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2024-08-30 02:56:59 作者: 風弄
  。但我這人對朋友,向來兩肋插刀,喝了這一杯,咱們就是自己人了,以後但凡要錢要人,和兄弟我透個聲,沒有做不到的。」

  一仰頭,幹了。

  這一手豪氣干雲,周廳長也不禁喝了一句彩:」好!有氣魄!」

  嘖嘖兩聲,轉頭對白雪嵐說:」老弟,新仇舊恨一笑泯,這樣的漢子,值得一交吧?」

  白雪嵐點頭:」確實,值得一交。」

  含著笑,把滿斟的酒杯往桌上輕輕一放,手往身上一掏,閃電般掏出一把手槍來,扣了扳機。

  包廂里砰地一聲巨響,周火眉心中間冒出一個血洞,帶著一臉不敢置信往後直直便倒。

  他身後兩個大漢被槍聲震得一恍神,剛要掏槍,白雪嵐身後的兩個早有準備,一人一槍,砰!砰!兩下,把他們也打發去見周火了。

  槍聲一響,四周廂房和下面就響起動靜。

  宋壬滿臉殺氣,低聲說一句:」總長,我出去料理一下。」

  握著槍就出了廂房。

  外頭頓時響起乒桌球乓的槍聲,不絕於耳。原來白雪嵐早就暗中派人把京華樓包圍了,存心要打周火的埋伏。

  這一手行雲流水,不過幾秒間的事,周火就血濺包廂成了一具屍體,周廳長忽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臉色煞白,等宋壬出去了,才抬起頭來,直勾勾地看著白雪嵐:」白老弟……」

  白雪嵐閒坐著,又去把檀木盒子裡的珍珠當玻璃球似的撥弄著玩,不在乎地笑笑:」老哥,我們海關和警察廳通力合作,把這罪大惡極的匪徒誘出洞穴,為民除害,這是一件大功啊。」

  周廳長此刻看了他的笑容,如見了閻王的陰笑一般,脊背直發毛,看看地上三具屍體,顫著唇說:」可是,他們的罪名……」

  白雪嵐輕鬆笑道:」罪名多的是,販賣煙土,誘人吸食,走私牟取暴利。嗯,還有,企圖謀殺海關總長,我說的不是上一次,是今天,在我面前,連槍都拔出來了,還不是罪證。老哥你親眼看見的,可要給我作證哦。」

  周廳長經過今天,才見識了什麼是真正的無法無天,膽大心狠,白雪嵐那扳機是說扣就扣的,萬一不順著他的意,說不定就在這裡被他宰了,到時候還能把謀殺警察廳長的罪名栽到周火身上去。

  此情此景,怎敢逆著白雪嵐的話,一邊掏出手絹抹汗,一邊唯唯諾諾道:」是的,是的……我親眼看見他拔了槍……」

  白雪嵐笑道:」我就知道老哥是秉公執法的。」

  對身後那護兵使個眼色。

  護兵立即掏了一份文件出來,擺在桌上,還在旁邊放了一支鋼筆。

  白雪嵐和善地說:」這是證詞,請老哥簽個名吧。」

  周廳長一看,上面用的竟然是正規的警察廳作證人的文字格式,白紙黑字,寫著周火在京華樓企圖謀殺海關總長,窮兇惡及,海關總長為求自保,當場擊斃匪徒云云。

  明明白白,一切都是白雪嵐早就籌劃好的。

  至少白雪嵐從海關總署出來吃飯前,就已經打定主意了。

  只好自嘆倒霉,草草簽了個名。

  白雪嵐把文件收起來,安撫他道:」老哥也不必不痛快,為國做事,哪能計較小節?再說,周火這些年,也給警察廳惹了不少麻煩,他這樣一死,老哥就不用總幫他擦屁股了。這傢伙,販煙土賺的一定不少,到時候再查查他的家底,警察廳不是就多了一筆收入?就算查不到賊贓,就是那些大煙館,宅子也可以換錢,是不是?我白雪嵐,其實是幫了老哥一個大忙呀。」

  周廳長說:」是,你說的也不無道理。」嘆了一口氣。

  廂房外,京華樓整個就像過年似的,槍聲放炮仗一樣的連續不斷,人臨死前的慘叫不斷響起,聽得人膽戰心驚。

  白雪嵐卻比聽戲還暢快,笑道:」斬草除根,大快人心。可惜,周火只帶了一百多個人來,要是他把幾百號人都帶來了,一鍋燴了這群碩鼠,更痛快。來,周老哥,我們吃菜。」

  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鹿肉,正要放進嘴裡。

  忽然外頭傳來一聲宋壬的驚吼:「宣副官受傷了!」

  第十九章

  白雪嵐一愣,筷子連著鹿肉啪一下掉到地上。

  他飛撲出廂房,也不管歹徒清剿完沒有,瘋了似的往樓下沖,大聲問:」宋壬!出了什麼事?」


  宋壬的聲音從另一邊傳過來:」總長!在這!」

  幾個頑抗的周火手下還縮在大廳的死角還火,幾顆子彈簌簌地從白雪嵐身邊掠過。

  白雪嵐衝到京華樓大門,令他眼眶欲裂的一幕頓時跳入視野。

  門前停了一部小汽車,車門還打開,宣懷風就倒在離門不遠處,手上握著那把勃朗甯,軍裝上染了不少血跡。

  白雪嵐嘶吼起來:」懷風!」

  撲過去把宣懷風抱在懷裡,拼命搖晃:」懷風!懷風!」

  宋壬在旁邊著急地說:」總長,不能這樣,宣副官中槍了,快送醫院。」

  白雪嵐這才醒過神來,把宣懷風抱上車,把拳頭往車門上一砸,命令:」開車!快開車!遲了一點,我剝了你的皮!」

  宋壬擔心有人趁亂害了白雪嵐,趕緊也帶著槍跟在車上。

  司機載著宣懷風到京華樓一趟,就遇到了槍戰,猶自嚇得魂不守舍,被白雪嵐一罵,手忙腳亂地發動引擎,哆哆嗦嗦地問:」總長,到哪間醫院去?」

  白雪嵐腦子雖然凌亂,這個還算知道的,毫不猶豫地說:」槍傷德國醫院最好,趕緊到德國醫院。你給我狠狠地踩油門。」

  子彈打在宣懷風腹部,鮮血不斷從軍裝里透出來,白雪嵐解開他的外套,裡面白襯衣染得鮮紅一片,血還在潺潺往外流。

  白雪嵐幾乎急瘋了。

  宋壬說:」總長,要先給他止血。」

  白雪嵐就在自己袖子上扯了一截下來,按在宣懷風傷口上。

  宋壬看著他那模樣,實在太溫柔了,只好低聲說:」總長,你得按緊一點,壓住傷口。」

  白雪嵐點點頭,英氣的臉幾乎要扭曲起來,擰著眉,咬牙往傷口上一壓。

  宣懷風嗚了一聲,反而疼得醒了。

  白雪嵐看他睜開眼睛,勉強壓住喉間顫抖的感覺,很溫柔地問:」懷風,你忍著點,我送你到醫院去。你覺得怎麼樣?」

  宣懷風恍恍惚惚地移動了一下視線,虛弱地說:」不怎樣,就是有點疼。」

  白雪嵐哄道:」不怕,等到了德國醫院就給你打嗎啡,立即就不疼了。」

  那司機聽了白雪嵐的恫嚇,知道沒有及時到醫院自己小命是保不住的,在大馬路上開得橫衝直撞,偶爾擦到黃包車的邊緣,或小販的水果框子,汽車就猛地挫一挫,牽得宣懷風傷口劇痛,蹙眉發出輕輕地痛楚聲。

  白雪嵐心疼欲死,對著司機痛罵一聲:」小心點開!」

  一邊牢牢抱緊了懷裡的寶貝。

  宣懷風躺在他懷裡,怔怔看著頭頂上方的白雪嵐,露出一絲苦笑,低聲說:」我真對不住你。」

  白雪嵐問:」你對不住我什麼?」

  宣懷風說:」從前你中槍,說疼,我總疑心你是騙我的。現在算是自己知道了這滋味。」

  白雪嵐眼眶一熱,幾乎滴下淚來,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汽車在德國醫院門口停下,白雪嵐抱著宣懷風瘋跑進去。

  海關總長的身份一亮出來,醫院也立即重視起來,很快就有兩個德國醫生帶著幾個護士小跑著過來,白雪嵐不肯交人,只叫他們帶路,親自把宣懷風抱進手術室,放在手術床上,焦急地說:」一定要給他用嗎啡,他不禁得疼的。」

  德國醫生知道他的身份,嗎啡雖然珍貴,還是用得起的,點點頭答應了,就請他出去。

  白雪嵐說:」不,我陪著他。」

  德國醫生用一板一眼的中國話說:」不行,你,在這裡,我,不好工作。你,阻礙我,拯救病人。」

  宋壬瞪起眼說:」干你的去,我們礙不著你……」

  還沒說完,白雪嵐說:」好,我們不阻礙你,你一定要救他。」

  帶著宋壬往外走,到了門口,忍不住又掉頭霍霍地走過來,再叮囑一次:」一定要給他用嗎啡,我知道現在這個東西緊缺,常常要省著用。你要是敢對著他節省,別怪我不客氣。」把槍拿出來,在醫生和護士面前揮了揮,眼裡閃著凶光,一字一頓說,「不,客,氣。懂嗎?他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就陪葬。」

  說完就轉頭出去了。

  白雪嵐到了走廊,像快發狂地雄獅一樣走來走去,走了十來圈,才停在宋壬面前,惡狠狠盯著他,咬牙切齒地問:」說!到底怎麼回事?」


  宋壬臉色也很難看,搖頭說:」我也搞不清楚,就知道宣副官的車忽然到了京華樓大門,剛好幾個周火的兔崽子逃到門口,正撞到宣副官下車,他們看見了宣副官身上的軍裝,以為也是圍剿他們的,當場就朝著宣副官開槍了,還打死了宣副官身邊的兩個護兵。」

  他看看白雪嵐,那張平常總帶著微笑的臉上,從容不迫的表情都不見了,只覆著一層濃濃的心痛不安,像被刀子剮了心肝似的。

  宋壬嘆了一聲,安慰道:」總長,宣副官一定吉人天相。說到底,還是您有遠見,前一陣子教會宣副官用槍。我剛剛看汽車前面的歹徒屍首,有兩具是眉心中槍,兩個護兵槍都沒有來得及端起被打死了,這兩槍,不用問,是宣副官開的。他槍法真是極准,要不是夠機靈,還擊又快,斃了那兩個匪徒,恐怕等我們趕到大門時,就已經……」

  白雪嵐看著關起來的手術室,仿佛自己的魂都被關在裡面一般。

  勉強站了一會,實在受不住這種煎熬,一轉頭又走到牆角那邊,冷冷瞅著那給宣懷風開汽車的司機,沉著臉問:」今天宣副官不是去江南館子吃飯嗎?怎麼到京華樓來了?」

  那眼神,幾乎是要擇人而噬了。

  司機不敢和他對望,低頭結結巴巴地說:」是,是是宣副官說回海關總署,回了海關……海關總署又,又說到京華樓。」

  白雪嵐問:」京華樓在響槍,你是不是聾了?不知道繞道走?」舉起手,刷得扇了他一個耳光。

  司機被打得半邊身子歪在牆上,捂臉哭著解釋:」我……我也說聽見京華樓里有動靜,想停一邊看看狀況,是是……是宣副官聽見好像是槍聲就急了,說總長有危險,我要是不聽命令就斃了我……」

  白雪嵐聽得心如刀絞,腳像踩在棉花上似的,連發火的力氣都沒了,把頭朝著天上一仰,閉上眼睛,無力地說:」走吧。」

  司機趕緊縮著脖子走了。

  白雪嵐把額頭抵在冰涼的牆上,把拳頭塞到嘴裡用力咬著,久久沒動靜。

  白雪嵐在醫院的走廊上,也不知道時間是如何般黏滯地走走停停,他一直把臉朝著牆壁,心裡藏著一股恐懼,不敢去看表,也不敢回頭去看手術室的門。

  每每有幾次,眼前仿佛閃過一幕,手術室門打開了,醫生們低著頭出來,如喪考妣……白雪嵐心猛地一抽,趕緊把這一幕的想像狠狠打消,就像將一大桶冷水潑在剛剛燃起的火苗上。

  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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