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硯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上,沒發出半點聲響,紀覺川一開始還有些不習慣書房裡有其他人,後面很快就忽視了他的存在,埋頭處理著工作。
書房裡只聽到鋼筆在紙上摩擦的沙沙聲,兩人各自坐在書房兩頭,場面一時還算和諧。
言硯看了看四周,書房裡有兩面牆都擺滿了書,他對面是一扇窗戶,能看到後院的景色。
書房的裝修布置跟臥室一樣簡潔,一些設計細節又能看出主人的風格。
他打量完了書房,又把目光落到坐在書桌後的紀覺川身上。
男人低頭看著文件,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樑和微皺的眉峰,骨節分明的大手握著鋼筆,時不時在紙上寫著什麼。
開始工作後,男人的態度就十分認真,一直低頭翻閱桌上的文件,似乎把他當成了空氣。
言硯有些無聊地移開目光,盯著自己的手指看,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難得有機會賴在紀覺川身邊,什麼都不做也太浪費機會了。
想了一下,他輕手輕腳地從沙發上下來,推開門走了出去。
紀覺川原本一半注意力就在言硯身上,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他的動作,抬頭看了一眼,那個纖細的身影躡手躡腳消失在門口,門被輕輕關上。
書房裡沒什麼新奇物件,他知道言硯會覺得無聊,待不了多久就會離開,所以言硯的舉動在他意料之中。
但此時看到人真的走了,他卻沒有鬆口氣的感覺。
他皺了下眉,沒有再多想,很快收回了注意。
那邊言硯走下樓梯,走到餐廳,站在冰箱前猶豫了一下。
他記得紀覺川說東西可以讓他隨意使用,那冰箱他應該也可以打開吧?
想了一下,他打開冰箱,往裡面張望。
冰箱裡沒有多少東西,只擺了幾瓶礦泉水,還有一些新鮮的水果,看起來空蕩蕩的。
他看了幾眼冰箱裡的幾個空柜子,要是紀覺川用不上的話,他買點牛奶和零食擺裡面應該沒事吧?
不過他在這裡估計也不會待太久,還是不要買太多,不然哪天還來不及吃完就要搬出去了。
言硯邊在心裡斟酌,邊從冰箱裡拿出幾個水果,用碟子裝好,又拿去廚房仔細洗乾淨,擺在碟子裡就端了上去。
門又被推開,紀覺川抬頭看了一眼,只見言硯又回來了,手裡還端著一碟水果。
他有些微怔,言硯不是覺得無聊走了嗎,怎麼才出去這麼一會就回來了。
視線又落在那碟水果上。
想來是小少爺不會削皮切水果,那碟子裡的幾個水果完完整整,沒去皮也沒切塊,果皮上面還有晶瑩的水珠。
言硯像獻寶一樣把水果端到他書桌上,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吃水果嗎?」
原本想說不能在他書房裡吃東西,但話到了嘴邊又沒說出來,紀覺川抿了抿唇,乾脆不說話,繼續看手裡的文件。
沒得到他的回應,小少爺安靜了一會,要不是餘光看到旁邊的那片白色站著沒動,紀覺川都要以為他離開了。
空氣沉默了許久,正當他收回神想專心看文件時,一個東西突然伸到他嘴邊,他看了一眼,是一個沒削皮的紅蘋果。
紀覺川眼皮跳了跳,掃了一眼碟子裡的其他水果。
還好小少爺沒拿個火龍果懟他嘴邊。
所以言硯剛剛突然出去,就是給他洗水果去了?
他又皺了下眉,摸不清言硯到底想做什麼,難不成這樣討好他就是為了他的錢?
他又不是那樣吝嗇的人,既然他們已經訂下了婚約,想要錢直接跟他說不就行了?
紀覺川還在心思複雜地想東想西,那邊言硯舉得手都酸了,他盯著紀覺川的側臉,小聲問:「你不喜歡吃蘋果嗎?」
又把視線移到水果碟上,猶豫要不要換個水果,突然感覺到手上的蘋果被咬了一口。
他愣了一下,趕緊把手舉高了些,幾乎要把蘋果貼在紀覺川嘴上。
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那截纖細白皙的手腕,紀覺川沒說話,在言硯期待的目光下又咬下一口。
有汁水順著透粉的指尖往下流,流到柔軟的手心,有些黏膩,又有點輕微的癢。
吃完蘋果,眼見小少爺白細的手要去拿沒切的火龍果,紀覺川眼皮一跳,按住那隻手。
「不用了。」
言硯朝他彎眼笑了笑,收回手:「那你想吃的時候再叫我。」
乖巧的樣子倒真的有幾分迷惑人。
說完就腳步匆匆走出書房,似乎是去洗手了。
言硯走到洗手間,仔細地把手上沾到的汁水洗乾淨,又用洗手液搓了一遍,擦乾了手才回去。
看到紀覺川還在處理工作,他坐在沙發上玩了一會手機,玩著玩著困意就上來了。
他也實在是有些累了,今天一整天都在為搬過來的事做準備,下午還逛了許久的街,現在坐在柔軟舒適的沙發上,一下就有了倦意。
等紀覺川處理完工作抬頭,就看到小少爺歪著頭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空氣中還有淡淡蘋果汁水的香甜味,沒想到他竟然會有允許別人把食物帶進書房的一天,而且吃的那個人還是他自己。
他抿了抿唇,把書桌上的水果碟拿下樓,又走回書房推了推沙發上睡得正香的人:「別在這睡。」
言硯被他推了幾下,歪倒在沙發上,睡得更香了。
紀覺川收回手,雙手插進兜里,語氣淡淡:「你在這睡也行,我回房間了。」
別把口水流到他沙發上就行。
正好他也不喜歡跟陌生人睡一個房間,要是言硯睡在書房的話,他就不用在自己房間打地鋪了。
沒想到話音剛落,言硯就掙扎著睜開了眼,從沙發上爬起來,迷迷糊糊地抓住他的手:「回房間睡……」
被抓住的手指引起一陣小小的酥麻,紀覺川頓了一下,沒抽出手,帶著他出了書房。
一路走到房間,言硯混沌的大腦總算清醒了不少,他慢吞吞走到自己的行李箱前,在裡面翻找睡衣和洗浴用品。
等他拿好東西回頭,就看到紀覺川正在往地上鋪床墊,還從柜子里拿了枕頭和被子放在床墊上,顯然沒打算跟他睡一張床上。
只要能跟紀覺川待在一個房間,睡不睡一張床都不重要,不過等會還是要做做樣子。
等紀覺川在地上鋪好床鋪,就看到言硯已經進了浴室,磨砂玻璃上隱約印出那人纖細的身影。
他捋了一把頭髮,在床邊坐下,拿出手機看了幾眼,又不知為何有些看不進去,便毫無目的地在屏幕上划來划去。
不知道點到了什麼,手機開始播放一段新聞視頻,紀覺川盯著地上的床鋪,開始放空。
他和言硯以前其實並沒有見過幾面,見過的那幾次都是在宴會上,記憶中那人總是頂著浮誇的妝容,身上能掛飾品的地方都掛滿了飾品,隔老遠就能聞到一股香水味。
因為這個,他經常聽到言硯被其他富家子弟在背後嘲笑,笑他就算回了言家,也像是一隻蹩腳的麻雀,全身上下都是洗不掉的紅塵氣息,跟他站一起都嫌掉份。
他對這些事從來不感興趣,聽了就忘了,要不是因為婚約,他也許永遠不會與言硯有交集。
昨天開車送言硯回家,算是他跟言硯離得最近的一次,沒想到言硯渾身乾乾淨淨,跟他印象中完全不一樣。
原本昨天沒怎麼把這件事放心上,只當是言硯沒來得及打扮就出了門,還慶幸自己免於被那香水味禍害。
但沒想到今天看到言硯仍是跟昨天一樣乾爽的樣子。
一旁言硯的行李箱還敞開放在地上,紀覺川唇線抿直,往行李箱裡瞥了一眼,沒看到化妝品的影子。
難道是帶到浴室里去了?
一想到浴室架子上被擺滿那些瓶瓶罐罐,他眉頭就下意識皺起來,有些不舒服。
等會那人出來,他還是跟他說清楚房間的事,再儘快把客房收拾出來,今天就先湊合睡一晚地鋪,讓言硯睡他床上。
等明天言硯搬出去了,他再把床上的床墊被子都換一套。
這樣想著,他眉頭才鬆開了些,關上手機準備去外面倒杯水喝。
還沒等他站起來,浴室門就被推開,沐浴露的香味隨著熱氣湧出來,還夾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甜香味。
那縷甜香味迅速朝他靠近,幾乎是瞬間,一個熱乎乎的香軟糰子就撲進了他懷裡,水氣沾了他滿懷。
紀覺川怔愣地坐在床邊,下意識伸手扶了一下,眉毛因為驚訝微微挑起。
懷裡人身上的香味並不濃郁,但卻若隱若現一直縈繞在鼻間,他手心開始發燙,感覺自己像是抱了個剛出鍋的燙手湯圓,一時忘了推開。
言硯自己也有些懵了。他雖然是準備跟紀覺川撒嬌,可沒想著撲到他懷裡,只是剛剛走得太急,被地上鋪的被子拌了一下,陰差陽錯就摔到紀覺川身上了。
他尷尬地在溫熱的懷裡縮了一會,等著紀覺川把他推開,沒想到不但沒有被推開,扶著他的那隻手還越來越熱,熱度隔著睡衣傳到肌膚上。
兩人僵持了一會,誰也沒有動,言硯當了一會縮頭烏龜,決定以原計劃行事。
不過就是兩人的姿勢在他意料之外罷了,不影響他發揮。
他仰起臉,露出自己撒嬌時慣常用的笑容,淺淺的酒窩點綴在昳麗白皙的臉上,眼眸里映著零碎的燈光,亮晶晶的一片。
線條柔軟的唇張開,「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嗎?」
想了想,又咬了下唇,忍住羞恥心小聲喊:「……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