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池並不是不會反擊的人,相反,他一直都在蟄伏。
他在等待著最好時機。
現在對霍池來說不算是最好時機,可也不代表他要一直倍受欺壓,只要給他一丁點機會,他就可以把那些全數變本加厲給還回去。
對面男生剛想要爆粗口,一抬頭就對上了唐棠那雙笑彎了的眼睛。
他摸了摸自己發痛的耳朵,忍了下來。
接下來的網球活動時間,再沒人敢隨隨便便來招惹他們了。
唐棠也難得打了個舒服的球。
回家時候,兩人依舊是一前一後的車。
看著兩人走後,霍澤身邊的兄弟氣到吐血,忍氣吞聲根本就不是他們日常會做的。
「澤哥!」
其中一個人喊了聲:「現在怎麼辦?」
霍澤半眯了眯眼,看著那已經完全看不見的車影,沒說話。
過了會,他才道:「不著急。」
周末那人,不是要去見那個女人嗎,他還不信,唐棠能跟著過去。
唐棠和霍池到家。
兩人一前一後下來,唐棠轉頭看了眼要立刻回房間的人,喊了聲:「霍池。」
霍池停下腳步,手指頭攥著書包帶子看她。
唐棠指了指:「和我一起吃晚飯。」
她沒有請求,說話的語調像是命令。但很神奇……霍池沒覺得任何不舒服。
他喉結滾了下,低低地應了聲:「嗯。」
聞言,唐棠笑了。
她無聲的彎了彎唇,看著霍池:「你之前學過網球?」
「沒有。」
「那怎麼那麼熟練?」唐棠還有點好奇。
霍池淡漠的看她眼:「看多了。」
以前時候,不是沒有發生過今天這類事情。
霍池剛剛回到霍家時候,霍澤就曾經拉著他「陪練」過,說好聽點是陪練,說的不好聽的是挨打。
當然,不是霍澤把球打在他身上,是其他人。
霍池反抗過,可得到的,是更為狠的報復。
有些東西,他賭不起。
他可以拿自己所有,甚至是性命賭,唯一有個人,他不行。
唐棠覺得自己被鄙視了。
她梗了下,佯裝淡定點頭:「這樣啊。」她看著霍池,低聲問:「你怎麼這麼聰明?」
說話間隙,唐棠下意識想伸手去摸霍池腦袋。
手還沒碰到,就被霍池躲開了。
霍池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她,仿佛她是洪水猛獸一樣。
唐棠有那麼一秒的尷尬,收起手道:「……我就是看你頭髮還挺軟的。」
霍池:「……」
唐棠清了清嗓,緩解自己尷尬:「怎麼,我還不能摸摸你頭髮?」
她總不能說——看著霍池現在軟化的樣子,有點可愛才會忍不住的吧。
她不是這樣的人設!!
她可是嬌縱任性·棠。
霍池面色古怪的再次給她一個眼神。
唐棠無語了半晌,別開眼:「算了算了,不摸了,我還不如摸我們家的柴犬。」
「…………」
兩人進屋,陳姨已經等著他們了。
「回來了。」
唐棠笑嘻嘻地:「陳姨,我聞到了紅燒肉的味道,你是不是做紅燒肉了。」
陳姨笑,寵溺地颳了刮她鼻子:「鼻子怎麼這麼靈?」
唐棠抱著陳姨手臂撒嬌:「那當然了。」
陳姨哭笑不得,點了點她額頭,轉頭看向霍池:「小池也愛吃紅燒肉,陳姨今晚做了很多,待會多吃點啊。」
她觀察著霍池,溫柔道:「養了這麼幾天,氣色總算是好了點。」
聞言,唐棠也順勢看了過去。
確實如此。
剛開始來的時候,霍池瘦弱,臉色更是發白的那種,他皮膚很白很白,但太瘦了,一看就營養不良,兩頰都凹進去了,看著就不健康。
但這幾天吃睡都正常了,神色看著健康了許多,並且也有精神了。
被兩人這麼赤|裸|裸|的看著,霍池眉眼間閃過一絲尷尬和狼狽。
這麼幾天下來,他還是有點不習慣。
不習慣一下子從深淵來到了陸地,現在的生活對霍池來說,是多年的夢寐以求。
雖然依舊不那麼完美,可已經足夠了。
真的足夠好了。
唐棠看清了他的尷尬,和陳姨開玩笑說:「陳姨你別看他了,霍池要害羞了。」
陳姨無奈睨她眼:「去坐著吧,馬上開飯了。」
「好,謝謝陳姨。」
唐家雖然有錢,但也不會過度鋪張浪費。
基本上只準備唐棠喜歡吃的一些食物便好了,不過食物自然都是精選過的,極品中的極品。
唐棠是肉食動物,吃飯時候看著很香。
霍池看她吃飯模樣,喉結也不由自主滾動了下。
陳姨在旁邊看著兩人模樣,還有點欣慰。
吃過飯後,霍池回了自己那邊。
走了兩步後,他停了下來:「你跟著我做什麼?」
唐棠笑眯眯地:「我剛剛聽陳姨說霍家人打了電話過來,說明天來接你。」
霍池眼眸一閃:「還有呢?」
唐棠觀察著他的神色,低聲道:「你明天要回去是嗎?」
「嗯。」
唐棠點頭,頓了頓道:「霍池。」
霍池低頭看她。
唐棠和他對視著,眼睛很亮很亮,像是藏著宇宙星河一樣的漂亮,吸引人。
她說:「我之前跟你說的不是玩笑,我把你當朋友,如果霍家明天有做什麼,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或者是說……你想做什麼,可以找我幫忙,但你要記住,不要衝動。」
她太害怕霍池衝動了。
一旦他衝動,那她的拯救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唐棠不希望霍池再誤入歧途,按照小說進展來說,他現在肯定不會,可也怕有什麼萬一。
霍池身子一僵,漆黑如墨的眼睛直勾勾看著她,眼底情緒翻湧著。
沉默了良久,霍池嗓音沙啞問:「為什麼?」
唐棠皺了皺眉,無語道:「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她看著霍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麼身份,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想幫你就幫你,沒有為什麼,懂了嗎?」
她兇巴巴道:「你下次再問為什麼,我就把你趕出唐家。」
霍池瞳孔微縮,像是聽到了不可接受的事情一樣。
唐棠一股腦說完,揚了揚下巴,「居高臨下」望著他:「聽到了嗎?」
「嗯。」
霍池答應了聲。
唐棠看他這樣,也不忍心再給人傷口上撒鹽,擺了擺手:「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吃了早餐再回去。」
「好。」
這一晚上,兩人都不意外的失眠了。
唐棠是擔心霍家手段,而霍池,一閉上眼便全是那張漂亮張揚的臉,以及她說話時候的模樣。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明明是一個高傲的公主,可她的眼睛裡,真的沒有藏起來的厭惡。
更沒有看不起。
翌日,霍家上門來帶霍池走。
一周見一次那個人,是霍池提出來的,唐棠也不可能不放人。
她沒下去見人,只站在陽台上看著霍池跟著霍家的人走。
他背影很瘦,但走路時候背脊挺直,仿佛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讓他彎腰。
這個少年,終歸有自己的傲氣。
霍池的母親被關在一家私人的精神病院,裡面沒有一個正常的人。
一路上,接送霍池的司機都未曾和他有過任何交流。
兩人抵達時候,霍老爺子竟意外的等在了門口。
霍池突然有了種不好預感。
還沒等他想明白,霍澤便用一種厭惡的眼神看著他,冷聲道:「霍池,去了唐家一個星期,連基本禮貌都不懂了?」
他道:「現在連爺爺都不喊了?」
霍池不為所動,看著眼前兩人。
半晌後,他還是彎腰了。
「爺爺。」
霍老爺子點了下頭:「嗯,阿池。」
他微微笑:「我突然想起我也很久沒見你母親了,一起過來看看。」
霍池微垂著眼:「嗯。」
幾個人往不遠處的那棟樓走。
霍池之前一個月來一次,對這裡非常非常的熟悉。
一進來,他便明顯的感覺到了不一樣……這裡多了不少人,應該是霍家的保鏢,至於他們要做什麼,霍池不能確定。
霍池母親長得很漂亮,至少年輕時候,她是一個美人。一個讓人驚艷的美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有了悲慘的一生。
她被霍父看上,強勢占有,把她關了起來,到玩到乏味時候,才願意把人放開。
她的一生,被人徹徹底底毀了。
霍池怨過她,可也知道,她沒有錯。
她是被逼的。
她的精神病,全是那家人弄出來的。
霍池跟著霍老爺子走到病房門口時候,霍老爺子轉頭看他,嘆了口氣說:「阿池,你媽媽這幾天情緒不太穩定。」
霍池聽著,呼吸一滯。
他垂落在兩側的手也跟著收緊。
他稍稍一頓道:「今天還是被護士打了鎮定劑,人才穩定下來。」
他說著,仿佛真的惋惜一樣,「進去看看他吧,別待太久。」
霍池的拳頭握緊又鬆開,到最後也只是應了聲:「知道。」
門打開,霍池走了進去。
房間裡漆黑一片,霍池手指顫抖,到這一刻,他好像突然沒有勇氣去開燈了。
他害怕。
他害怕見到他一直想見的這個人此刻的模樣。
霍池閉了閉眼,伸手碰到了開關。
燈打開,房間裡被白織燈填滿。
霍池眼睫毛一顫,跟著睜開了眼,在看到房間裡那個人此刻模樣時候,霍池手捏的骨頭都響了,眼底情緒翻湧著,起起伏伏,連呼吸也都重了幾分。
甚至有種窒息感,壓的讓他喘不過氣。
耳畔傳來一道驚訝聲:「哎呀,爺爺,她怎麼變成這樣了?」
霍老爺子看了眼,淡淡道:「那都是她自己弄的。」
他說:「護士說她最近精神差,再不恢復,可能熬不過今年。」
說著,他安慰霍池:「阿池,陪她說說話吧,爺爺和阿澤到外面等你。」
這番暗示之意,霍池並非沒有聽懂。
人走後,他站在原地須臾,這才往床上那個身上全是傷痕,感受不到疼痛的「活死人」旁邊走了過去。
霍池靠近,床上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瞳孔里布滿了害怕和恐懼。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但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霍池握住了她的手,跪在了旁邊,同樣的也說不出一句話。
…………
同樣時間,唐棠心底滿是不安。
她在客廳里走來走去的,總覺得不放心。
「陳姨。」
陳姨正在廚房做午飯,聽到聲音後走了出來:「怎麼了?」
唐棠看她:「你說霍家人會不會對霍池做什麼啊?」
陳姨想了想,搖頭說:「應該不至於,霍池現在被你護著,他們不敢亂來的。」
「可萬一呢?」
唐棠道:「我總覺得有點不安。」
陳姨看她這樣,安撫了兩句:「晚點給霍池打個電話吧?」
唐棠:「……他沒有電話。」
她想過要給,但一想到霍池那自尊心,唐棠就沒給了。
給了也不會要。
到下午,唐棠看著天色越來越暗,霍池依舊沒回來。
可她並不能表現的太著急,霍池在霍家人眼裡就是自己的玩伴,哪有主人時時刻刻惦記自己玩伴的。
唐棠調整著自己心態,忍了下來。
時鐘滴答滴答轉動著,到八點時候,陳姨接到了門口保安的電話,說霍池回來了。
聞言,唐棠立馬跑了出去。
霍家人把他放下車後便先走了,從大門口走進來需要好幾分鐘的時間,唐棠跑到半路,霍池的身影還沒出現。
她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這才看到了一個捂著自己腹部的黑影。
「霍池。」
唐棠喊了聲。
霍池抬眼,朝她這邊看了過來。
唐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看過來的這一眼,她仿佛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光,亦或者是說,她看到霍池眼睛裡有了一丁點笑。
唐棠一愣,跑過去又喊了聲:「你怎麼都不說話?」
下一秒,霍池拖著他虛弱的身子,在唐棠視線範圍內倒了下去。
她瞳孔瞪大,伸出手接住他,驚慌失措喊了聲:「霍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