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節

2024-08-30 02:57:40 作者: 風弄
  自己是要逃出生天了。她才剛滿十五歲,怎會想當那種被人一輩子看不起的妓女?

  想到自己不久前才為著男人的兩百塊錢,失去了寶貴的處子,原本以後也要做這見不得人的營生,現在一個晚上,卻把一世的錢都掙回來了。

  白雪嵐說,「找個小省城,買間大屋子,買幾個丫頭,再買幾個鋪面,以後把一個有錢小姐體體面面地當起來,也不用再做皮肉生意,你聽著,我這主意怎麼樣?」

  翠喜轉過身來,跪下地上,給白雪嵐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眼裡有淚珠打滾。

  白雪嵐說,「我心愛的那個人,心底是最善良的。他曾經為解救一個十來歲差點被賣到窯子的小姑娘,花過不少心力,最後那小姑娘雖然不爭氣,不過畢竟算解救成功了。今晚我也解救一個,他知道了,八成也會高興。」

  翠喜站起來,用袖子蹭了蹭臉,感激道,「那位心底善良的小姐,一定又漂亮又賢惠,配得上您。」

  白雪嵐默了一下,說,「我這裡還有正事要辦。你拿著箱子去給你媽媽,在外頭客廳幫我看著那幾個馬弁,我不叫你們,你們不要進來。」

  翠喜說,「那幾個馬弁喝了放了迷藥的酒,早睡死了,哪裡用我和媽媽看著?」

  說完,聽聽話話地拿著手提箱出去了。

  他們說這幾句話的時間,姜御醫也沒有閒著,他雖不能說話,不能動彈,卻是可以看和可以聽的,聽是聽翠喜和白雪嵐的對話,眼睛卻是盯在那個把他捆起來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其實就是換了便服的孫副官。

  他這機靈人,最知道白雪嵐的心意,所以也不等白雪嵐吩咐,已經勤奮地工作起來,把姜御醫手腳都用皮帶綁在一張椅子上,又不知從哪裡搬了一個箱子出來。

  箱子不大,金屬盒上寫著兩行外國文。

  孫副官把金屬盒的搭扣打開,蓋子往外一番,露出裡面的東西。姜御醫下死眼地看,只是看不出是什麼玩意,只瞧見一個古怪玩意,上面有幾個玻璃似的小燈。

  孫副官從盒子裡拉出一個電線插頭,如今妓女要招待客人,總不能寒酸,屋子裡總要準備電燈的,所以這問題很好辦,孫副官把一個檯燈的插頭給拔了,將手裡的插頭連上去,又在那東西上面按了幾下,只見上面一個綠燈就亮起來了。

  然後,孫副官又在盒子裡拉出兩個連著電線的電極來,把姜御醫的鞋襪脫了,在他腳心各貼一個。

  姜御醫看這陣勢,恐怕是要受苦的,猛然害怕起來,心裡的篤定丟了四五分,忙嗚嗚地叫起來,意思是有話要說。

  白雪嵐說,「我們是文明人,我的意思,不妨用文明的法子來溝通,你覺得怎麼樣?」

  姜御醫落在人家的砧板上,唯恐對方不文明,一聽白雪嵐說要用文明的法子,拼命點頭。心忖自己這態度,是表達得很配合了,只要可以好好談,那就什麼都有指望。

  白雪嵐說,「既然你點頭,那就是認同我的看法了。那好,這個盒子,」他指了指孫副官正在認真擺弄的東西,「是先進的發明,在外國,對那些害人的人,人們就用這個來談話的。電刑不會見血,也不會留傷疤,只是耗費一點電,我覺得用在你身上,已經是最文明的表現了。」

  姜御醫聽得魂飛魄散,待要說話,孫副官已經撥了開關。

  姜御醫撕心裂肺地慘嚎起來,聲音卻都堵在毛巾里,變成嗚嗚聲,只看見他身體四肢亂顫。

  孫副官給他通了五秒的電,停了下來,姜御醫亂顫的手腳停下擺動,剛鬆了一口氣,猛地又繃緊身體,眼睛瞪得幾乎凸出來。原來孫副官又把開關撥上去了。

  又是大概五六秒,才停下來。

  然而,很快又撥上去了。

  如此斷斷續續,通電幾秒,暫停幾秒,連著來了八九次,姜御醫已是大汗淋漓,一看孫副官的手動一動,就兩眼驚恐,喉結直跳,要是可以發出聲音,他早叫得驚天動地了。心裡又是恨,又是罵娘地冤屈,這要是審問,也審問得太不地道了,他就算滿心地想招供,堵著嘴,又哪裡能說?

  終於,孫副官這次停得稍久了點,姜御醫緩過勁來,拼命地搖頭,對著白雪嵐發出嗚嗚的聲音,滿眼祈色。

  睡房的小書桌上放著一包香菸,也不知道是誰留下的。白雪嵐拿過來,取了一根放在嘴裡,點燃了,抽了一口,慢慢地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過你讓我喜歡的人受了很大一番苦楚,所以我心裡很厭惡你,不想和你說話,更不會和你談條件。我這個人,不動手的時候脾氣很和善,動起手呢,是不留情的。」


  白雪嵐說完這句,孫副官仿佛就等著似的,把開關又撥上去了。

  姜御醫渾身抽搐,眼珠似要迸出來,紫色的皮膚上都是汗。

  又是幾輪酷刑,姜御醫人都渾噩了,白雪嵐給孫副官使個眼色,孫副官才拿了紙筆墨上來放在桌上,解開姜御醫綁在椅子上的一隻手,只是綁緊在後腦勺的堵嘴的東西還是沒有取下。

  白雪嵐吐著煙圈,閒閒地說,「我不和你廢話,你知道我要你寫什麼。」

  姜御醫受了十來回電刑,被折騰地死去活來,看白雪嵐這瘋狂手段,這樣堵著嘴不消停地用刑,稍一錯過,別說談條件,連投降的機會都沒有了,哪裡還敢抱著談條件的奢望?連一點的遲疑也不敢,拿著筆就寫口供。

  孫副官知道他是老式人,準備的是毛筆硯台,但姜御醫受的電刑下來,五指都是抖的,他一心要寫,無奈手抖得連筆都拿不穩,半天也沒寫出一個完整字,反而把一張白紙給污了。

  白雪嵐看在眼裡,吩咐說,「拿手蘸著墨寫。」

  孫副官換了一張白紙過來,姜御醫就用指頭蘸了墨,不多久,歪歪斜斜地寫了幾行字,果然是一個中藥方子。

  他寫完了,不敢動彈,一臉可憐地看著白雪嵐,指望他開恩。

  白雪嵐瞧也不瞧那桌上寫好的藥方,淡淡說,「你是不是很奇怪,以為自己來翠喜這裡,事情做得很機密,為什麼卻被我堵住了?你猜的不錯,在廣東軍里,當然有我的內線。所以我是很明白你們這些人的行事的。你寫的這個方子,不實在,我不信。」

  姜御醫心裡一寒,沒命地掙紮起來。不過那有何用?孫副官對付他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那是綽綽有餘。

  孫副官仍舊把他那隻鬆開的手綁回原處,又擺弄起電刑器來。

  白雪嵐在一旁冷眼看著,對孫副官笑說,「他以為我這個人是好騙的,把電流調高一點,讓他知道知道我的脾氣。」

  孫副官點頭,將小旋鈕扭了一格,撥了開關。

  姜御醫只覺得全身像在沸騰一般,從內臟到四肢,五官百骸,有無數隻螞蟻在狠咬狠噬,頓時涕淚俱出。

  如此折磨了幾回,姜御醫已是散了架子,再沒有一絲頑抗的想頭,只恨不得早一刻逃避這閻王殿才好。孫副官重新鋪了一張白紙在桌上,把他一隻手鬆開,也不用白雪嵐詢問什麼,姜御醫像抓了救命稻草一般,指頭在硯台里一沾,抖著手腳就拼命地寫。

  待寫完了,白雪嵐便拿著頭一張寫的來對,果然發現第二次寫的方子裡,多了一味九龍爪。

  白雪嵐問,「這次方子是真的了?」

  姜御醫只怕他再用刑,沒命地點頭。

  白雪嵐一根煙已經抽盡,曲指把香菸蒂子一彈,準確地彈進了房間角落的屑紙籮里,盯著姜御醫的眼睛看了片刻,沉吟道,「一個人說的是不是實話,我看得出來。只是這方子關係著我的身家性命,我不得不再三地謹慎。你就委屈一下吧。」

  姜御醫簡直要暈死過去,他已經給了口供,怎麼還不放過?這人當真是個不講理的瘋子!自己怎麼就不長眼招惹上他了?

  孫副官卻不管他心裡是恨是懼,照舊綁了他,繼續用電刑。

  姜御醫這條綁在砧板上的活魚,遇上了真正的屠夫,只能一刀一刀挨著砍,一陣激痛,暈死過去,很快又被弄醒了,再受一輪。

  待白雪嵐覺得差不多了,孫副官把姜御醫放下來,依然是鋪一張白紙在桌上。姜御醫眼淚鼻涕早模糊了一臉,一邊喘著氣,一邊伏在桌上,黑乎乎的指頭拼命劃拉,寫得極快,仿佛怕沒有寫完,就被綁回去繼續用刑。

  等他寫完了,白雪嵐再看那張紙,仍是那個方子,這次是一點改動都沒有。

  白紙下面,寫著凌亂的一行大字。

  真方!真方!一個字沒說謊!總長饒命!

  姜御醫嘴不能言,這求饒的話,竟是迫切地寫出來了。

  白雪嵐看了,不禁莞爾,「你真心求饒,那必須給我看看誠意。」

  一揮手,孫副官又開始幹活。

  姜御醫魂飛魄散,又去痛苦的地獄走了一個來回,待停下來,腦袋裡嗡嗡直想,只是發懵,弄不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說要救那個副官的方子,自己是毫無保留地給了,怎麼還要用刑?

  白雪嵐卻不管他何等痛苦,從煙盒裡抽出第二根煙,幫自己點著了,姿勢很優雅地抽著,指示孫副官說,「電流加大一點,不弄死他就行。」


  孫副官這次一連調了兩格。

  電流一通,姜御醫耳中雷鳴一般,仿佛全身剎那被燒著了,捆在椅子上的身體顫得快碎掉一般,然後猛地一頓,暈死過去。

  孫副官正在弄醒姜御醫,門外一個人輕輕叫了一聲,「總長。」是宋壬的聲音。

  他掀開帘子走了進來,到了白雪嵐身邊,低聲報告說,「姓周那小子,已經被我們買通的人灌醉成死豬一樣了。我把他放在了他的汽車上。」

  白雪嵐問,「他今晚出來,還是自己開車嗎?」

  宋壬點頭說,「就是他自己開的車。和他喝酒的人說,他最喜歡喝了酒在路上開車,很漂亮威風的意思。不過這也有好處,不然,他要是帶了司機,我還不好下手。」

  白雪嵐冷笑道,「這就是他自己找死了。上次他開車撞死了一個女學生,我整治了他,讓他父親拿錢把他贖回去。看他如今,竟是沒吸取教訓。這個樣子,遲早再撞死幾個人,還不如我們海關為民除害。」

  宋壬說,「總長說的是。」

  然後,往孫副官和姜御醫那邊眼睛一瞥,關心地問,「宣副官的救命方子,招了嗎?」

  白雪嵐說,「招了。」

  宋壬謹慎道,「招的真話嗎?廣東軍的人都不是東西,總長小心他為著逃刑使詐,給出個假貨。」

  白雪嵐說,「頭一道他懷著僥倖,方子裡少了一味藥。煎熬他幾回,他就不敢了。後來給的那個方子,應該是真貨。」

  宋壬問,「那怎麼還用刑呢?」

  白雪嵐沉聲道,「這是懷風的性命,我怎麼敢大意。就算是真的,也要多驗幾次,他要是反覆受刑,說的都一致,那我才能信。」

  其實,除了要反覆驗證姜御醫的口供,白雪嵐另有一層意思,就是不讓姜御醫好過。

  動了他白雪嵐的人,豈能不吃飽苦頭?

  就算姜御醫一進門,就跪下磕頭認罪,把救命方子雙手奉上,以白雪嵐強烈的報復心,也斷然不會放過他。

  另一邊,孫副官又開始對付姜御醫。

  姜御醫到了此刻,簡直有求死的心,為了解脫,恨不得把心窩子的秘密都掏出來討好白雪嵐。一等得了可以寫字的機會,立即沾墨在白紙上快速地寫,竟把他給廣東軍的摻白面的方子等等,凡是可以坦白的,都病急亂投醫般地坦白了,倒把一張白紙寫得密密麻麻。

  白雪嵐本不在乎這白面方子,既然他主動交代,也不妨順便收下。

  孫副官過來,在白雪嵐耳邊說,「總長,榨到這個份上,他不再往宣副官身上想,只以為我們是要問別的。可見,剛才給的宣副官的方子,是真實無誤的了。」

  白雪嵐默默點了點頭。

  如果姜御醫給宣懷風的方子有問題,姜御醫必定會心虛,以為繼續受到刑訊,是因為自己作假被識破了。現在他迷惘不知所措,把別的秘密都招了出來,那就說明開始給的方子沒問題。

  白雪嵐說,「那就按照商量好的辦,把外頭那幾個弄醒吧。」

  第二十章

  外間客廳里,軍馬弁迷迷糊糊睜眼,把沉甸甸的頭從桌子上支起來,說,「唉呦,怎麼就醉死過去了?你們兩個,都快醒醒。」

  滿屋子的酒氣蒸熏,桌上兩碟大葷也吃得只剩兩三薄片貼在碟邊上,酒罈子東倒西歪,地上濕了一片。

  那兩人一個趴在桌上,一個已經跌到了地上,被軍馬弁一叫一拍,也渾渾噩噩地起來,笑道,「一喝就忘了量。都是大娘不是,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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