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囑託讓孕婦莫要大喜大悲,才嘆息一聲離去了。
這家的夫人當真是不好伺候,這鬱結於心哪裡是他奉勸兩句,開兩副安胎藥能穩住胎像的?
有些事情,還得依靠她自己想得開。
蘇棠卿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她和蕭崇寧的事情為世人所不容,外祖家將她趕出鄒家,說鄒家沒有她這樣的外孫女,這樣勾引男人,跟男人苟且的外孫女。
蘇棠卿站在大雨中,電閃雷鳴哭得心力交瘁。
她哭著說自己沒有跟人苟且,她始終都是清白的,她也不想這樣。
可沒有人聽她的。
又夢見自己肚子大了,外祖父親自端著一碗墮胎藥將這個孩子墜胎。
蘇棠卿在藥灌下去的時候就驚醒了。
蘇棠卿愣了好一會,忽然想到她最初不敢面對跟蕭崇寧的關係,是因為怕親人憎惡,更被世俗禮法所困。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外面二舅母端著一碗粥進來了。
「聽說你早上都沒有吃什麼東西,我親自給你做的一碗粥,你嘗嘗味道怎麼樣。」
二舅母臉上滿是滿足的笑容,「現在我們一家團聚,人都還好好活著,已經是最好結局的,等回頭三皇子登基,我們鄒家便有從龍之功,三皇子許諾,到時候你外祖父就是左相……不過你外祖父的意思,是他對左相併無貪意,這江山還是要晚輩去守護,他就不參與了。」
蘇棠卿喝了粥,心情好了,吃東西也多了不少,一碗粥讓她全都吃了下去。
蘇棠卿感覺肚子有些撐,聽二舅母說完沉默了,「二舅母,外祖父當真還想回到京城為官嗎?」
蘇棠卿其實更想問「為什麼」。
京城都那樣待他了,這一生她都覺得外祖父如履薄冰,為什麼還要回來?
蔣氏嘆息一聲,「棠卿,人活在世上,總是喜歡待在安逸區的,就算他們對皇家失望又如何,可人在高位久了,怎麼能眼睜睜瞧著江山百姓受苦?」
蔣氏一句話,已經說明了很多信息。
蔣氏正了神色,「棠卿,我家中是武將,沒什麼文化,也沒有鄒家那些規矩,我只知道,世俗禮法固然重要,一個人的開心快樂更加重要,如果讓你不開心了,什麼狗屁世俗禮法,什麼狗屁閹人臣妻的,都是外人口中的廢話。」
蔣氏嫁給鄒景河後,已經好多年沒這樣講話了。
蘇棠卿愣了一下。
蔣氏湊近蘇棠卿,悄悄說:「我跟你講,你看著你二哥一本正經的,其實在某些方面,特別像是一個混小子,根本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規矩,他和大哥經常偷偷摸摸的出去……」
「咳咳。」
門口,孫氏輕咳兩聲,臉紅得要滴血,「蔣氏,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蔣氏沒想到會被最規矩守禮的大嫂抓包,乾笑兩聲,「大嫂你別介意,我這不是勸慰勸慰棠卿,棠卿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孫氏沉默了,將頭瞥向一旁,「那也不能說他們的秘密,你還是講些別的吧。」
孫氏都不好意思說,自家夫君沒事的時候喜歡去鬥蛐蛐,這個習慣實在是有些紈絝上不得台面。
兩人越是這樣,蘇棠卿越是好奇。
蘇棠卿笑著說,「大舅母二舅母,你們還沒有告訴我是什麼事呢,你們若是不說,我恐怕今天晚上都睡不著了。」
在蘇棠卿就糾纏下,蔣氏偷偷在蘇棠卿耳邊說了。
兩人喜歡鬥蛐蛐,並且還喜歡偷偷出去當木匠做椅子。
其實鄒景仁和鄒景河才不是做的椅子,而是機關。
然而蔣氏才不管是什麼呢,她對那些東西不感興趣,只知道自己夫君每日抱著那木頭在那裡搞啊搞,還得背著公爹。
因為公爹不喜歡。
「你都不知道你二舅舅之前有多傻,犯了多少蠢事……」
蔣氏給蘇棠卿講自家夫君的蠢事,孫氏在一旁直嘆氣。
可見蘇棠卿笑容開心明媚,也就隨著兩人去了。
蘇棠卿跟蔣氏這一聊,就整整聊到了晚上。
蔣氏自打嫁進了鄒家,一切以鄒家為主,還很少有如此開放肆意的時候,這下跟蘇棠卿都暢快無比。
蘇棠卿睡覺前,還回想到蔣氏開心興奮講她少年時期的大膽求愛……
鄒家人為了陪蘇棠卿,也都住在了海棠別院。
平日裡被四個舅母照顧著,舅舅們倒是不知所蹤。
而侄兒們陪在自己身邊,日子竟然是比在蘇府還要肆意。
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禁足也解開了。
秦姑姑一本正經,「督主走前就吩咐了,在他離京後半月,就可以讓姑娘自由行動,其實之前困著姑娘不讓姑娘離開,也是為了姑娘的安危。」
秦姑姑嘆息一聲,「只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姑娘若是要出門,還是要人陪著比較好。」
秦姑姑這樣說,蘇棠卿反倒是不想出門了。
蕭崇寧失蹤了整整一個月後,蘇棠卿開始焦躁不安。
每晚做夢都是蕭崇寧的屍體,夢見他死在荒郊野嶺,無人收屍。
蘇棠卿又一次驚醒,這次再怎麼樣都睡不著了,她悄悄覆上自己的肚子,腰肢已經有些粗。
最近在鄒家人的照顧下,蘇棠卿胖了不少。
她是半夜驚醒,半夜便聽到了喪鐘被敲響。
一瞬間,蘇棠卿明白了什麼。
皇上駕崩了。
繪春匆匆進房來瞧蘇棠卿,自打蘇棠卿懷孕後,她每當半夜都要進來瞧瞧,今夜卻格外勤。
蘇棠卿就是想要睡覺,都睡不著了。
蘇棠卿嘆息一聲,「繪春,你來來回回在做什麼?」
繪春驚奇,「姑娘到現在還沒有睡著?」
蘇棠卿最近睡眠質量好了很多,許是鄒家人陪著,鄒家的幾個晚輩也在身邊,她情緒也好。
蘇棠卿:「剛才做噩夢醒了,你在擔心什麼?」
繪春嘆息一聲,「奴婢在擔心皇上駕崩,皇上駕崩,剛剛老爺子和秦姑姑她們都醒了,現在外面嚴陣以待。」
蘇棠卿點點頭,剛才她就發現,外面燈火通明,只剩下她這個院子還是暗著燈的。
海棠香圍繞在鼻翼間,隱隱有些檀香味道傳來。
繪春道:「我聽秋雨姐姐說了,今夜必定不平凡,可能茯苓王他們今晚就要動手,茯苓王已經和端王聯手了,不知道打成了什麼協議,今晚要是動手的話,三皇子形單影隻,如果出了事,我們也就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