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節

2024-08-30 02:57:39 作者: 風弄
  一句「他狗娘的婊子養的」。

  宋壬又關切地問,「宣副官現在怎麼樣?剛才送飯進去的時候,我瞧他臉色還很好,大概昨天的兩碗藥,已經把他給救回來了。」

  白雪嵐正為這點心焦,嘆了一口氣,說,「當然是盼望他已經全好了,我就怕他的病有個反覆。凡事不能不做最壞的打算,現在懷風已經當面得罪了展露昭,病能好起來自然最好,可萬一病情又不穩定了,那怎麼辦?所以我現在不管別的,必須先把那御醫手上的方子弄清楚。」

  提到這個,宋壬也很頭疼,說,「這不好辦。那御醫受著廣東軍的保護。我們又查不出廣東軍最近買過什麼藥。這群混蛋實在謹慎得可惡,連熬過藥的藥渣都藏得嚴嚴實實。現在是老鼠咬烏龜,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白雪嵐問孫副官到哪裡去了。

  宋壬說,「孫副官說今天有件要緊事,他要親自辦。我問他去哪裡,他只是笑,說就這樣告訴總長就行了。」

  白雪嵐聽見了,眉眼稍展,淡淡說,「要是他回來了,不管我忙是不忙,叫他立即來見我。」

  宋壬應是。

  兩人說完話,白雪嵐又回到病房裡,想起自己看守生病的宣懷風,已經把署里的公務丟下許多天,現在宣懷風好轉,他這個總長不能不考慮一下公務了。

  便叫人去衙門把待辦的文件拿來,在病房裡的小飯桌臨時充當起辦公桌,一邊守著午睡的宣懷風,一邊批覆公文。

  午後靜謐的病房裡,隱約可聞鋼筆在紙張上滑動的沙沙聲。

  累積了這些日,下屬抱過來的公文厚厚一摞,饒是白雪嵐精明敏捷,決斷迅速,也花了不少工夫才做好了一半,正思忖著要不要叫人來,把這批好的一半先下發著去辦,忽然聽見身邊有輕微的動靜。

  他把筆放下,轉身往床上望了一眼,又看看手錶,原來已經快四點,做著公務,不知不覺就過了兩三個鍾頭。

  白雪嵐笑問,「醒了嗎?這個午覺,我看你睡得很沉,連翻身都沒有一個。」

  宣懷風用剛醒的人沙啞的聲音,帶著鼻息低聲說,「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我要去一去盥洗室。」

  白雪嵐說,「何必廢那個勁?我拿尿壺給你。」

  宣懷風紅了臉,搖頭說,「那是病得走不動的人,才要這樣伺候。我現在不是好多了嗎?」

  堅持著自己下床,也不用白雪嵐扶,走到盥洗室去了。

  不料過了好一會,竟沒有出來。

  白雪嵐不禁擔心,走到盥洗室外,敲著木門問,「懷風,你怎麼樣?」

  裡面隔了片刻,才回答說,「我一會就出來。」

  白雪嵐聽那聲音很輕,越發擔憂,又把木門輕輕敲了一下,說,「你開門罷。」

  裡頭傳來抽水馬桶的水聲,過了一陣,木門打開來。

  宣懷風一手扶著門框,懨懨站著,強笑著說,「中午不該貪嘴,吃了半個油炸蘿蔔絲餅,想來是太油膩了。」

  白雪嵐問,「是吐了嗎?」

  宣懷風點頭,似乎雙膝支撐不住,猛地身子往前一軟。

  白雪嵐心臟一跳,幸虧眼疾手快把他接住了,沒讓他摔到地上。

  白雪嵐把他抱回病床,一邊就大聲叫外頭的人喊醫生,宣懷風猶在笑說「不要緊,別大驚小怪」,白雪嵐哪裡肯信,貼著額頭一觸,似乎早上剛剛退下的熱度又上來了。

  他把手探到衣服底下一摸,滿手濕津津的,才發覺宣懷風脊背出了一層冷汗。

  醫生匆匆趕來,立即對宣懷風做了一番檢查,但檢查不出什麼有用的結果,只籠統的說肺部還在發炎,給宣懷風打了一針。

  忙亂一番,醫生便走了。

  白雪嵐就問躺在床上的宣懷風,「你到底怎麼樣?」

  宣懷風說,「沒怎麼樣呀,也就是吃了油炸的東西,腸胃不舒服,把中午吃的都吐了。是你不分青紅皂白,到處咋呼起來。」

  白雪嵐說,「你哪裡知道我心裡的煎熬。」

  宣懷風朝他淺淺笑了,說,「不要杞人憂天,我看我過兩天,就能好起來。等我出院了,我們找一天空閒,到春山公園逛逛吧。」

  白雪嵐說,「那很好。你別費神說話,再睡一睡罷。」

  宣懷風順從他的話,又合起眼睛。


  白雪嵐是驚弓之鳥,這一次連公文都丟在腦後,不再理會了,只坐在床邊,每隔幾分鍾,就要查看一番,惟願自己只是虛驚而已。

  偏偏天不從人願。

  到六點左右,宣懷風身上熱度越發飆高,從三十八度直升到四十度,用藥冷敷,均不濟事。

  白雪嵐急得青筋迸跳,撫著他的額頭百般呼喚,竟是無論如何也喚不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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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六點左右,宣懷風身上熱度越發飆高,從三十八度直升到四十度,用藥冷敷,均不濟事。

  白雪嵐急得青筋迸跳,撫著他的額頭百般呼喚,竟是無論如何也喚不醒了。

  第十六章

  醫院樓上也是殊不平靜。

  展露昭被宣懷風趕出病房,只能領著姜御醫回到四樓,這等丟人的事,也沒誰願意主動去說,奈何神色瞞不過明白人。宣懷抿見軍長回來,沒有出門時那分風采,反而沉著臉,就知道事情不順利。

  這天大的霉頭,宣懷抿是不肯輕易觸的,倒是瞅著一個空,和姜御醫在走廊上問了兩句。三言兩語下來,也就猜了個八九分。

  宣懷抿卻沒有展露昭那樣煩心,只冷笑一聲,說,「誰想不到呢?他竟這樣有骨氣,未必不是好事。」

  說完,只拿一雙眼珠緩緩掃著走廊上扛槍的幾個廣東軍的護兵,似漫不經心,又似在思索什麼,半晌,才又問那姜御醫,「依你說的,沒有你老人家的藥,樓下那一位是保不住了?」

  姜御醫人老成精,這些日早看出宣懷抿對展露昭的心思來。只是宣懷抿雖有宣懷抿的心思,無奈軍長也有軍長的心思,如何成事?

  情仇孽債,何其亂也,看在過來人眼裡,未免有些小題大做。

  姜御醫遠道而來,一場富貴著落在廣東軍身上,自然知道軍長是必須奉承的人。

  可這軍長的貼身副官,也不能輕易得罪。

  故以姜御醫回答說,「樓下那一位的身體,已經確定是很虛弱的了,若是拖延,大概也就這幾天的事,看他的命罷。俗話說得好,閻王要你三更死,誰能留你到五更。」

  宣懷抿聽了,心裡卻並無蒼涼悲傷之意,反而追問,「那就是保不住了?」

  姜御醫不好把這話說死,咳了一聲,「不好說。保得住,保不住,終歸要看軍長的意思。若是軍長下了嚴令,老朽再說不得,也要使出看家本領,和閻王爺爭上一爭的。」

  宣懷抿暗罵老東西狡猾,正要再說什麼,忽然聽見展露昭在房裡喝了一聲,「都死哪去了?」

  語氣十分不好。

  宣懷抿也不再和姜御醫說下去,趕緊推門進去,笑著問,「要做什麼?」

  展露昭大馬靴也沒脫,仰躺在病床上,拿兩手枕著後腦勺,顯出一臉的不耐,兩道濃眉格外黑沉,見宣懷抿從外頭進來,問,「幹什麼去了?」

  宣懷抿說,「病房裡悶,出去透一透氣。你是渴了嗎?」

  走過去,打開柜上擺得一個溫水瓶,倒了半玻璃杯的熱水,又摻了半杯涼開水,送到床邊。

  展露昭總不喜他這溫存的膩味,何況如今正不痛快,見他端著水過來,嘴裡說道,「去去去!」

  把手往外一推。

  宣懷抿沒留神,玻璃杯一晃,水漾出來,倒撒了宣懷抿一身,床單也濕了一塊。

  幸而只是溫水,不曾燙著。

  宣懷抿尚未言語,展露昭倒生了氣,從床上翻坐起來,指著他鼻子大罵,「你他媽的就是不肯消停!」

  宣懷抿知道他不是為著水撒濕了床單,而是為了受過宣懷風的氣,要拿自己出氣,便反問,「我怎麼不肯消停了?我為你倒一杯水,難道也成了錯誤?」

  因為對展露昭的忌憚,語氣上還有些忍耐,算不上很衝撞,但耳朵根下,已經憋紅了一片。

  展露昭睨了他一下,「除了斟茶遞水,你還能做什麼?你這慫樣,看著就叫人不舒坦。」

  宣懷抿攤著手說,「我有什麼辦法?司令親自下的命令,原本歸我做的事,現在都交了張副官辦。你要是有正經大事要我去做,只管說。你想從前你給我下的那些任務,我哪一回沒辦好?」


  自從跟了展露昭,他是有做一點事情的。展露昭脾性雖不大好,卻也非青口白牙不認帳的人,哼哼了兩聲,往後一躺,依舊十指交叉,枕在腦後,大模大樣地搖著腳。

  看似悠閒,實則心裡惦記著樓下。

  因此那腳搖了一陣,便搖不下去了。

  展露昭把腳放下,把聲音揚起來,叫了一聲,「來人!」

  宣懷抿身上濕了,到隔壁去換了一件乾衣,剛打開門,就聽見展露昭叫人,就問,「又有什麼吩咐呢?」

  展露昭說,「不是叫你。」

  宣懷抿說,「怎麼忽然又挑揀起人來?你今天脾氣真是發大了。」

  展露昭不理會他,仍叫來人,外頭一個護兵走了進來,問他有什麼吩咐。展露昭吩咐了幾句,原來只是有一件極小的事要人去辦。

  宣懷抿等那護兵走了,打量著展露昭,見他躺也不是,坐也不是,仿佛連一根頭髮都無法自在,便說,「你在醫院也許多日了,大概是要氣悶的,到外頭走一走如何?那些外國醫生不是總說新鮮空氣對病人有益嗎?這裡不遠就是龍湖公園,你要是願意,我陪你逛一逛?」

  展露昭哼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逛公園?要逛,你自己逛去,老子不奉陪!」

  宣懷抿見他態度惡劣,反而放軟了些,微笑著說,「你不去,我去有什麼意思?只是我看你這樣坐不住,未免替你難受。與其如此,還不如出去散散心。」

  展露昭說,「再難受,老子也願意在這等著!」

  宣懷抿聽他說出一個「等」字來,知道他這顆鋼鐵鑄造的很硬的心,終究是落到樓下那間病房去了。心裡不禁晦澀,把臉上笑容斂了,深深看了展露昭一眼,緩緩把眼睛往下垂,便把身子往後,靠在椅子上,不作一詞。

  他是個愛在展露昭面前說話的,忽然安靜下來,反而引人注意。

  展露昭在床上歪著身子,也覺得無趣,便把腿在床上橫過來,隔空把馬靴尖在宣懷抿腿上點了點,「你又忽然裝什麼啞巴?」

  宣懷抿開始不說話,被他連踢了幾下,最後一下實在有些疼,知道展露昭是要生氣了,只好開口,「我哪裡是裝啞巴?我總不能時時刻刻都哇哩哇啦的說話,哪有這麼多的話可說?何況,你又說要等人,我安靜些,陪著你一塊等,哪裡又做錯了?」

  展露昭不知為何,反倒笑了,「你只管裝大方。就算裝成了財主家客廳里的大花瓶,你實實在在的,也只能當個醋罈子。別他娘的扯淡了,過來給我捶腿。」

  軍長有令,宣懷抿是不能不遵從的。

  何況展露昭笑著和他說話,算是一種形式上的讓步,宣懷抿心中的晦澀不由消淡了幾分,心忖,他到底不把我當外人看的,不然,為什麼又在乎我說不說話?自己總不能不領這份情。

  宣懷抿便真的從椅子裡起來,到床邊坐了,一邊和他捶腿,一邊撿些展露昭喜歡的話題來聊。

  十句裡頭,有八九句是宣懷抿說的,展露昭只偶爾搭一句。他終究是心不在焉的。

  如此把時間打發了兩個鍾頭,有人來敲病房的房門。

  宣懷抿叫了一聲「進來」,外頭的人推門進來,朝他們敬了一個禮,原來是那個叫崔大明的護兵。

  展露昭一見是這人,便來了精神。他原本是斜挨在宣懷抿身上,讓宣懷抿給自己揉肩的,現在挺精神地坐起來,肩也不叫宣懷抿揉了,問那護兵,「打聽到什麼了?」

  崔大明報告說,「白公館給樓下送飯來了,看樣子,那個病人的情況不錯。」

  展露昭聽了這回答,不禁一皺眉,接著問,「你怎麼知道病人情況不錯?」

  崔大明說,「我一直注意著樓下動靜。白公館的人送了飯進病房,後來裡頭的人大概吃完了,又有人進去收拾。我在樓梯邊上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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