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阮星已經意識模糊了,最後一個念頭:「他媽的,我今天要死在這了,下輩子不逞能了。」然後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眼看著阮星慢慢在江中沉下去,阮星的娘和幾個姐姐已經渾身癱軟的坐在地上嚎哭了起來,阮輝此時也沒有了會長的樣子,手足無措的站在河岸邊直跺腳。
這可是他唯一的一個兒子,自己的家業誰來繼承,難道再生一個嗎?可是郎中說他已經喪失了生育的能力,以後無法再生了。所以中年得子的他視這個寶貝兒子為掌上明珠,雖然對他要求嚴格了一點,但是也是為了以後將家業傳承給他。此時的他也是六神無主了。
話說劉毅跳下去了之後,跟在後面還有幾個教頭和黃玉,吳斌的親兵跳了下去,眾人奮力的朝阮星最後的位置游過去,而最先跳下去的劉毅卻是沒有了蹤影。
眾人焦急的等待著。劉毅剛才一個猛子紮下去之後便一下潛入了水底,長江不像黃河那麼渾濁,特別是明代的長江還是比較清澈的,更何況青弋江只是長江的一個支流,所以更是清澈見底,水下的能見度還是比較好的,劉毅奮力游向剛才的方位,就見到不遠處阮星雙手張開,正在緩緩沉入江底,還好青弋江不是很深,而且現在是初秋,天氣炎熱水位比較淺,劉毅露頭換了一口氣又是俯衝了下去,阮星緊緊的閉著眼睛,一點意識也沒有了,劉毅從褲腰中拔出匕首游到阮星腳邊割斷了綁沙袋的繩索,然後乾脆棄了小刀,從後面一把抱住阮星,然後拼命向上游去。
十幾秒的時間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嘩的一聲,劉毅連帶著阮星浮出了水面,劉毅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不遠處教頭們也遊了過來。眾人合力將阮星拖上了岸。岸上的眾人早就是急不可耐,阮輝和家人們紛紛圍了上去,眼見兒子臉色蒼白,嘴唇和眼睛緊閉。他輕聲呼喚:「星兒,星兒。」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分開人群來到阮輝旁邊,原來是城內著名的中江醫館的東主王初民王老,他一輩子治病救人,看好了很多的疑難雜症,在蕪湖縣城內有神醫的稱號,這次也是受邀來觀看大考。只見他走過來聽了聽心跳,又摸了摸脈搏,然後試探了一下鼻息。末了站起來對阮輝說道:「會長,令公子去了。」
「這,這。。。。」阮輝五雷轟頂,頭暈目眩,站不住向後倒去,旁邊的吳斌眼疾手快將他扶住。阮星的母親更是直接暈了過去,幾個姐姐也是哭的死去活來。「等一等!」人群中一聲大喝,劉毅大步流星走了過來,顧不得身上的水漬,跪在阮星身邊對王神醫說道:「老先生,讓我試試。」王初民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按照他的經驗阮星確實沒救了,但程沖斗的徒弟說要試試,他也不能阻止啊。只得向後退了兩步。
劉毅將阮星翻轉過來,俯臥於自己屈膝的大腿上,用力按壓背部,阮星的嘴裡有一些水流出,然後又將他翻回正面,捏住阮星的鼻子,一手捏開他的嘴,然後深吸一口新鮮空氣,對著阮星的嘴就吹了下去,如此循環了多次,旁邊的人都看得不明所以,有的老夫子更是直搖頭,這男男親吻成何體統。
這樣做了幾次人工呼吸之後,又將右手掌根置於阮星胸骨下方,然後左手壓在右手之上,垂直向下按壓,按壓了八九十次之後又對著阮星的嘴吹氣,如此不斷往復。劉毅心裡也在念叨著:「你這個傻叉,快醒醒啊,要你裝逼,這下裝大發了吧。」一邊念叨手裡的動作卻是沒停。
突然阮星的嘴張開吐出來一大口江水,然後劇烈的咳嗽起來,邊咳嗽還不斷地吐出江水,「快,干毛巾。」劉毅喊道。有人遞過來一條干毛巾,劉毅將阮星的上身裹住,阮星已經不咳嗽了,臉上也慢慢有了一些血色,但人還是昏迷著。
「王神醫,趕緊救治。」劉毅對著王初民說道。
王初民行醫一輩子,看見劉毅竟然能將死人從閻王殿給拽回來,心下已經是無比震驚,更是佩服程沖斗帶的好徒弟。其實程沖斗自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著自己的徒弟都覺得有些陌生,這,這真是千古未有的奇事啊。
王初民二話不說吩咐幾個下人將阮星抬到馬車上,然後拉回醫館醫治。好在中江醫館就在青弋江口的中江塔邊,離這裡很近。萬曆四十八年七月初八發生的這件事情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蕪湖縣城,劉毅被蕪湖的百姓們驚為天人,在徽商子弟當中樹立響亮的名聲,所有人都是佩服不已,因為這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發生的真事,劉毅竟能將沒呼吸的人救活。一些不明所以的老百姓還拖家帶口的來找劉毅看病,弄得劉毅只好推脫說是軍中學習的急救技巧,自己並不會治病等等搪塞過去。但是黃玉和吳斌這種老軍頭想了半天都想不出哪路人馬當中有這門子急救技巧。當然這都是人們飯後的閒話了。
當晚阮輝在耿福興招待程沖斗和劉毅,阮府眾人是萬分感謝,阮輝差點就給程沖斗和劉毅跪下了,感謝他的救命之恩。連阮輝的娘,阮星的奶奶,阮府的老祖母七老八十了,還拄著拐棍要過來給師徒二人行禮,二人連忙扶起老太太。阮輝是連連敬酒,程沖斗本就好酒,出了個這麼了不起的徒弟,他也是感到無限榮光,當下心情愉悅也是來者不拒,一頓酒喝得是賓主盡歡。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阮輝拍了拍手,後面幾個家丁抬上來一個紅漆木大箱子,上面蓋著紅布,阮輝站起身來打開紅布,然後先開箱蓋,裡面刺眼的光亮一下閃到了程沖斗和劉毅的眼睛。定睛一看竟然是滿滿一箱黃金。
阮輝拱手道:「鄙人是經商的俗人,今日承蒙二位救命之恩,挽阮府上下於危難之中,阮府和整個徽商總會對此感激不盡,鄙人不知道用什麼才能表達心意,這裡黃金一千兩,區區薄禮不成敬意。」
劉毅和程沖斗都吃驚的張大了嘴巴,劉毅還好一點,程沖斗是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黃金啊,阮家富可敵國果然名不虛傳。當下客氣道:「阮東主,黃金一千兩按照現在的市價怕是一萬兩白銀都不止,這個禮太重了,我們不能收。」
「程師傅和劉哥兒莫要推辭,小兒的一條命怎是區區一千兩黃金能比,送出這些鄙人還覺得不夠,二位若是覺得少,田產房屋,只要二位開口,鄙人一定雙手奉上。」
程沖斗還想推辭,劉毅卻拉了拉他的衣角,程沖斗現在覺得自己的徒弟能力出眾,他這麼做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對阮輝抱拳道:「既如此,老夫和徒弟就厚顏收下了,如果以後有用得著老夫或者劉毅的地方,請東主儘管開口。」雙方寒暄著又重新落座。
這時到現在沒說話的劉毅開口了,其實他才是今天的主角,但是礙於師傅的情面,他只是默默坐在一邊飲酒吃菜。「阮東主,小子有一事相求。」劉毅站起來對阮輝拱手道。「劉哥兒請說,你對阮星有再造之恩,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在所不辭。」阮輝誠懇的道。
「是這樣,薩爾滸大戰之後,父親的撫恤和我的軍功等,楊經略已經折成現銀全部給了我,總計白銀一萬兩,算上剛才東主給的黃金,一共就算兩萬兩,我現在無父無母和師傅相依為命,我不想讓這些錢變成死錢,能否請東主行個方便,這兩萬兩我全部交給東主,就算給東主的隨便哪個生意入一個份子錢,按照您阮府的規矩,這兩萬是總份子的多少比例,每年就分一些紅利給我,現銀我也不要,紅利就直接投入到來年的份子錢當中,這樣死錢就能變成活錢,不會變少而會越來越多,等我將來有一天急需的時候還請東主再將這些錢給我,可好?」
劉毅一口氣說完內心的想法,其實他自己心裡也沒底,這等於強行入股了阮府的生意,雖然自己不參與運作,但是這樣利滾利,自己的兩萬兩最後不知道會變成多少。但是沒辦法,馬上就要末世了,如果自己不能積蓄力量,自己又怎麼能拯救蒼生呢。而想要招兵買馬最需要的就是錢糧,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錢無論在哪個朝代都是硬通貨。
本以為阮輝可能會拒絕,可是沒想到阮輝哈哈大笑了一番對程沖斗說道:「程老,你這個徒弟啊,真是人中龍鳳,當世俊傑啊,如果跟我從商恐怕我的會長位子就要讓賢嘍,哈哈哈,好一言為定,劉哥兒所託鄙人應下了,你放心,你的錢在我這裡只會多不會少。」劉毅大喜,拱手謝過。
又是一番觥籌交錯,這才散場回去休息。劉毅答應明天去醫館看望阮星。程沖斗沒想到徒弟竟然抱了這番心思,將死錢變成活錢,好奇的對劉毅道:「原來剛才徒兒扯為師的衣角是為了這個,不知道徒兒為何如此作為呢?」劉毅望著程沖斗的眼睛說道:「師傅,如果將來有一天天下大亂,建虜殺入中原,徒兒會用這些錢拉起一支隊伍,北上抗敵,保我大明江山。」
程沖斗呆呆的看了劉毅半晌,長嘆一聲道:「皇天在上,徒兒劉毅,吾不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