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大明總憲> 第228章 靈台議事

第228章 靈台議事

2024-09-10 18:33:24 作者: 涼拌的皮蛋
  第228章 靈台議事

  包廂內傳出「轟!」的一聲巨響。

  偌大的包廂里只有寧玦一人站著,而嚴世蕃卻是頂著一把椅子癱坐在了地上。

  被砸倒在地的嚴世蕃立時便覺額頭上濕漉漉,抬手一模,見到額頭出血的嚴世蕃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姓寧的!你這是來議事的,還是來找茬打架的?!老子混跡京師這麼多年還沒吃過虧!」

  爬起來抬手一掀逕自將酒桌掀翻,眾人見狀趕忙上前,徐璠、鄒望拉住了寧玦,張居正、高拱則是拉住了嚴世蕃。

  「他奶奶的,張居正高拱你倆拉偏架可是?!」

  不待嚴世蕃罵完,寧玦已然又是一記老拳掄在了徐璠的臉上,而後跟鄒望廝打出了包廂。

  嚴世蕃見狀,再也顧不得遮掩,逕自跟張居正、高拱兩人廝打起來。

  包廂內吃飯可以,但六個人打起來就有些盛不下了。

  整個柳泉居頃刻之間大亂。

  嚴世蕃的聲音還迴蕩在柳泉居中。

  「高拱、張居正!老子今日跟你們直說便是,知會你們一聲那是看得起你們,明日送到內閣,我爹將字一簽,這便是大事已定!」

  就在六人打的不可開交之際,不遠處的包廂之中也有一名御史探出頭來。

  看了一眼徐璠後,卻逕自朝著隔壁大聲喊叫了起來。

  「戶部哪來這麼多的銀子!朝廷的銀兩豈能是這般敗壞的?!兩京一十三省一年不吃不喝連利息都出不起!」

  「戶部一年的歲入攏共就是四百萬兩!留給西北賑災,最多出八十萬兩!」

  「八十萬兩銀子全換成米也不過一個災民每天二兩二錢米,你們這是賑災還是餵雞呢?!」

  「……」

  這聲大喝好似發令槍一般,原本寂靜的柳泉居霎時間便熱鬧了起來。

  越來越多的嚴黨跟清流掙脫了自己的包廂,指著彼此對罵了起來。

  清流多是在罵商人跟嚴黨勾結搬空國帑。

  嚴黨則是帶著商人猛踩清流不顧災民。

  一時間酒樓飯莊之內好不熱鬧。

  反倒是讓寧玦覺得自己跟這幫人有些格格不入了。

  鄒望一把上前拉住寧玦開口道:「三位先生,別打了,咱們是來議事的,實在不成,您三位去偏廳歇息一下,我這會就是風箱裡的耗子,兩頭受氣,就當給我個面子。」

  鄒望帶著柳泉居的夥計好說歹說將寧玦三人與嚴世蕃、徐璠拉開。

  卻並沒有去管好似熱窯一般的柳泉居。

  柳泉居的掌柜哭喪著跑到鄒望身旁開口道:「鄒員外,這麼多貴人都打起來了,咱們這……這,小店……」

  「一千兩。」鄒望笑盈盈的開口道。

  那掌柜先是一怔,而後脫口而出道:「您隨便砸!」

  說罷,親自舉著一把紫砂茶壺擺到了鄒望面前。

  鄒望隨手撿起茶壺「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逕自退進了一個早就準備好的包廂中。

  不多時,柳泉居內原本停下的樂聲便在嚴黨、清流們的互相叫罵聲中重新奏響。

  被單獨安置在包廂中的張居正盯著庭院中時不時飛出的老痰跟唾沫星子,這才寬慰道:「寧兄,國朝終有忠義之士啊。」

  「忠義?他們最好忠義。」

  「有他們,徐階、嚴嵩的奸計就不可能這麼順遂的成功啊。」

  寧玦聞言深吸了一口氣,而後看向了張居正問道:「餓死的又不是他們,是什麼讓你覺得他們想要讓這個計劃順遂的通過?」

  張居正旋即怔在了原地。

  柳泉居如此及至次日召商人議論事之時,清流跟嚴黨的這場相互攻訐亦是沒有半點停歇的意思。

  連六部尚書都親自下場參與到了這場辯爭中來,比在柳泉居,沒有分毫變化。

  聽著前面大堂上的叫罵聲,後衙中的徐階、嚴嵩兩人面無表情的坐在堂上。

  只有朱載壡滿臉愕然的坐在正中。

  「二位閣老,父皇有旨,今日便要敲定西北賑災開支,這麼個議法,怕是議到下個月,也得不出結果啊!」


  嚴嵩聞言趕忙低頭答道:「稟殿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不是一筆小錢,不議清楚了,閣部不敢簽字……只能先這麼議了,咱們朝上捋順了,下面人執行起來也少顧慮。」

  「那還要議到什麼時候?」

  嚴嵩沉思片刻之後,這才開口道:「老臣斗膽……再議大些,讓各方都把各自的理由給說清楚了,道理越辯越明嘛。」

  「閣老的意思是?」

  「如若在戶部議不出來,那便讓翰林院的翰林們一塊議,翰林院的翰林們如若在議不出來……」嚴嵩的聲音一頓,而後繼續道:「老臣斗膽,再去國子監議,讓國子監的監生跟著議,君父如果實在著急,那老臣這便將翰林跟監生們召到國子監,咱們這便移駕過去。」

  「公其是非於國子監,天下事天下人共議之。」朱載壡沉吟片刻後便看向了徐階:「徐閣老意下如何?」

  徐階亦頷首道:「稟殿下,臣附議。」

  站在朱載壡側旁的黃錦亦是看向了朱載壡。

  「准。」

  黃錦緩步走出了後堂,看著面前早已吵做一團的眾官高聲到:「諸位先生,殿下有旨,召翰林院諸翰林往國子監並諸監生同議此事。」

  「黃公公!還議甚?!我等能等,西北的災民還能等嗎?!」黃錦話音剛落,嚴世蕃便緊接著開口道,只是緊接著後衙之中便傳出了嚴嵩的斥責聲。

  「嚴世蕃,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這裡是朝廷!」

  「這不是撒野!為了皇上,為了百姓,我們什麼苦都可以受,可我就是不懂,都是幹著朝廷的事,為什麼總是誰幹的多,受的委屈就越大!」頭上還裹著紗布的嚴世蕃喘著粗氣,矗立堂上。

  嚴嵩卻只瞥了一眼嚴世蕃,逕自走出了戶部衙門,朝著身旁的胥吏隨口吩咐了一句。

  「去國子監。」

  原本聚在戶部衙門中的百官相繼離場,蜂擁向國子監方向。

  ——

  為了不讓百官行禮浪費時間,朱載壡也便沒有在堂上現身,而是直接在後衙離開。

  馬車之上的朱載壡臉上還帶著些許興奮。

  「嚴閣老的這個法子當真是有些妙不可言,天下事,著天下公議,朝政焉能出紕漏?」

  「可殿下想過沒有,他嚴嵩為什麼要主動提這件事?」

  原本還熱情洋溢的朱載壡臉上的表情逐漸凝固。

  馬車一路向北,直奔安定門不遠處的國子監駛去,而當朱載壡抵達國子監時,國子監的監生跟翰林院諸翰林也早已聚在了國子監彝倫堂外的空地之上。

  在彝倫堂前的那塊空地稱做靈台方寸……呸,就叫靈台,系國子監列班點名、上大課的場所(明代國子監尚未建辟雍殿,明代的靈台包含了現在辟雍殿的面積)。

  朱載壡設座於彝倫堂中,而徐階、嚴嵩則是端坐堂外,目視靈台,一眾監生、翰林則是齊聚於靈台之上,兩千餘名監生連同百餘名翰林,依次落座。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與柳泉居、戶部衙門發生的事情別無二致。

  只不過及至最後,嚴黨跟清流各退了一步。

  最終西北此番賑災的預算最後定在了一千零五十萬兩白銀。

  戶部侍郎靳學顏「噗通」一聲跪倒在彝倫堂外,聲淚俱下的哭訴道:「啟奏殿下,臣愧對君父啊!竭盡全力,也只能給朝廷爭出這一百五十萬兩銀子!」

  彝倫堂內,朱載壡愕然的看著面前的靳學顏。

  「寧師……這場廷推,是誰勝了?」

  「他們都贏了。」寧玦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嚴黨給商人們爭到了三成的高息,得了里子,清流得了給朝廷、天下省了一百五十萬兩白銀的清名,得了面子。」

  「可他們為什麼不一開始便直接在戶部議出這個結果?」朱載壡不解的問道。

  「因為這個字,嚴嵩不敢簽、徐階也不敢簽,權責本是一體,他們給天子戴了一個高帽子,讓天子執天下權柄,他們只是代天牧民,實際上也已然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天子身上。」

  「而現在,天子把權柄下放,如何處置就要嚴嵩、徐階自己擔責了。」

  「那他們可擔起來啊!」朱載壡憤憤道。

  「秉政可以,但明知道可能出大亂子,誰又想真的擔責呢?所以他們只能來國子監,來翰林院。」寧玦繼續道。

  「可那為什麼是翰林院和國子監?!」

  「因為翰林院是清貴衙門,將來大明的閣老、九卿們就在這幫翰林里,至於國子監……」寧玦頓了頓繼續道:「這兩千餘人背後是兩京一十三省的所有豪強,將來出了岔子,也是大明的豪強一併做的決定。」

  張居正愕然道:「這才是真正的同舟共濟啊。」

  「一幫畜生。」朱載壡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四個字。

  一眾清流亦是潸然淚下,跪倒在彝倫堂前痛哭流涕。

  「殿下,都是臣等無能啊!」

  「……」

  殊不知坐在彝倫堂內的朱載壡已然是面色鐵青。

  見朱載壡不說話,嚴嵩這才上前開口道:「殿下,一百五十萬兩銀子,實則已然不少了,國事維艱……唉,老臣有罪啊。」嚴嵩逕自走到彝倫堂前道:「殿下,若是依老臣看,朝廷一兩銀子都不想出,可災民等不起,這糧晚送上去一日,就要餓死不知多少人,就先將這一千零五十萬兩銀子的預算上報君父吧,這千古的罵名,老臣來擔。」

  嚴嵩說的聲淚俱下,朱載壡不置一言,一拂袖扭頭便離開了彝倫堂,馮保卻是上前收下了嚴嵩的奏本,而後跟上朱載壡離去。

  無論如何,大明眼下還得先指望著這幫人把活幹完。

  只是嚴嵩看著彝倫堂里的寧玦,心中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本章完)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