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芯點了點頭,從牆角里拖出來之前慕容熙兒用來綁青槐的繩子。鳳瑤接過後,手腳麻利地把青槐綁了起來:「跟我去見官吧。」
青槐臉色灰白,踉蹌著起身,目光呆滯,整個人有些魂不守舍。
「給。」這時,旁邊遞過來一件乾淨衣裳。卻是花芯看著她渾身的狼狽,有些看不過眼。
青槐抬起頭來,呆滯的目光漸漸凝聚,看著花芯嫌棄的面孔,漸漸耷拉下去。
鳳瑤捉著繩子一頭,牽著青槐往門口走去。青槐有些踉蹌地跟著,眼神無神。
「你可服氣?」走到門口,鳳瑤的一隻手扣住把柄,臨開門前問道。
聽到鳳瑤的聲音,青槐終於恢復一些神采,卻只覺滿口苦澀:「我做了不該做的事,罪有應得。」
鳳瑤的嘴唇抿了抿:「你也不要太害怕。我會保你出來。」
青槐「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整個人沒精打采,仿佛被送入大牢,也不在她關心的範圍之內了。
忽然,下巴被一隻溫熱細膩的手鉗住,並且大力抬起來。青槐愕然,被迫仰頭望入一雙漆黑沉靜的眸子裡:「夫人?」
「你不恨我?」鳳瑤挑了挑眉梢,尖銳地問道。
青槐想要搖頭,然而望著鳳瑤精緻的面孔,喉嚨動了動,垂眼吐出一個字來:「恨。」
恨她這麼好,恨自己這麼壞。恨她不肯接受自己,還要把自己送入大牢。
然而,這恨意卻不是滔天的怒火,而是帶著苦得發澀。因為,這就是她想要追隨的那個人啊。倘若變了,便不是她尚且不懂得時,便下意識想要追隨的人了。
「夫人放心,我進去後不會亂說話的。」青槐抬起眼睛,透過不知何時變得霧氣蒙蒙的視線,努力將那張精緻柔媚的面孔印入腦中。
隨著漸漸平靜下來,青槐慢慢懂得了,這次她闖了多大的禍。此行一去,只怕千難萬險。即便有出來之時,恐怕也要物是人非。想到這裡,視線愈發朦朧起來。
青槐咬著嘴唇,心中無比委屈。她只是想離鳳瑤近一些,誰知卻一時糊塗,離她越來越遠了。如今,還要被鳳瑤親手送著見官。越想下去,便越覺著委屈,淚水連成了串,撲簌簌地落下來。
鳳瑤漆黑的眸中,尖銳之色漸漸散去,變得溫軟無比。她鬆開門上的把手,將青槐撥著轉了個身,三下兩下除掉麻繩,然後牽著她的手到桌邊坐下,又倒了一杯水給她。
青槐還沒有從雙手解放的感覺中回過神,便覺左手被一隻溫熱柔軟的手心握住,頓時一股無名的戰慄席捲了她。再被按著坐到桌邊,已經是有些懵了。
淚水不知何時已經停了,視線漸漸清晰起來,青槐愕然發現,鳳瑤居然在沖她溫柔笑著。不僅是鳳瑤,旁邊那三位生得一模一樣的姑娘,也在沖她友好地笑著。
這是怎麼一回事?青槐不由得懵了。
「我再問你,如果我叫你收起不擇手段,笨一點也沒關係,但是務必要規規矩矩做事,你肯不肯?」鳳瑤問道。
青槐愣了一下,剎那間福至心靈,連忙說道:「只要能夠追隨夫人,我肯的!」
「你想好了再答。」鳳瑤道。
「夫人,我是認真的。」青槐想了想,答道:「我是真心敬慕夫人。夫人讓我做的,一定是對的,我都聽夫人的。」頓了頓,想起明秀莊的設計與建立,偏頭又道:「何況,規規矩矩做事,未必就不能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來。」
鳳瑤唇邊勾起一抹弧度,扭頭看向身後的三花:「還愣著做什麼?」
只聽三花一齊鼓掌起來,歡快的聲音說道:「歡迎加入夫人麾下!」
青槐愣了一下,便忍不住喜極而泣,捂著嘴巴望著面帶笑容的鳳瑤,以及真心歡迎她的三花。淚水滾出眼眶,順著臉頰滑落下來,青槐胡亂抹去,忍著心中的激動與不敢置信,抬頭問道:「夫人,您,您收下我了?」
「既然你確認了自己的心意,最終選擇了一條與我們接近的路,我為何不收下你呢?」鳳瑤笑道。
「那,您還送我見官嗎?」青槐咬著嘴唇,有些怯怯不安地道。到底是個年輕姑娘,對坐牢這件事還是有著天生的懼怕。
鳳瑤忍不住「撲哧」一聲,走過來揉了揉她的發心:「傻姑娘,你以為我當真是不知變通的?既然你是我的人了,我必然是要護著你的。這事我能扛著,便不會叫你們受一絲一毫委屈的。放心好了,都交給我。」
青槐咬著嘴唇,一時間心中暖融融的,只覺得一切太過美好,不敢相信這莫大的幸福,就這樣掉落在她的頭上。
「可氣!可恨!」回到大使館後,李玉箐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揮袖子,將桌上的茶盞杯盤悉數掃落。頓時間,瓷器碎裂的聲音接連響起,地上很快一片狼藉。
李玉箐的神情陰沉得仿佛滴下水來,目光投向窗外,只見一個個昏迷的使女從馬車裡被抬下來,衣裳凌亂,露出雪白的肌膚,不由得神情更陰沉兩分。
眼前浮現出在明秀莊的時候,就是這些人脫衣露肩,大出洋相,一時間咬得牙齒咯咯作響。李玉箐目光陰沉地盯著院外某處,不知在想什麼,神情不停變幻。
隨身的婢女們低眉垂眼站在門邊,大氣也不敢出。
直到屋中陷入寂靜良久,才壯起膽子抬起頭。只見李玉箐不知何時已經坐回椅子上,神情雖仍然不虞,卻已經沒有了方才那種風雨欲來的暴虐。一時間,不由得紛紛鬆了口氣。
這位郡主,絕非表面上表現出來的可親可近。但凡不相信這一點的,都已經墓上長草了。
王爺是那樣能生的人,幾乎每年都有兩三個庶子庶女出生,可是這些年下來,愣是沒留下來幾個。而府里的側妃、通房們,栽在她手裡的更是數不勝數。可以說,掩蓋在這張年輕漂亮的面孔下面,是一副真正的羅剎心腸。
「郡主?」一名婢女小心翼翼地喚道。
李玉箐抬眼掃過來,陰沉的目光盯得人背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就在婢女勉強擠出笑容的時候,李玉箐忽然目光一轉,指著地上的碎瓷片道:「收了吧。」
「是,郡主。」那名婢女暗暗鬆了口氣,沖旁邊的姐妹使了個眼色,而後一齊動作輕巧地將滿地狼藉打掃乾淨。
「郡主喝茶。」一隻嶄新的茶壺被一雙白淨的手輕輕放在桌上,素手執著壺柄,腕間微傾,頓時金黃色的茶水便飄著香氣從壺嘴裡倒出來,正是金蓉絲茶。
李玉箐垂著眼睛,伸手捏過茶杯,將熱氣騰騰的茶水湊在唇邊輕飲。透過蒸騰的水汽,隱約看到她如畫的眉眼輕輕挑動,展露出來一絲譏諷的神情。
如果鳳瑤以為這樣就會讓她無措,那就大錯特錯了。一個念頭從腦中冒出來,李玉箐頓時心中開闊,放下茶杯,揚聲說道:「擺飯吧。」
次日清晨,李玉箐早早起了,花了小半個時辰,著實隆重地打扮了一番。對著鏡子轉了幾個圈,確信這身打扮不會丟了白國的面子,才道:「叫人準備車馬,本郡主要求見大景朝的皇帝。」
白國的使女們遭受如此侮辱與陷害,李玉箐是一定要討個說法的。想來大景朝的皇帝已經一大把年紀,必然拉不下臉同自己這個花樣年華的小姑娘計較。於是,李玉箐已經可以預見,在討了說法之後,不難爭取再一次重新比賽的機會。
李玉箐打算趁此機會,重新翻盤。
前四日的比賽結果,皆是白國落後良多。李玉箐並不認為是白國的衣裳比不過大景朝,至多是展示的方法不夠好。畢竟明秀莊是鳳瑤建的,比賽的方法也是鳳瑤擬定的,她只能照著鳳瑤的意思來辦,亦步亦趨,可不就略輸一籌?
假使從新來過,李玉箐絕不相信自己會輸。就在李玉箐唇邊含著志在必得的笑容,抬腳邁出門檻時,忽然一個下人慌慌張張地跑來:「郡主,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李玉箐的好心情一下子被破壞大半,冷下臉來喝道。
那名下人頓時剎住腳步,仿佛還咬了舌頭,支支吾吾了幾聲,直到李玉箐露出不耐煩的神情才飛快說道:「死啦!死人啦!使女們都死啦!」
「什麼?!」李玉箐大吃一驚,忍不住就想揪起那名下人的領子,隨即她按捺住了衝動,緊緊抿了抿唇,冷聲喝道:「帶我過去!」
「是,郡主。」那名下人脖子一縮,轉身往使女們住的一排屋子走去。
昨晚使女們昏迷著被從馬車裡拖下來,因為李玉箐在生氣,故而也沒有人喚醒她們,便叫她們凌亂地躺在各自床上,也沒人給她們送晚飯。
可是,今天早上,原本應該起了的使女們,卻是半絲聲音都沒有——僅僅是被打暈了而已,難道要暈上一整天嗎?於是,一名婢女敲門進去喊人。
誰知,使女們仍舊如昨晚那樣躺在床上,甚至就連姿勢都沒有變一下。婢女張口喚了兩聲,得不到回答,不由得心裡有些發毛。大著膽子走上前,伸手推了推一名使女,卻驚悚地發現觸手僵硬而冰冷,頓時大聲尖叫起來!
很快,引來其他人來查看,事情便明了了——使女們全都在睡夢中死了!
身為郡主的李玉箐,自然沒有走進滿是死人的屋裡,她沉著臉站在門口,只覺得胸中一股又一股的怒火在灼燒。是誰,把這些使女們全都殺死了?而且,是在人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