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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2024-08-30 01:35:21 作者: 發電姬
  謝以雲瞪著他,她聽到什麼,朱琰想幫她換衣服?

  最令她驚詫的是,朱琰臉上神情很認真,看得謝以雲懷疑是不是自己腦子不對勁,還沒有睡醒。

  朱琰說要換,就真的動手,他手上力氣不小,謝以雲的遮擋根本不成作用,扯了一下謝以雲的腰帶,那腰帶很快就鬆開,衣襟也變得寬寬鬆鬆。

  謝以雲驀然回過神來。

  她,她是女的啊,朱琰以為她是太監才會伸出手,但,她怎麼能讓朱琰給她換衣服!再者,如果被發現真實身份,不知道還要遭多少罪呢!

  一想到自己身份被發現後,難保不被朱琰誤解成她故意接近,那時候,真的跳進碧水湖也洗不清。

  她敢肖想朱琰?怕不是嫌命不夠長。

  謝以雲猛地捂住自己衣襟,力氣雖小,但動作挺大,下了十足的決心,也終於讓朱琰抬起眼來。

  他目中一凝,被反抗一霎的不悅很快掩藏起來,也沒有如往常隨心所欲想做的一定要做,難得緩了動作,解釋:「你身上這麼髒,穿著這身衣服要到什麼時候?」

  謝以雲緊張地咽咽口水,語無倫次:「奴才,奴才不敢勞煩公主殿下,奴才怎麼敢,怎麼敢髒污殿下的手,讓奴才自己來就好……」

  朱琰皺起眉。

  他親自為她做點什麼,自己都沒鄙棄,她居然不領情。

  頗有些掃興,他嘲弄一笑:「怎麼,你上面也看不得?」

  他本來想說的是「你是太監下面看不得,上面也看不得麼」,不過一想到沒有命根子對太監來說不是件能隨意提及的事,於是話到嘴邊只剩一半。

  謝以雲臉頰發燙。

  還好她剛發過燒,臉上又浮起紅暈不突兀,她使出現在能使的最大力氣按住腰帶,聲音顫抖,又一次強調:「公主殿下,奴才污穢,奴才自己來就好了……」

  因為生病,她平時柔弱的聲音有點沙啞,還帶著不易察覺的哭腔,朱琰本來坦坦蕩蕩,沒有任何齷齪心思,但看她眼眶微紅,委屈地抿著淡色的嘴角,仿佛他在強迫她做什麼極不願的事情。

  朱琰手指緩緩收回。

  他不是沒有開過竅,雖然他身份不能公開,但淑妃很有遠見,該給他的春/宮冊子都沒落下,而且,早就安排各種姿色的宮女在紫煙宮服侍,可不管她們環肥燕瘦,各有千秋,朱琰都不曾打正眼瞧過她們。

  只是從最開始到現在,他不止一次認真打量這個小太監,包括這一次。

  剛生過病,謝以雲臉色很差,說是蒼白也不為過,但正是這樣,更顯那雙眼睛烏黑圓潤,就連微紅的眼眶,都是添在這張臉上的一筆濃墨,勾勒出她的眼型,委屈又呆呆的,從她松松垮垮的衣襟口,能看到她瘦削的鎖骨,鎖骨起伏的線條很精細,蜿蜒到衣領之下,那裡的皮膚很嫩,只要輕輕一刮,就能留下一片緋紅。

  朱琰輕輕眨了眨眼,不動聲色地挪開目光。

  自從想明白後,他也知道自己為什麼總是一次次打量謝以雲,無非某種東西作祟。

  但朱琰這樣的身份,向來只有別人向他獻媚,他不屑於強迫別人,尤其謝以雲這麼明顯的拒絕。

  況且朱琰幫她換衣服本來也沒出於別的心思,他眯起眼睛,說:「那好,你自己換吧。」

  說完,他隨便從小柜子里抱出一身衣服,避開髒污放在她身邊,又袖手站在一邊。

  謝以雲大大鬆口氣,可是她還捂著衣襟呢,朱琰抱著手臂換個姿勢,目光還是落在她身上。

  她小聲地問:「殿下還有什麼事麼?」

  朱琰才覺得奇怪:「等你換衣服,你還有什麼事麼?」

  謝以云:「……」

  朱琰:「……」

  一陣安靜。

  謝以雲總算明白「騎虎難下」這四個字怎麼寫,她大可以讓朱琰出去,但是朱琰的神情表示他已經積攢足夠的不愉快,她根本不敢試著提出這句話,倒像她趕主子走。

  而且,她一避再避,就怕朱琰察覺什麼。

  在朱琰身邊這麼久,她除了知道不能惹怒朱琰外,還知道朱琰的聰敏,他能輕而易舉從別人異常的行為推出原因。

  謝以云為難地低下頭,假裝在找腰帶的帶子,實則從整張臉到脖頸通紅,又臊又急,鬢角都刷刷落下冷汗。


  過會兒,只聽朱琰說:「看吧,你連衣服的結都找不到。」

  謝以雲欲哭無淚:「回殿下,奴才有點眼花。」

  朱琰不由冷笑一聲:「是嘛。」潛意思里,在說謝以雲不識抬舉,他想親手給她換衣服,她居然還敢拒絕。

  謝以雲閉上眼睛,正不知所措時,忽然門外有人敲門:「公主殿下,淑妃娘娘在找您,讓您速去正殿。」

  謝以雲心裡激動,這聲音對她來說無疑是天籟。

  朱琰則皺起眉,他闊步拉開耳房的門,門外是一個低著頭的宮女,高高瘦瘦的,朱琰已經跨出腳步越過她,忽然又頓住,瞥下眼看她,若有所思地問:「你叫什麼?」

  宮女應:「回殿下,奴婢綠柳。」

  與謝以雲有關的,朱琰還有點印象:「是你。」

  朱琰又看屋裡,謝以雲像是受驚的幼鹿,抿著嘴巴,雙眼一瞬不瞬地看著他,還傻傻地抱著衣服,好像還沒緩過來。

  朱琰一笑,指著以雲,對綠柳:「幫他換身乾淨衣服,餵一些清淡的膳食。」

  綠柳恭敬地應:「是,殿下。」

  直到朱琰走遠,綠柳立刻鑽到耳房,仔細關上房門,回頭撲到床邊打量謝以雲,仔細地查探她身上有沒有別的傷口:「好妹妹,你沒事吧?」

  謝以雲展開笑顏:「我沒事,你快離我遠一些,別過了病氣。」

  綠柳一邊笑一邊搖頭,給她換衣服,順便把她纏著胸部的裹布也換一條,又有些疑惑:「殿下在這裡做什麼?」

  在她看來,長公主在太監屋子裡逗留,確實沒有理由。

  想起剛剛暴露的危險,謝以雲不知道要怎麼和綠柳說,也怕讓她白白擔心,於是搖搖頭。

  綠柳越想越奇怪:「殿下為何一直往你這邊跑?」

  謝以雲還是搖搖頭,就連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她想離開紫煙宮明明是對朱琰一種背叛,本以為朱琰會使勁渾身解數來折磨她,好讓她從此再不敢有異心,結果,她得到無數賞賜,就是生了病,也能好好養病。

  朱琰除了不讓她走,沒有半點要深究的意思。

  更想不明白的是,朱琰還經常出現在這個小小耳房,難不成,朱琰換一種方法折騰她?

  想到這,謝以雲不由一抖。

  綠柳立刻拍拍她的後背,說:「算了,總算你不用再被針對,這是好事,你別想太多,而且……」

  綠柳壓低聲音:「再熬一熬,到六月,一定可以離開。」

  謝以雲疑惑地問:「六月?」

  綠柳說:「按照往年,六月暑氣漸起時,陛下和貴妃娘娘都會去行宮避暑,到時候會帶很多隨行宮女,帶去的宮女失蹤一兩個,豈不是正常?」

  這個計劃很縝密,而且出人意料。

  謝以雲緩緩瞪大眼睛,她連忙抓住綠柳的袖子:「我,我扮成宮女?會不會被認出來,會不會連累你……」

  綠柳說:「你傻了,你本就是女兒身,不用怕假扮被認出來,你放心,小林子都打點好了。」

  六月。

  謝以雲數著日子,只掰兩根手指,就到六月,她目中重又燃起希望。

  配合小林子和綠柳,她暫時收斂離開的心思,一心一意跟在朱琰身邊服侍,而紫煙宮無人不知道雲公公熬出頭。

  上回,有一個宮女說了句「雲狗狗」被長公主聽到,宮女被罰在紫煙宮門口跪著自扇嘴巴,她跪了整整一天,就扇自己嘴巴一天,後來臉全腫了,還被發配到冷宮去。

  當然,這還是謝以雲不忍看,求情過後的結果,不然這宮女只怕小命不保。

  再者,有一回朱琰進膳時,忽然對為他夾菜的謝以雲說:「坐著吃。」

  謝以雲哪兒敢,擺手推脫:「多謝殿下厚愛,只是奴才……」

  朱琰卻不和她廢話,他已經摸透她的脾性,指著外面說:「你不吃,有的是別人受罪,那些送膳的宮女就跪著不起。」

  謝以雲知道朱琰罰人的事上言出必行,想想宮女們有一些平時關照過她,還有綠柳,她不能因為自己連累一群人。

  於是,謝以雲只能硬著頭皮,拉開椅子坐下。

  意外的是,朱琰還真沒有為難她,他隨便推推幾盤菜到她面前,卻都是各種魚肉,他說:「你喜歡吃魚。」


  謝以云:「……」

  真要論起來,肯定是雞鴨肉更方便吃,魚肉還得挑刺,她不知道朱琰怎麼認為她喜歡吃魚的,不過也不敢說什麼,能少夾一筷子就少夾一筷子。

  結果還沒吃多少,朱琰又「咚」地放下碗,嚇得謝以雲嗆住,連忙側身咳嗽。

  咳著咳著,她小腦瓜子忽然心生一計,要麼就假裝不適吃不下,於是她從真咳嗽到假咳嗽,咳了好一會兒,才悄悄抬起眼睛觀察朱琰,朱琰卻正盯著她看,假咳被抓個正著。

  朱琰垂下眼睛,薄唇輕啟:「不喜歡吃?還是不喜歡和我吃?」

  謝以雲心內哆嗦,回:「能和殿下同桌而食,是奴才的榮幸。」

  朱琰聽了輕哼一聲,壓下無名怒火,說:「你要是不喜歡吃,這幾個廚子就不用再來紫煙宮。」

  謝以雲戰戰兢兢的,悶頭夾菜,食不知味地嚼著,心裡埋怨,這算什麼出頭,只是被換種方式折騰而已,而且和以前不一樣的是,如今她很難猜准朱琰的心思。

  摸不透,摸不透。

  從這次之後,朱琰每一餐只要是在碧雲軒吃,都會讓謝以雲坐下來吃,謝以雲一開始心驚膽戰的,時間一久,怎麼樣也會慢慢習慣。

  朱琰吃得好,她就吃得好,臉頰終於長出層細細的肉,整個人勻稱多了,在紫煙宮最後的這段時間,竟是她在宮裡養得最好的。

  所以,現在人人暗地裡討論謝以雲有手段,能在長公主身邊博得青睞,不再敢輕視她。

  可是對謝以雲來說,她什麼都沒有做。

  看到有人因她受罰,她會求情,只是因為不忍,而且她不在乎紫煙宮的人怎麼看她,反正都是一時的,她遲早會離開皇宮的,所以不怎麼在乎虛名。

  她淡泊名利,又沒有架子,沒多久,在紫煙宮就頗受宮人倚賴,倒有點總管的意思。

  春末,風細柳斜斜,天漸熱的時候,暖風吹得人昏昏欲睡。

  春心亭中,朱琰正挽著袖子寫字,他難得好興致,筆走游龍,揮墨自如,狂狷的字體躍然紙上。

  如往常那樣,他身邊只有謝以雲服侍,謝以雲給他磨墨,她雖然認得幾個字,不過書面的文縐縐語言卻一點都不認得,所以她一邊盯著朱琰的筆尖,一邊聽著耳畔夏初的蟲鳴,覺得眼皮越來越重……

  而朱琰收筆時,神色滿意地看著所寫,正要回過頭讓謝以雲拿一條布巾過來,一側身,卻看到謝以雲雖站著,但兩眼眯成一條直線。

  她陷入濃重的睡意,腦袋以脖頸為軸心,向四周呈半圓微微晃動,可能用磨墨的手揉過眼睛,眼角有一點點黑墨,嘴唇輕張,上嘴唇上翹的弧度圓潤,反而襯得下唇格外飽滿。

  朱琰自己是薄唇,他瞧著瞧著,指尖有點癢,順從心意,手指輕輕捏著謝以雲的下唇。

  很軟。

  他勾唇一笑。

  「琰兒!」淑妃的聲音驀地從春心亭外傳來。

  朱琰正收回手,謝以雲從這乍然一驚醒來,往前傾便磕到朱琰的指節。

  她眼淚一下就出來,捂著自己的嘴巴,睜著圓溜溜的眼睛,一臉驚詫地看著朱琰,又很快看到朱琰白皙手背上的牙印。

  謝以雲懵了,她怎麼會磕碰到朱琰的手?

  好在朱琰側過手背不讓她看牙印,不打算深究,謝以雲鬆了口氣。

  淑妃步伐如疾風,很快走到春心亭,她目光複雜地看著謝以雲,突然呵斥道:「跪下!」

  謝以雲無知無覺中磕壞朱琰的手指,淑妃是該生氣,正要直直跪下去時,朱琰的聲音傳來:「不准跪。」

  他斜眼看她,一臉警告。

  最終,謝以雲還是屈服於朱琰長時間的淫威,低下頭沒跪。

  淑妃不依:「琰兒,你什麼時候這麼偏心這個閹人?」

  朱琰不想談,只說:「母妃,您今日來春心亭就是訓孩兒的?有什麼別的事,快說吧。」

  淑妃仔細打量謝以雲,她是女人,而且她了解自己兒子,隱約猜出朱琰對謝以雲不是單純的主僕之情,但她一直不信,她兒子怎麼能對閹人有異樣之情呢?

  但朱琰已經語露不快,淑妃心思一轉,試探說:「這麼著吧,我看小雲子乖巧得緊,讓他來我身邊服侍,如何?」

  朱琰冷著臉回:「不可能。」


  答案瞭然,淑妃也沉下臉。

  謝以雲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心中不明所以,但這兩個主子似乎因她而吵,她心裡叫苦不迭,好在朱琰大手一揮:「你先下去。」

  謝以雲連忙束著手退下。

  淑妃忍著脾氣,勸說:「你以為你對這個閹人好,他會領情?呵,你別忘了,他曾提出要離開紫煙宮。」

  淑妃的話一語中的,朱琰盯著謝以雲遠去的背影,微微抿起嘴角。

  然而謝以雲急於離開,卻絲毫沒有發現。

  從這之後,天氣越熱,朱琰發火的次數越多。

  碧雲軒傳來杯盞破碎的聲音,宮女跪在地上不敢出聲。

  謝以雲剛走在外面,就看那些宮女向她傳來求救的目光,她輕輕點頭,讓她們先下去,自己一個人走到碧雲軒里。

  朱琰臉色陰沉。

  他最近發火的次數越來越多,每次見完淑妃回來,他就要黑一陣臉。

  謝以雲不明所以,但也不會問,只顧著推開窗戶通風,隨後躬身問:「殿下,天氣愈熱,殿下想要沐浴麼?」

  朱琰撐著下巴,沒有說不要。

  謝以雲讓人準備溫水備浴,溫水很快送來,她忙上忙下的影子映在朱琰眼眸中。

  實則因為他對謝以雲態度的轉變,引起淑妃的不滿。

  所以每次淑妃都要提一下,要麼是把謝以雲送走,要麼是計劃著讓他快點接觸女人,在淑妃看來,朱琰之所以會被一個小小太監迷了眼,是因為沒接觸過女人。

  可朱琰卻知道不是這樣。

  這燥熱的天本就容易讓人心煩意亂,今日有一場小宴,為應付虛與委蛇的貴妃,他喝了點小酒,酒精作用下,他更加煩躁。

  但這種不悅在見到謝以雲在他身邊時,又慢慢消失。

  謝以雲挽著袖子,用手指試探水溫,食指偷偷彈彈水面,激盪起一圈圈水花,是點小樂趣,她嘴角噙著一抹笑意,一抬頭,才發覺朱琰看著她,不由趕緊站好道:「殿下,水好了。」

  朱琰張開手,謝以雲熟練地替他更衣,等他跨進水桶,她又拿起澡巾,仔仔細細地擦起他的後背。

  她已經習慣這種服侍,若是有哪個敢妄想朱琰的宮女,瞧見這般漂亮的身體,定是會想入非非,但對謝以雲來說,一切都只是工作,她已經習慣。

  但今日不尋常的是,她在擦朱琰的脖頸時,朱琰突然拽住她的手。

  謝以雲一驚,她還以為是自己太用力,正要收回手,朱琰說:「別動。」

  謝以雲僵住了。

  朱琰臉頰靠在她的手掌上,他側臉線條起伏,脫離女氣後更是一種逼人的英俊,長眉入鬢,微微挑起的眼角在水霧中模糊不清,鼻尖的暗色紅痣一半隱在熱氣,一半清晰可見,好像要攝人心魄。

  謝以雲的指腹搭在他耳畔,指下的皮膚光滑又細膩,好像還能觸摸到血管微微鼓動。

  不知為何,她從這樣一幅美如畫的景中,卻品出危險。

  這種感覺讓她心裡敲鼓一樣的,雖然心跳有條不紊,但聲音卻越來越大,敲擊著她的知覺,她想抽走手掌,卻又不敢違抗朱琰。

  忽然聽朱琰輕嘆一聲:「知道我與我母妃在吵什麼嗎?」

  謝以雲低下頭,規規矩矩道:「主子的事,奴才不敢打探。」

  上頭安靜一會兒,朱琰忽然用力攥緊她的手:「吵你。」

  謝以雲吃痛抬眼,又看到朱琰打量的神情,她下意識認罪:「奴才知罪。」

  或許酒勁弄人,朱琰直說到:「我母妃說,若你是女的,將來,還能隨我的喜好成為我的嬪妃,可惜你非生成男兒身,還是個不入流的閹人,一個勾引主子,惑主媚上的閹人。」

  每個字謝以雲都聽得懂,但組合起來成一句話,她又不懂了——為什麼這麼說?

  她愣住,花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淑妃說她勾引朱琰?不是她蠢,是這種話本身就如「皇帝在群臣面前旋轉跳舞」,對她來說可笑又難以想像。

  可是即使懂了話語的意思,她卻是不懂她什麼時候勾引朱琰,簡直天大的冤枉,她避他惶恐不及,談何勾引?是趕著六月給她下第一場雪麼?

  她的茫然落在朱琰眼裡,將他壓抑的不快與欲/念一起推到頂點。


  果然,不管他怎麼收攏自己的控制欲,亦或者是改變自己對謝以雲的態度,她全然不察,對她來說,他是怎麼對她的,好像不重要。

  朱琰心內一縮,他是不屑強迫不願的人,但,有時候也會有例外。

  「嘩啦」一聲,朱琰突然從水中站起來,水流從他潔白卻不纖細的身軀淅淅瀝瀝落下,他抓著謝以雲的手,用力猛地將她拉到自己眼前。

  謝以雲雙手抵在他胸口,瞪大眼睛看著他。

  朱琰端詳她的臉,除了那雙幼鹿一樣的眼睛,沒有一樣能稱得上「美人」,他喃喃到:「惑主媚上的閹人?我看你姿容還不夠格。」

  因為兩人離得太近,謝以雲忍不住移開目光,低聲討饒:「殿下,奴才、奴才絕無僭越之心……」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忽然覺得嘴唇一痛,朱琰竟是一口咬住她的嘴唇。

  「唔!」

  謝以雲還沒掙扎,朱琰抱住她,他個子高大,輕易將她按在自己懷裡,肌膚上的水珠蹭在謝以雲衣裳上,正如毫無章法的親吻,酒味沾滿兩人的唇間,水珠在謝以雲絳色的袍服上落下深一道淺一道的水漬。

  謝以雲完全嚇傻了。

  朱琰又輕輕咬一口她的嘴唇,目中獨占欲越盛,聲音低啞:「你說,你為何不是女兒身?這樣我就不需再猶疑。」

  猶疑什麼?謝以雲臉色突然煞白,被朱琰吮得發麻的唇瓣、被朱琰手臂箍得緊緊的肩膀,被迫緊貼著朱琰的胸膛……

  一切恍若是夢。

  她聲音顫抖,驚慌失措地說:「殿下快放開奴才,這,這……不合宮規!」

  「宮規?」朱琰手掌虎口卡著謝以雲的下頜,逼她正視他,他的聲音冷冽,「等我坐上皇位,宮規就是我。」

  謝以雲害怕朱琰又猛地親下來,只能緊抓著一個點:「可、可奴才是殘缺之軀,奴才是太監,淑妃娘娘怎麼都不會同意的……」

  朱琰似乎笑了:「你是殘缺的男兒身又如何,本殿要你,你就得受著。」又說,「前朝也不是沒有皇帝養孌寵。」

  這麼說著,朱琰又噙住那兩片嘴唇,無師自通,第二次接吻,舌尖就勾開她的貝齒,侵入那片溫暖的領地,肆無忌憚地欺負著,占有著。

  直到他察覺到懷裡的人兒顫抖不已。

  朱琰慢慢抽回理智,依依不捨地放開雙唇,卻見謝以雲眼淚淌滿臉,眼睫濕漉漉得一塌糊塗,眼尾眉尾下彎,謝以雲一眨眼,眼淚就如珍珠粒一樣倏倏掉落。

  朱琰的拇指落在她臉頰上,抹去一滴滴淚水。

  他不打算這般粗魯地對她的,可是壓得越久,難以舒暢的欲求,總會爆發的。

  瞧,把小鹿嚇成什麼樣了。

  他心裡一霎柔軟,低聲說:「怎麼,這麼不樂意?」

  謝以云何止不樂意,是極度不願意。

  但或許是著急過頭,反而讓謝以雲的腦子清明起來,她不能一味地反抗,反而會激起朱琰的控制欲,適得其反,所以想拒絕朱琰,只能用「巧」。

  她得賭,既然朱琰提起淑妃所說的,就說明他不是不介意,至少,出於某些原因,他是有些顧忌淑妃的話的,所以她必須從這般客觀的條件入手,才好脫身。

  因此,在朱琰問她時,她顫抖著閉上眼睛,「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太監,只求跟在殿下身邊服侍,絕不敢妄進。」

  她努力忍著顫抖,理順想好的話:「殿下無法給奴才名分,若淑妃娘娘執意怪罪……在這宮裡,殿下護不住奴才。」

  果然,朱琰鬆開緊抱著她的手。

  謝以雲趁著這空隙連忙後退幾步,跪在地上。

  朱琰緊緊抓著木桶邊緣,手背浮起青筋,眉宇間都是暴虐,似乎自言,又似乎在問她:「為什麼不是女子呢?」

  如果是女子,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

  朱琰明白,淑妃阻撓,皆是為他鋪路,倘若他恢復男兒身,群臣知道他偏寵宦官,怕又引起諸多不滿,也不利於奪嫡。

  所以朱琰得忍著。

  他按按眉間,冷冷道:「還留著幹什麼,滾下去。」

  謝以雲帶著半干不濕的衣裳退出碧雲軒。

  她擦擦紅腫的嘴唇,把那種酥麻的感覺從腦海里抹去。

  原來,如果暴露女子身份,不是被誤以為有意勾引,而是會被殘忍折斷羽翼,禁錮在後宮一輩子,而且,是與這個男人一輩子。

  不見天日。

  謝以雲打了個戰慄,幸好,她瞞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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