搡之間打成了亂糟糟的結。

  計英手指梳了幾下也沒能梳開,她乾脆坐到了老槐樹下的溪水邊,撩起了山上流下的清水打理頭髮。

  她安靜坐著,沒有氣惱也沒有怨恨,剛才的一切好像和她無關。

  風吹起那月白色的衣裙,吹動她散下來的頭髮。

  波光映著她清瘦的倒影。

  宋遠洲站在門下的石階上看著她,看著她一點點梳開打結的發,整理好歪扭甚至開了線的衣衫,最後捧起清水輕輕潑到臉上。

  溪水叮叮咚咚地從樹下流過。

  男人走到了她身後。

  溪水中倒影了男人的倒影。

  宋遠洲看著水中倒映的少女擦乾了小臉,睜開了眼睛,清水洗過的小臉白皙乾淨,睜開的雙眼明亮透徹。

  他心頭軟了下來,剛要說什麼,少女恰從溪水中看到了倒影中的他。

  幾乎是一瞬間,她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迅速向後退去,甚至顧不得叫踩在了溪水裡,濺起水花。

  兩步退開,小溪如同楚河漢界,將兩人隔開了去。

  宋遠洲怔怔看著她下意識的行為,然後聽見她低頭規矩行禮,「二爺。」

  方才在舌尖上打轉的話,盡數消散沒了影。

  宋遠洲看著與自己拉開距離的少女,她臉上無神表情,只是規矩地叫著「二爺」。

  她不怨他沒有及時澄清,也不恨替她表妹頂了這罪名。

  只是在他到來時,立刻拉開與他的距離。

  宋遠洲胸口瞬間難受了起來,止不住重重咳出了聲。

  「咳——咳——」

  計英嚇了一跳。

  「二爺沒事吧?奴婢去叫黃普來。」

  她說著就要走,宋遠洲只見她連離開都要繞到這老槐樹的後面,與他始終保持著一丈以上的距離。

  他胸口更難受了,他極力忍著那咳喘,叫住了她。

  「不必去,回來。」

  少女定住了腳步。

  他不讓她走了,她也沒有靠近,只是眼觀鼻鼻觀心地站著,聽從吩咐一般。

  宋遠洲說不清自己心頭什麼滋味,兩步走上前去,站到了她臉前。

  她下意識還要退開,被他眼睛瞪住了。

  宋遠洲冷笑。

  「你夫主還能吃了你不成?你躲什麼?」

  計英頓了一下,「奴婢沒有躲。」

  她確實沒有躲開,她也躲不開他,她只是不想離他這麼近罷了。

  她不承認,態度大方不似作假,宋遠洲抿嘴看了她幾眼。

  少女今日剛穿的新衣又被扯破了幾處,有些地方還被不知誰人抓上了香灰。

  宋遠洲沒在追究她。

  兩人在老槐樹下靜默地對著站了幾息。

  宋遠洲想說些什麼,又不知從何開口,還是黃普辦完了事走了過來。

  「二爺,小人已經替計英姑娘澄清了,就說他們認錯了人,小人另外找了穿月白色衣裙的人從另一邊離開,那些香客起了疑,便都散了。」

  宋遠洲聞言鬆了口氣。

  他看了一眼計英,他想,有了黃普的話在這裡,她定然少了些委屈。

  宋遠洲緊緊看著計英,以為她或許會因為解除了誤會對他換了神色。

  可他錯了。

  少女神色一如方才,只是微微含笑著說了一句。

  「二爺費心了,奴婢為主子分憂,本就是本分。」

  本分......

  宋遠洲定在了當場。

  胸口難忍的湧出咳喘,他再也忍不住了,扶著老槐樹咳了起來,咳得心肺具震動。

  「二爺!」黃普連忙跳過來替他順氣。

  宋遠洲眼角掃到了那個少女,她還在那裡穩穩站著,看他的眼神冷漠仿佛一個毫無關係的外人。

  不,就算是毫無關係的外人,她也會關心。

  他記得有一年冬天,雪下得很大,她牽著馬兒從宋家不遠的路上走過。

  過拱橋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拉著重貨的老頭,她本從那橋上打馬跳了過去,卻又牽著馬走了回來。

  她用她那西域寶馬替那老人拉貨,一直過了橋才卸下來。

  老人跟她鞠躬道謝,她擺手又扶住了老人。

  她跟老人說了什麼,遠在歌風山房假山頂上的宋遠洲聽不見。

  他只能從望遠筒隱約看到她的笑臉,然後看著她一身紅衣打馬離去。

  但那個冬天,老人每次拉著重貨出現在高拱橋下,她就會打馬從此路過,替他將貨物拉過去再離開。

  宋遠洲記得很清楚,他甚至打聽過計英是否與那老人有些關係。

  結果是,毫不相干。

  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她尚且如此相幫,但此刻,她看向他的眼神,好似透過花窗看牆外的人,只是看看而已,與她毫無干係。

  「咳——咳——」

  宋遠洲不想再看到她的任何表情,他甚至害怕從她臉上看到憐憫。

  他連忙揮手讓她走。

  「走開!快走開!」

  他連番趕她,計英沒有留下的必要,立刻轉身離開了。

  少女身影不見之後,宋遠洲幾乎咳得站不住了。

  嘴裡好像有些異樣的味道,他從袖口抽出帕子捂住了嘴,又是兩聲咳嗽,他打開帕子。

  雪白的帕子上,印上了一滴刺眼的紅。

  黃普驚得險些跳了起來。

  「二爺怎麼又咳血了?!川二爺不是都給二爺治好了嗎?一年多沒有再犯了!二爺,小人這就去請川二爺吧!二爺最近病情反覆,這樣不行......」

  黃普驚慌失措,宋遠洲厲聲叫住了他。

  「住嘴,不要說出去。」

  黃普閉上了嘴,只能反覆求他,「二爺去川二爺那吧。川二爺來信說今晚就回來,快讓川二爺給二爺瞧瞧吧。」

  宋遠洲並不想去,可他也不想回歌風山房,他不能回去,不能讓她看到他這般模樣。

  連夜從金陵趕過來的宋川,先給孔若櫻看了看。

  孔若櫻的情形當真不好,人有些糊塗了,甚至會把宋川認成宋遠洲。

  宋川也同意送孔若櫻回杭州娘家。

  蘇州是她的傷心地,如果遇到和曹盼之事相關的人和事,極其容易刺激到她。

  宋遠洲不免想到了計英。

  不過宋川悄悄將他引到了一旁。

  「表小姐情形很不好,最近還落過胎,很有可能是那姓曹的孩子。她身子完全經不得折騰了,送她回娘家靜養最好不過了。」

  宋遠洲皺眉低咳了兩聲,立刻吩咐了人和車,送孔若櫻回杭州。

  翌日一天,宋遠洲都在安排送走孔若櫻的事情,宋家人送了孔若櫻一程,回來的時候,時近黃昏。

  孔若櫻總算離開了蘇州。

  只是孔若櫻的事情安排妥當了,宋川卻拉著宋遠洲跟他回了他府上。

  兩人前後腳進了房中,宋川便從袖中抽出一條帕子,徑直拍在了桌案上。

  帕子上染了一滴血,扎著人眼。

  「我說家主大人,如今你可真是厲害了,咳血這麼要緊的事,你瞞著我?要不是黃普偷出帕子給我看,你就不準備說了是嗎?」

  宋遠洲皺眉,「黃普這小廝......」

  話沒說完,又開始咳嗽起來。

  宋川叫了他,「宋遠洲,伸手!」

  可那位家主只是搖了搖頭,「我沒事。」

  他說完,就要走。

  宋川簡直要氣笑了。

  「宋遠洲,你這是發什麼瘋?我給你診脈還能診出你心裡話來?你怕什麼呢?有病看病行嗎?」

  可那位家主就跟沒有聽見一樣,還是要走。

  這回宋川真是笑了。

  「行,我宋川醫術再高明,也治不好一個想死的人。你愛死就去死吧,你死了宋家歸誰倒是無所謂,就是你那小通房,不知道會落到誰手裡。」


  男人頓住了腳步。

  宋川仍舊調笑著,「你要是讓我幫忙照顧,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她不是白家送來的嗎?你死了,估計還得回白家。白家我可聽說,近來和金陵城的達官貴人們聯絡緊密,會不會用你這小通房做什麼事情,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宋川有件事情說對了。

  計英的賣身契還在白家手中。

  宋遠洲面色陰沉地定住了腳步,宋川一看,搖頭嘆氣地直接將他拉回到桌案旁,抓著他的手臂切了他的脈。

  「惜命吧家主大人,多活幾年沒壞處。」

  一早,宋遠洲被宋川壓著頭皮喝了兩碗苦藥汁,才被放出門去。

  他去了茶樓,和幻石林的持畫人交易了那副險些被頂替的幻石林園林圖。

  出手闊綽的宋二爺花了一千二百了拿下了這幅畫。

  到此為止,他已經拿到了蓬園、快哉小築和幻石林三幅園林畫。

  除了兩幅流入皇宮的無法探知消息,另外兩幅雲瀾亭和拂柳山莊宋遠洲正在著人打聽。

  不過,一連三次重金買下名畫,便是宋家家主宋二爺,也有些吃不消。

  於是當天,他就應了紹興一家的邀請,去了紹興為那家人造園。

  宋遠洲在江南園林界地位頗高,尋常人家根本請不動,那紹興人家也沒想到宋遠洲會應下他們家的造園事宜,準備的還有些倉促。

  宋遠洲倒不在意,不用回歌風山房,不用見到什麼人,更不用去看她臉色猜她心思,宋遠洲以為,他會舒坦許多。

  可惜他錯了。

  來了紹興才兩日的工夫,就有些待不住了,又忍了一日,總覺得人不在蘇州,如果發生了什麼無法掌控。

  他乾脆將園子大致地形圖繪了出來,帶回蘇州計算寫畫。

  那家人沒有不同意的,還親自給他送行。

  宋遠洲頗有些過意不去,可他沒料到的是,送行宴上,竟然碰到了一個熟人。

  說來,可不是意外碰到,而是那家人特意請來作陪的。

  「白家大爺怎會在此?」

  那白家大爺不是別人,正是白家的嫡長子,白秀媛的大哥白繼藩。

  紹興那人家正是聽聞白宋兩家有婚約在,就把宋遠洲的以後的大舅兄請了一起前來。

  眼下宋遠洲這麼問,白繼藩笑著說做生意,打了馬虎眼過去了。

  宋遠洲這頓飯吃的寡然無味,白繼藩也沒有對他過多熱情。

  兩家婚約的內里詳情不足為外人道也,但宋遠洲對於白繼藩前來赴宴還是感到驚訝。

  白繼藩為何會在紹興?

  白家是做石料木料起身的商戶,到了白繼藩的父親,終於考中了舉人有了出身,便也讓兒子做起了造園師。

  白繼藩毫無文人氣息,做不成造園師,科舉也是不通,只能捐了個官掛著名,仍舊做生意。

  眼下白家與金陵城裡權貴打得火熱,就是白繼藩在中間聯絡。

  白繼藩不去金陵城,也不去揚州、杭州這樣的地方,跑來小紹興作甚?

  宋遠洲沒問,白繼藩倒是前來同他問了話。

  「聽聞宋二爺買了那幻石林的圖,先前還買了蓬園和快哉小築,不知這三幅畫用了多少銀錢?」

  園林圖多半是造園師才感興趣,白繼藩這種半吊子會感興趣?

  宋遠洲給他報了幻石林的數,「一千二百兩。」

  白繼藩挑了挑眉,「另外兩幅,不會也這個價錢買的吧?宋二爺可真是出手闊綽。不過你買這麼多園林畫做什麼?到底是上千兩的價格,實在太貴。」

  宋遠洲還是那套說辭,作為一個江南有名的造園師,想要園林畫有什麼不正常嗎?

  但他瞧著白繼藩來回思量的神情,心下一動。

  「白家大爺也要買園林圖麼?不知看中了那一幅?」

  他這麼一說,白繼藩神思立刻歸位,連忙笑著朝他擺手。

  「我要那園林圖做什麼?隨便問問而已。倒是你買了這三幅園林圖,可還要接著再買旁的?計家的七幅圖,每一幅都是名畫。」

  白繼藩這話,就有些打探的意味了。


  宋遠洲便沒有跟他說實話,只道眼下手裡吃緊,過幾年再說。

  白繼藩約莫覺得也是這樣,宋遠洲家裡又不是國庫,哪來這麼多錢?

  兩人都無意再深聊下去,隨口說了兩句便做了罷。

  宋遠洲要回蘇州,白繼藩直奔金陵。

  只不過兩人剛一分開,宋遠洲就叫了人來,「好生去查查,白繼藩來紹興做什麼。」

  他啟程回蘇州,留下人手查探消息,待他剛回到蘇州城門口,探聽消息的人連夜趕過來報了信。

  「回二爺,那白家大爺去紹興,好似是為了雲瀾亭的園林圖。」

  宋遠洲一聽,眼睛眯了起來。

  雲瀾亭?!

  他就說,白繼藩怎麼會對園林畫這麼感興趣,又怎麼特意去了一趟紹興,

  竟是為了雲瀾亭的畫嗎?

  「那他到手了?」

  下面的人搖頭,「約莫沒有,白家大爺是空手離開的紹興。」

  宋遠洲鬆了口氣,「那雲瀾亭的圖現在何人手中?」

  如果可以,他要搶在白繼藩之前拿下此畫。

  畢竟白繼藩要買此畫做什麼,實在不得而知。

  可回話的人又是搖頭。

  「回二爺,白家行蹤隱秘,咱們好不容易才探聽到他們在打聽雲瀾亭,但在何人手中卻不得而知。而紹興也並沒有人知曉此圖的下落。」

  宋遠洲頗為意外。

  馬車悠悠向宋家駛去,他坐在車裡捏了眉心。

  計家敗落的時候,雲瀾亭是第一幅被官府賣出去的園林畫。

  此畫比其他六幅園林畫簡易許多。蓋是因為雲瀾亭此園本就是前朝造園師為自己女兒造的一座嫁妝園林。

  雲瀾亭不大,勝在那位造園師心血全部在圖上面,又為後世造源女兒園做出示範。

  然而,從這幅畫被官府賣出之後,便再也沒有了下落。

  沒人見過,更沒人聽說有買賣易手之事。

  宋遠洲曾去官府衙門查過此畫賣了何人,誰想到一查,更意外了。

  官府當時變賣計家的產業,沒有仔細核查,買了此畫的人登記的名字,竟然是個假名。

  查無此人。

  宋遠洲以為這畫會比流入皇宮的兩幅還難辦,沒想到眼下竟然露出了冰山一角。

  白繼藩追到紹興,說明此畫大概是在紹興了。

  宋遠洲加派了人手繼續查探,希望不時便能有些線索。

  思慮之間,馬車已經回到了歌風山房。

  歌風山房一如往常,綠樹蔥鬱,星花點綴,風絲清涼。

  宋遠洲一路從紹興趕回蘇州,到了歌風山房門前腳下又有些猶豫了。

  腳步略略一頓,他不快起來。

  這是他的歌風山房,是他的園子,他來此為何要猶豫?

  念及此,宋遠洲大步走了進去。

  院中忙碌的丫鬟婆子紛紛退到了兩邊,規矩地行禮,「二爺。」

  宋遠洲沒有停留,眼角卻止不住向兩邊掃去,沒有什麼令他不適的人。

  但他心裡沒有絲毫的愉悅,反而禁不住皺了眉。

  繼續大步向前走去,直到快走到正房門口,他終於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在了耳邊。

  那聲音脆而清亮。

  「茯苓姐快點過來......」

  他看了過去,那少女穿著水紅色的衣衫,手裡端著竹筐,笑著從後面走出來。

  行走間帶起來的風,令她裙擺翻飛。

  宋遠洲心下微停,而少女也抬頭看到了他。

  就在看到他的一瞬,那小臉上盈盈的笑意消失了。

  她甚至沒有似第一天她來歌風山房那樣,有些無措忐忑地站著。

  幾乎沒有停頓,她也同那些丫鬟婆子一樣,退到一旁規矩地行禮。

  她眉眼無波,沒有一點逾矩的錯處,更沒有多看他一眼。

  她只是行禮,「二爺。」

  不知為何,宋遠洲心頭噌得一陣惱火。

  作者有話要說:二爺:我可是坐高鐵、飛機、火箭回來的!!!

  英英:哦。

  九月了~祝大家九月順順利利,9.1的更新奉上~

  感謝各位姐妹的投雷打賞和營養液,感謝安妮小可愛的淺水炸彈~謝謝~

  今天的新章五千字,還算夠意思吧?

  另外,《小通房》9.2上夾子,夾子是晉江的一個重要推薦,所以下一章,也就是9.2(周三)的更新時間會晚一些,恢復到晚上9點,在這之後,更新時間沒有意外就不改了,一直是晚上9點。

  存稿箱裡定時更新的章節,晉江發布可能有延遲,大家過幾分鐘再刷一刷~

  辛苦大家追更,晚安,祝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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