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節

2024-08-30 02:57:40 作者: 風弄
  片上宣懷風和白雪嵐手拉手站著,笑得十分快樂。

  展露昭說,「明天中午,我再送藥來。明晚這人就是我的了,你趁著這點子光陰,和他好好告別吧。」

  說完,也不問白雪嵐一聲,把那張照片往懷裡一揣,便走出病房去了。

  白雪嵐在病房中泥偶木雕般站著,片刻,才挪步到床邊,低頭審視宣懷風消瘦的臉,見他一縷頭髮翹著,便拿小指頭輕輕幫他順了順。忽然又發現一縷血色,把宣懷風的髮絲給污染了。

  白雪嵐奇怪是哪裡來的鮮血,收回手一看,原來不知什麼時候,指甲把掌心掐破了,血染在指甲上,是以污了愛人的髮絲。

  此時,孫副官推門進來,低聲說,「總長,該出發了。」

  白雪嵐問,「那邊都布置好了?」

  孫副官說,「布置好了。」

  白雪嵐點點頭,轉身走出去,經過孫副官身邊,問他,「手上拿的什麼?」

  孫副官說,「過來時,在樓梯上看見的,我覺得總不能就這樣扔著,就撿了回來……」把手往前遞了一遞。

  白雪嵐已經看見,那是撕下的半張照片,自己的身影在那照片上,至於另一半照片,那另一個人的音容笑貌,想必正在一個不值得擁有它的人手裡,受著無盡的屈辱。

  白雪嵐正有大事要辦,不願把心神分散,瞅那撕下來的半張照片一眼,冷冷道,「照片可以洗百張千張,不值什麼。走罷。」

  說完,便和孫副官一道出了醫院,坐上準備好的轎車,在夜幕的掩飾下,悄悄離去了。

  白雪嵐正有大事要辦,不願把心神分散,瞅那撕下來的半張照片一眼,冷冷道,「照片可以洗百張千張,不值什麼。走罷。」

  說完,便和孫副官一道出了醫院,坐上準備好的轎車,在夜幕的掩飾下,悄悄離去了。

  第十八章

  姜御醫在醫院裡,熬好了給宣懷風的那碗救命藥,看著天色不早,也向展露昭告辭,回廣東軍的行館去了。

  他在廣東軍里,因為摻白面的秘方的原因,受著展司令很大的重視,在醫院和行館來回,全是坐汽車帶護兵的,那威風就和個師長級長官也差不了多少。

  姜御醫回到行館,便換了一身不起眼的長衫,又把三個馬弁叫來,要他們也換上便裝,然後一行四人,從行館的小後門悄悄出去,坐上黃包車,往城東去了。

  原來這姜御醫,雖有起死回生的本事,畢竟是凡人軀體,自然也少不了凡人的欲望。自從到了首都,住進廣東軍酒色財氣皆備的行館,不免靜極思動起來,在他侄兒姜師長的幫助下,在城東的北地胡同里,暗地裡覓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嘗鮮。

  這本來是一次的買賣,沒想到那叫翠喜的小姑娘,年紀雖小,卻受著鴇母許多年的調教,很會討人喜歡。姜御醫看著她年輕水靈,已是很喜歡,加上自己是半把年紀的人,更多一分疼愛,越發把持不住。

  一來二去,漸漸生出些割捨不得的勢頭來。

  不過他也得過提醒,知道這段日子城裡不平靜,海關對廣東軍的敵視,他在醫院是看得很明白的。所以姜御醫每次出去,都是十二萬分的謹慎。

  姜師長很明白,自己能坐上師長寶座,有一半要歸功於叔叔摻白面的秘方,這份大恩,當然不能不報。

  是以姜師長在這件事上,很是殷勤。姜御醫出門時身邊帶的幾個馬弁,就是姜師長特別安排的。有著姜師長的精心安排,姜御醫出門會佳人,很受到了一番掩護,風聲竟一直不曾走漏。

  這次,依舊是到了城東楊柳胡同。

  這楊柳胡同,是首都里的男人們尋覓歡樂的一個所在。到了胡同口,就見到紅紅綠綠的燈籠高高掛著,一色蔓延過去,十分熱鬧。許多小院門前,都有一個鋪著紅綢的玻璃匾子,上面用黃線繡著柔艷的名字,諸如柳色、粉蝶、金喜寶、銀妃,那就是各院子裡數得出名字的姑娘了。

  姜御醫他們要去的地方,是胡同極深處一個小院。那院子本就不大,又在最裡頭,實在的不起眼。而且院子前的燈籠是不亮的,玻璃匾上面也蒙了一塊紅布,把裡面那姑娘的名字遮掩起來。這是因為住在這院子裡的鴇母能力有限,只養著一位姑娘。而她養的那位翠喜姑娘,這一個月已經收了某位客人送來的銀錢,不能再接外路客人了。

  姜御醫到了院門前,從黃包車上下來,裡頭的人應該是一直等著,不等敲門,門就開了。


  一個三四十歲的婦人從裡面探出頭來,一張瓜子臉,頗有些撩人的風情,這就是翠喜的鴇母陳大娘。一見著他,就露著笑臉道,「姜大爺來了。」

  一邊說,一邊打開門,側著身子往裡讓,把姜御醫請到翠喜睡房連接著的一個小客廳坐,揚聲叫著,「翠喜,姜大爺來了,你怎麼不來接?」

  翠喜在裡頭脆生生地應了一聲,便一邊手裡拿著紅繩,綁著油光華亮的大辮子,一邊出了來。

  陳大娘又掀門帘出去,招待護送姜御醫過來的三個馬弁。這幾位跟著姜御醫來過幾次,已經是熟門熟路了,知道姜御醫既然來了,不到深夜,是不會回去的,便也坐下等著茶喝。

  不料陳大娘倒是抱了兩罈子酒來,後來,又拿了三個大陶土碗來。

  他們看見,都是笑了,說,「每次來,大娘都送的茶水,怎麼今天送了酒來?難道你姑娘今晚又有喜事,要和新姑爺洞房?」

  鴇母是向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知道當兵的粗俗,便也不忌諱,笑罵道,「喜你媽的頭!我們家翠喜前陣子才讓你們姜大爺花兩百塊錢,買了乾淨身子,難道還能再找一個姑爺去?我外甥今天白日裡來看我,這兩罈子酒,是他孝敬我的。我喝不慣這樣烈的燒刀子,翠喜是更不會喝的。姜大爺是貴人,我看他未必肯喝這樣的便宜貨。白放著又可惜。我想到想去,幾位每次都陪著姜大爺過來,雖說沒照顧我們生意,我們也要承一份人情。這兩壇酒,只要你們不嫌棄,我請你們喝,成不成?」

  馬弁們都是愛這一口的,便有些意動。

  裡面一位姓軍的馬弁,比較老成些,遲疑道,「我們是奉命來做事的,還是不喝酒了罷。」

  陳大娘說,「我這一個小院,統共兩個女人,殺雞的力氣都沒有,有什麼是要你們奉命不奉命的?你們又不是頭一次來,難道這裡還能跑出拿槍的土匪不成?說到底,是嫌這酒是便宜貨罷。倒也沒什麼,我還是給你們倒茶就是。」

  說著,抱著酒罈子就要走。

  另兩個馬弁不好意思起來,攔了她說,「大娘,急什麼。」

  一人又回頭說,「老軍,這裡是常來的,人家也是好心,做什麼這麼不通情理。再說了,那一位在隔壁,當然是美人美酒的享受,我們喝幾口小酒,就算師長知道,也不能說什麼。」

  如此三言兩語,軍馬弁也不好說什麼了,何況他也愛酒,便不再提茶水,把酒倒在碗裡。

  陳大娘說,「還是當兵的爽氣。」

  出去一會,又端了兩個大碟子來,一碟是鹵豬頭肉,一碟是醬牛肉。

  幾個馬弁一看,更是高興了,便道了謝,一邊喝辣喉的燒刀子,一邊吃點油淋淋的大塊肉來。

  小客廳這一頭,翠喜把姜御醫的手拉了,悄聲問,「你怎麼這個時候才來?都讓我等急了。我還想著,你要是不來,我就打電話到行館裡找你呢。」

  姜御醫說,「打電話可使不得。告訴你,我是偷偷過來的。現在城裡很亂,展司令說了不要出門。但我答應了你,怎麼可以失約?」

  翠喜嘴一撇說,「我可討厭死那個展司令了,你又不是他的犯人,憑什麼不能出門?你要是不能出門,丟下了我,我可要受媽的氣了。她罵我跟著你,沒給她撈上多少好處,說我有眼無珠呢。」

  姜御醫說,「她罵你,是嫌我沒錢,你愁什麼?我現在正幫軍長辦一件大事,等這件事辦成了,會有一大筆賞錢。到時候你媽要多少錢,只管給她。你贖了身,以後就跟著我。」

  翠喜只在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

  姜御醫看她的神色,和往日似乎有所不同,問她,「我說要給你贖身,你怎麼看著不願意的樣子?」

  翠喜用尖尖的白牙,咬著一截子辮尾,咬了半晌,才說,「你不是說你在鄉下有女兒嗎?恐怕她的歲數都比我要大吧。」

  姜御醫便有些不喜歡,捏了捏山羊鬍子,冷笑道,「你哪裡是嫌我女兒歲數大?你是嫌我的歲數大。但你又哪裡知道,年紀大的男人才知道疼人。遠的不說,只說我侄兒,剛把一個唱小曲的十四歲的女娃娃,收了來當十姨太,伺候得他不順心時,還抽皮帶打呢。我呢,雖然沒有年輕小伙子漂亮,但我可從沒動過你一個指頭。」

  翠喜一邊和他說話,一邊聽著隔壁的動靜,先聽著馬弁們喝酒大聲說話,漸漸聲息下去了,又見門外陳大娘身影一閃就過去了。她顧著隔壁,就一時沒顧著跟前,姜御醫見她不理會自己,臉色更難看了,沉聲說,「果然說得好,小女孩子,最是不能嬌慣的。」


  翠喜畢竟年紀小,看他黑著臉,心微微一跳,站起來把腳一跺,「我不和你說了!」

  轉身就掀帘子,躲進了睡房裡。

  姜御醫自從到了首都,一顆心繫在她身上,不然也不會冒著危險,偷偷摸摸地過來看她,現在見錢已經花了不少,她卻陡然變了態度,哪肯輕易放過了她。

  翠喜的睡房,他是熟悉的,便刷地掀帘子,嘴裡叫著,「站住,你給我站住……」

  一隻腳邁進去,忽然腦後一陣冷風,有人反擒了他的雙手,用力一攪。

  姜御醫疼得待要大叫,嘴巴剛張開,就被人狠狠塞了一塊爛毛巾到嘴裡,差點嗆得翻白眼暈死過去,更別提發出一點聲息。

  暈頭轉向中,嘴已被人堵了,手已被人綁了。姜御醫尚未知道發生何事,只覺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轉,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跪在地上,膝蓋一陣發疼,再抬頭,看見不久前剛剛見過一面的海關總長,就坐在身前的紅木太師椅上。

  第十九章

  姜御醫心裡大驚,知道這是事情找到頭上了,但又疑惑不解,自己到翠喜這裡來,是極機密的事,行蹤掩飾得很下功夫,至於翠喜的存在,在行館裡從不對外人提起。如何這海關的人能夠知道?一想到翠喜,心裡更是悔之又恨,廣東軍早就交代了不要擅自出門,他是為著她,才甘冒大險,如今卻落到這田地。可見十五歲的婊子,也還是無情無義的婊子!

  翠喜就站在白雪嵐身邊,她不料到白雪嵐手下的人做事那樣利落,姜御醫進了門來,一個字沒吭,就被嚴嚴實實地縛了。見姜御醫一眼怨恨地盯著自己,想起他這陣子對自己倒也不錯,便有些心虛,對白雪嵐輕聲說,「這位爺,你不是說只問他幾句話嗎?怎麼又堵了他的嘴呢?」

  姜御醫聽她這樣一講,猛地想,正是正是!

  海關的人來了,不過是要那個救命的方子,他雖投靠了廣東軍,但手上是握著籌碼的,如此看,今晚是有驚無險。如今亂鬨鬨的世道,他這一身醫術,就是一道救命符。實在不濟,把方子給了海關罷了,當然,也不能白給,這海關總長對他的副官如此看重,一條性命,也許還可以談談條件。

  姜御醫越想越真,漸漸鎮定下來,只是嘴裡塞了毛巾不能言語,就用眼神示意,請白雪嵐把毛巾取了,彼此好好談談。

  白雪嵐自然看見他的眼色的,卻不理會,對著翠喜微微一笑,說,「問話也不一定要用嘴答,法子多得很。堵住他的嘴,也是為了你,這條胡同正是做生意的好時候,外頭人來人往,他要是忽然喊叫起來,我不在乎,只是連累了你。你放心吧,這裡的事,我來料理。你和你媽媽幫我辦完了事,明天一早就坐火車離開,和他再沒有瓜葛了,知道嗎?」

  他態度不能說不溫柔,語氣也是頂溫和從容的,但翠喜被他目光緩緩掃過,皮膚上就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心底明白這好看的男人是個厲害人物。

  她不敢再說什麼,畏懼地點了點頭。

  白雪嵐又把手平平淡淡地一指,「那個箱子是給你們的。我說了,我從不虧待人。」

  翠喜按照他指的方向,走到床邊,果然見床腳的地方放著一個小手提箱。她戰戰兢兢地打開,只看見滿箱花花綠綠的鈔票,上面沉甸甸地壓著幾筒銀洋,又有一個信封在上面。

  她把信封打開,裡面是兩張小小的硬紙片,上面印著許多字,又印著圖。

  白雪嵐看她拿著那兩張紙片的神色,知道她不識字,告訴她說,「你不認得這東西?那是兩張火車票。」

  翠喜早被那箱錢和銀洋鎮住了,摩挲著那兩張火車票,心忖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