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離超級歌手最新一期開播還有一個半小時,而此時半躺在過道邊上的張澤嘉完全不知道這事,他早已經沒了再去比賽的心思,只想賺到路費就回家。
此時正是下班高峰期,來往下班族匆匆忙忙往家趕,過道邊上的張澤嘉儘管用盡全力,放開大嗓門,一首歌下來,沒半個人影停留。
大家下班的腳步來去匆匆,哪裡會有人關注他,連續唱了好幾首歌的他,喉嚨發乾,此時也是又餓又渴,乾脆半躺在過道邊上,看著人來人往的行人,陷入沉思。
人就是這樣,只有到了人生最低谷的時候,才會反思自己的曾經,張澤嘉回憶自己這一生,自己出生就是巔峰,自己身邊從來就只有讚美和誇獎,人生中所有負面信息,仿佛都遠離自己。
到了這一刻,看著匆匆來去的行人,還有過道外,那些酒店飯店夜店的燈紅酒綠,那些場所曾經是自己經常光顧的地方,可這一刻,他卻覺得如此遙遠,原來人生不止一種方式。
此時中南電視台後台,超級歌手導演火急火燎地到處打電話,為了找到了張澤嘉,他甚至連交通隊的關係都聯繫上了,此時恨不得發尋人啟事了。
雖然離八點開播還有一個小時,但是其他演員已經就位,可老天爺呀,張澤嘉依然沒點消息,他已經決定等開播前半小時就去和台長坦白,到時再拿出自己二十選十九那套方案,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正當導演忐忑不安的時候,突然一個實習生走到他身邊,小聲說自己好像昨天下班的時候,看到有人在過道那邊打架,見模樣像導演要找的張澤嘉。
導演圓眼一睜,對著實習生大罵道。
「你tm不早點說!老子找了那麼多關係,不要還人情呀!還不快去找!」
導演罵罵咧咧招呼工作人員去找。
工作人員找到張澤嘉的時候,他已經準備用最舒服的姿勢睡一覺了,昨天晚上他就發現了,只有睡著了,才感覺不到肚子餓。
把迷迷糊糊中的張澤嘉搖醒,此時已經離開播時間還有半小時了。
工作人員連忙把他拉上車,張澤嘉迷迷糊糊看著急急忙忙的工作人員,還沒待他明白過來,就已經被拉進電視台,帶到了化妝間,此時已經離開播還有十分鐘,工作人員看著他一身破爛,連忙想給他換,可張澤嘉直接拒絕,連化妝也拒絕。
到了化妝間,看著帶著討好的工作人員,張澤嘉這一刻也明白了,自己的身份終究還是被他們發現了,不知道是父親還是姑姑,反正這個比賽,自己是真不想參加了,自己原本那脆弱的夢想,根本經不起考驗。
自己上台繼續去表演?還是憤怒地在直播面前,申訴比賽的不公?還有投訴導演和評委的嘴臉?
一切都沒什麼意義,因為他已經知道結果了,如果自己還是那個普通的農村少年,上去做那些事,接下來做的一切都不會有任何結果,最後依然是封殺,最後消失在這個圈子裡。
而以自己現在的身份去做這一切,結果自然是導演和那評委都哭著來道歉,或許他們最後也會被趕出這個圈子,但是這個圈子,就算趕走一百個這樣的人,依然還是那麼渾濁,這也沒有任何意義。
看著倔犟的張澤嘉,工作人員都急哭了,連忙有人出去叫導演過來。
導演已經在前台安排事宜了,本來開始聽到已經找到張澤嘉了,還心裡鬆了一口氣,突然聽到張澤嘉不願意繼續比賽,他心一沉,臉上神色變幻無常。
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張澤嘉的身份,但是他想到台長那三聲好好照顧,頓時心裡空落落的,這下真要完球了,自己先前和情歌小王子那番話肯定是得罪他了。
懷了忐忑不安的心情,導演走進化妝間,看到張澤嘉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還有衣服破爛的張澤嘉,導演心裡更加沒底了,連忙支開其他人,把化妝間門關上。
導演走到張澤嘉面前,低著頭,帶著討好的神情道。
「袁…不,張澤嘉,對不起,昨天是我的不是,我向你道歉,希望您能原諒我一次,我保證這次讓你晉級前十,希望您能接受我的道歉。」
張澤嘉抬頭看著導演這張臉,再想起昨天那狂妄的臉,內心五味雜陳,原先的怒火和憤怒在這一刻,只覺得有些噁心,不過看他道歉的態度明顯不像很真誠的模樣,張澤嘉突然想到一件好玩的事,用很平淡地語氣道。
「導演,你知道我的身份嗎?」
導演遲疑了一會,還是搖了搖頭。
張澤嘉帶著自嘲地語氣道。
「不知道我身份,你還給我道歉?萬一我的身份沒你想像中那麼牛逼呢?那你這道歉不是白道了?到時你會不會又反悔說讓我進前十的話了?」
導演聽到這話,神情一愣,他還真沒想過這事。
看到導演發呆的神情,張澤嘉突然緩緩說道。
「我的身份牛不牛逼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家有五架直升飛機,兩架大飛機,有自己的私人機場,我從小住在香江太平山頂的別墅里,我姑姑是大陸身價第三的富豪,我爺爺是華人首富,我爸的身份我不太清楚,反正應該也挺有錢的,他叫張浩初。」
張澤嘉的話,不急不躁,緩緩說了出來,這些話,他曾經說過好幾次,那是在同學們面前說的,可還真沒人相信他,覺得他吹牛逼吹上天了。
可此時,他這話一說出口,導演每聽到一句話,臉上神情就變化幾分,先前的遲疑和發呆,瞬間變成苦瓜臉,額頭上的冷汗直冒,待張澤嘉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導演雙腳一軟。
「砰!」
導演直挺挺地跪在張澤嘉面前,此時導演只感覺腦袋一片空白,他感覺自己職業生涯可能要完了,因為張澤嘉每說一個人物,隨隨便便一句話,他就在這個圈子混不下去了。
大陸第三的身價,那他姑姑就是周鐵男了,上個月富豪榜剛更新今年富豪排名,第三的正是三十三歲的女富豪周鐵男,身價230億軟妹幣,而她上榜的原因是她持有莉浩集團百分之十二的股份。
而莉浩集團是目前國內最大的私人企業,除了周鐵男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外,其他百分之八十股份,在誰手裡,媒體從來沒有發表過類似的報導。
但是很多圈內人都知道,莉浩創始人是張浩初,一個華夏最神秘的富豪,他的身價,很多小道消息說已經超過二千軟妹幣,因為按照莉浩集團目前的市值,如果張浩初沒有稀釋股份,那身價還真有這麼高。
至於神秘,是因為張浩初從來沒出現在大眾媒體中,從八十年代末,張浩初就已經漸漸退出莉浩集團了。
但是作為圈內人,導演這種身份,很容易接觸富豪圈子,莉浩集團的創始人張浩初,他自然是聽說過的,沒想到,眼前這個眉清目秀的少年,竟然是張浩初的兒子。
此時,導演只想罵娘,少爺,你想參加比賽,你直接坦白身份就行了呀,你如果說你是張浩初的兒子,別說你17歲,就算你7歲,我們也會給你安排妥妥地呀,你玩這一出,要嚇死人的。
說到莉浩集團,導演又突然想起莉浩集團旗下好像也有一個唱片公司,愛莉唱片作為華夏老牌唱片公司,目前是華夏第一的音樂公司,旗下包含數位歌王歌后,你一個太子爺,不去自己公司唱歌,跑到我這個小地方來冒名參加比賽,你這是要害誰呢?玩微服私訪?
導演越想越氣,越又越想越害怕,跪在地上的腿都都有些發抖,他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害怕的,嘴角的小鬍子都直跳動。
張澤嘉看著已經陷入恐懼和幻想中無法自拔的導演,突然,聽到外面音樂聲,估計比賽已經開始了,他突然覺得也沒什麼意思,自己原本想努力的夢想,在自己這個身份看來,如同兒戲,張澤嘉站起身,朝導演說道。
「我就不參加比賽了,你隨便找一個理由在電視上說出來就行了,另外你也可以放心,我不會報復你的,你只是一個小人物,我沒必要花時間浪費在你身上,你讓我知道這個圈子有多麼爛,就當我沒來過吧,就這樣吧!」
說著,張澤嘉就背著自己那把已經壞掉的吉他,衣服破爛,走出化妝間,打開門那一瞬間,化妝間外很多工作人員,突然看上化妝間,看到導演竟然跪著,眾人臉上瞬間露出震驚之色,好幾個員工捂住嘴巴,差一點發出驚呼,頓時腦海中浮現各種情景,這可是一個大新聞。
導演見到張澤嘉走出化妝間,突然看到門外的工作人員,頓時想起自己還跪著,臉上頓時浮現一絲羞怒,但是看到張澤嘉的背影,心裡卻是鬆了一口氣,剛剛他在心裡一直在默默念叨,我是小人物,我是小人物…!
張澤嘉背著吉他走出電視台,思考一會,他就想到應該是姑姑幫他的了,以父親的性格,這點困難,是絕對不會出面的。
張澤嘉重新走進莉浩集團中南分部,這一次,待他剛進分部大樓,前台小妹就看到他了,一臉驚喜之色,連忙小跑過來恭維。
張澤嘉笑了一下,突然覺得沒什麼意思,什麼是真實?面對不同身份的時候,你見到的一切都會不同,這就是真實。
這一次他很順利見到分部總經理,要到姑姑周鐵男的電話,他就在總經理辦公室撥打過去,主要他身上就一個鋼鏰了,他怕如果去外面打電話,還沒來得及和姑姑說清楚,自己就沒電話費了。
電話那頭過了好一會才接通,周鐵男嚴肅地聲音傳來。
「我是周鐵男,什麼事?」
張澤嘉愣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
「姑姑,我是張澤嘉。」
「嗯?你個小兔崽子,終於想起給姑姑打電話了呀?」
張澤嘉自嘲地搖了搖頭,苦笑著道。
「姑姑,對不起!」
「哎呦,不錯呀,我們的小霸王知道說對不起了,真的長大了,怎麼?聽你這語氣,是遇到什麼事要姑姑幫忙嗎?是參加超級歌手的事嗎?我已經和蕭台長打過電話了,你放心去參加吧!肯定能得第一名!」
「姑姑,不是,我退賽了,謝謝您的幫助,我不需要了,我現在想問一下我爸的聯繫方式,我想和我爸說點事,可以嗎?」
電話那頭的周鐵男聽到電話中,張澤嘉的情緒有些低落,但是說話一直不急不緩,而且很有禮貌,這和她印象中的那個小霸王完全是兩個極端了,想不到短短兩年時間不到,真可以把一個人改變這麼多,周鐵男不由有些欣慰地道。
「我等下把你爸的電話給你,你和你爸好好說,認一個錯,我相信你改變了,姑姑相信你,你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聯繫姑姑,知道嗎?」
「好的,謝謝姑姑!」
隨即,張澤嘉記下兩個電話號碼,一個是姑姑的,一個是父親的。
待放下電話,他想撥通父親的電話,此時他心情五味雜陳,以往父親的印象在他腦海中浮現,父親那失望的眼神,還有小時候,父親那期待的目光,他一時之間,心情複雜。
張澤嘉抬頭看了看窗外,從這個辦公室,朝外看去,可以看到大半個城市中心,夜晚的燈紅酒綠,高樓大廈,微風不燥,讓人舒適,從窗戶望去,整個城市的燈火仿佛都在為自己照亮,這就是身份的象徵,以前的自己,從來不會察覺到這有什麼區別。
到今天,很多東西,他突然就看明白了,底層每天上班十幾個小時,拿著微薄的工資,不管是工作,還是生活,在這個鋼鐵森林一樣的大城市裡,底層,連看享受這美好的風景都做不到,很多人奮鬥一輩子,只為爬到能看到這風景的辦公室,而自己,生下來,就已經享受所有底層人民奮鬥一輩子都得不到的生活,自己真的錯的。
人就是這樣,只有經歷過,才明白生活的真諦,沒有經歷過,你就算說一萬句道理,他也不會明白,因為從前的張澤嘉,根本不知道原來餓肚子會讓人失去思考,原來受人欺負,卻是無能為力的感受,原來被人打擊,被人侮辱,被人無視,是這種滋味,看到窗外的萬家燈火,張澤嘉終於徹底擺脫了過去的種種,內心終於可以從容面對父親了。
張澤嘉撥通了父親的電話,電話那頭過了七八聲才被人接起。
張浩初那有些嘶啞地聲音傳來。
「喂!」
「爸,是我,澤嘉!」
「嗯?」
「爸,你聲音怎麼了?感冒了嗎?」
張浩初聽到張澤嘉有些關心的口吻,明顯一愣,瞬間笑了笑道。
「嗯,是有點感冒了!」
「爸,這剛剛轉夏,白晝氣溫變化太大,你得多穿衣服,你還以為你十七八歲呀!」
「哼,我知道了,你打電話過來給我幹什麼?我不是說要你讀完高中才准回香江嗎?你這才高二就開始逃學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張澤嘉被父親這一問,頓時想起自己的目的,聲音頓時低了一個檔次,唯唯諾諾,終於還是鼓起勇氣道。
「爸,對不起,我錯了,我想重新讀書,不是小縣城那種讀書,而是回香江進入精英學校讀書,從頭開始,我會努力學習的,保證以後不會再惹你失望了,這些年我自己犯的錯,我都認識到了,爸爸,我希望您能給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好嗎?」
張澤嘉一口氣說完,心情忐忑,電話那頭的父親沉默許久都沒出聲,張澤嘉仿佛在等待死刑的判決一般,強忍著內心的焦急,不敢說半句話。
終於,那頭傳來四個字。
「那就回來吧!」
張澤嘉欣喜若狂,連忙一邊點頭,一邊道。
「爸,謝謝您,我一定不會讓您和媽媽失望的,相信我,對了,爸,我還得回去烏縣一趟,我得和我那些朋友同學道別,您能派人來烏縣接我嗎?最好是搞豪華一點的車過來接,實在不行,派直升飛機來也行!」
「哼!」
「好了,好了,爸,你能派人來接我就行了,簡單點也挺好的,那我先回去了,回家聊,我現在特別想家裡人,想媽媽,想弟弟,想妹妹,還有想你,爸爸,我愛你!」
「啪」那頭傳來掛斷電話的聲音。
張澤嘉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