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 最後, 那個鹿角頭飾還是沒有被扔進垃圾桶,只是扔出了房間。閱讀
言硯一覺睡到了晚上,起來吃了晚飯, 又繼續睡了。
他前一天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到S國, 又被折騰了整整一晚上, 體力消耗得厲害,足足睡了一天才補足精神。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聖誕節翌日的清晨。
紀覺川把行程往後推了兩天, 今天也留在家裡陪言硯。
吃完早餐, 言硯找了部電影看。
考慮到言硯的身體還有點不舒服,紀覺川想讓他坐在自己腿上,自願給他當個靠枕。
但言硯不願意坐上去。
他往紀覺川某個地方瞥了一眼, 眼神像是在說「我才不上當」。
紀覺川有些無奈, 只好在他背後塞了個靠枕,讓他坐得舒服點。
電視上的電影開始播放, 這是一部S國拍的超級英雄電影, 言硯很快就被電影的精彩內容吸引。
電影第一季看完後,紀覺川又幫他放了第二季, 兩人就坐在沙發上看了一上午的電影。
中途紀覺川離開接了個電話, 是陸極打來的。
陸極開門見山:「紀總,小徐說您把這兩天的行程都推了,他怕打擾到您, 托我來問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雖然這樣問,但陸極心裡早就有了答案。
前幾天言硯來找他要了紀覺川在S國的住址,今天小徐就說紀覺川把這兩天的行程給推了, 這根本不用猜, 肯定是兩人小別勝新婚, 忙著親熱去了。
但作為紀覺川幾年的老助理,他還是想幫紀覺川在新人助理面前立一個盡職的形象,再加上他也不是百分百確定,所以才打來這個電話。
原本以為會得到紀覺川說處理私事的回答,沒想到電話那邊直截了當:
「在家陪我愛人,這兩天沒空。」
陸極嘴角抽了抽,總覺得聽出了一絲顯擺的意味。
電話掛斷後,紀覺川又坐回了言硯身旁。
電影正好放到了最驚險刺激的地方,他一坐回去,言硯就靠了過來,給他講他去接電話時錯過的部分。
等兩季電影都看完,已經到了中午。
言硯滿足地伸了個懶腰,寬鬆的家居服因為動作露出一截腰,上面還有紀覺川留下的痕跡。
他對此一無所知,也沒注意到紀覺川變暗的眸色。
「男主好帥啊,要是有第三季就好了。」言硯還有些意猶未盡。
紀覺川瞥了一眼電視上的人,這兩天來第一次沒有附和他的話:「我覺得一般。」
言硯驚異地看向他:「這還一般嗎?」
紀覺川抿了抿唇,轉移話題:「中午想吃什麼?」
這話題轉得生硬,但言硯也沒發現,他認真地想了想:「我們在家做點家常菜吃吧。」
「你來S國這麼多天了,應該很想念國內的菜式吧。」言硯自顧自地說。
紀覺川只當是他想吃家常菜了,點了點頭:「我讓人找個廚師來。」
言硯拉住他:「我們自己也能做呀。」
他其實是想跟紀覺川顯擺下他之前跟張姨學的一道菜,要是請廚師來了,那他做的菜就一點也不起眼了。
紀覺川有些意外:「你會做?」
他知道言硯連削水果都不會,怎麼可能會做菜。
言硯點點頭,毫不謙虛:「會做一道。」
紀覺川失笑:「一道怎麼夠。」
「你也做一道菜不就行了?」言硯仰頭看他,「就做你最擅長的。」
紀覺川唇邊的笑意僵住。
「不行嗎?」言硯的語氣有點失望。
「可以。」紀覺川神色有點複雜,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那我們現在去附近的超市!」言硯立刻又雀躍起來,跑進房間裡換衣服去了。
紀覺川拿起手機,給陸極發信息。
[幫我找幾個最簡單的菜譜。]
陸極回了句收到。
很快,幾個連結就發了過來。
陸極:[紀總,這幾個菜譜都特別簡單,有手就能做。]
紀覺川點開看了眼,步驟確實都很少,應該難不到哪裡去。
言硯換好衣服從房間出來,抱住他的手臂,突然想起什麼:「老公,你這兩天都不用工作嗎?」
「不用。」
之前那幾天之所以那麼忙,是因為紀覺川想快點回國見言硯,所以才把行程排得很緊。現在言硯就在身邊,他就算把行程往後推兩天,也完全不耽誤什麼事。
言硯放下心來,興高采烈地跟紀覺川去超市。
出門沒多遠的地方就有一家超市,言硯記著張姨告訴他的材料,很快就買齊了要用的東西。
紀覺川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把材料清單記在心裡,也順利買齊了東西。
回到家,言硯先去了廚房,在料理台上處理買回來的材料。
因為跟張姨手把手學過,他很快就處理好了材料,不到半個鐘,一道香味四溢的菜就做好了。
紀覺川做菜的過程雖然出了點磕絆,但因為有陸極找到的「有手就行」菜譜,最後也還算順利。
兩碟菜端上了桌,言硯才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他對著紀覺川眨了眨眼:「老公,我們沒有買飯。」
「……」
紀覺川披上外套,去附近餐廳買了兩份飯回來。
*
徐助理在陸極那裡聽說紀覺川身體沒事,把行程推後只是為了在家裡陪愛人後,就帶著文件資料上了門。
他之前擔心紀覺川推後行程是因為身體原因,所以一直猶豫著要不要打擾,現在才放心地把文件送過來。
門敲了兩下就打開了,開門的人是紀覺川。
看到他手裡的東西,紀覺川朝客廳揚了揚下巴:「放桌上吧。」
「好。」
徐助理點頭,剛走進去,就發現這房子有些變了樣。
前幾次來的時候,這房子都跟它的主人一樣井井有條,但也冷清又沒有生活氣息,可這次卻有了很大變化。
房子的牆壁和窗戶都布置了聖誕節的裝飾,沙發上扔了一本散文小說,一件淺色外套搭在沙發背上,抱枕像是剛被人坐過,上面還有些皺褶,還有一個可愛的鹿角頭飾放在旁邊的柜子上。
只是短短兩天,房子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了。
徐助理把文件放在桌上,回頭看了一眼。
紀覺川正在收拾餐桌上的碗碟,彎腰把碗碟放進洗碗機里,高大挺拔的身影做起家務來不顯突兀,反而有種從容的優雅,像是很享受這個過程。
徐助理看到這一幕,有些怔愣,又注意到陽台上還有一個身影。
陽台上的人只能看到一個側影,但也能看出那是個漂亮的少年,他正微微彎著腰,拿著水壺給植物澆水。
少年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潔白如雪,只是上面印了幾枚紅痕,像是雪地里開出的點點紅梅。
徐助理趕緊收回視線,匆匆朝門口走去。
準備帶上門的時候,他聽到紀覺川的聲音在陽台的方向響起。
那道向來不帶感情的聲音,此時低低的帶著笑意:「寶貝,冬天澆花要用溫水。」
另一道好聽的聲音驚呼起來:「結冰了!」
笑聲從陽台傳來,明明只是尋常的事,對他們來說卻似乎都充滿了新鮮感。
徐助理腳步在門口停了一會,才幫他們關上了門。
*
轉眼到了跨年夜,紀覺川和言硯早早地去了花車巡遊的地方,找了個好位置。
S國的跨年夜熱鬧非凡,活動也很多,天色還沒完全黑下來,街兩邊就已經站了許多人。
夜幕降臨時,夢幻又綺麗的花車緩緩駛來,一點點進入人們的視線。
言硯仰頭看著花車,眼睛亮晶晶的一片,拉著紀覺川的袖子不停給他指花車上的細節。
後面的幾輛花車都在跟遊客們互動,經過他們面前時,言硯也跟著其他遊客那樣伸出手。
走在花車旁邊的盛裝小姐姐牽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親了一下,朝他笑著眨了下眼睛走遠了。
言硯的手還沒收回來,又被下一輛花車上的小姐姐拉住,往他手裡塞了個糖。
等幾輛互動的花車過去,言硯手裡已經拿了不少小禮物,跟旁邊手裡空無一物的其他遊客形成鮮明對比。
他的臉因為開心而紅撲撲的,纖長的眼睫在眼瞼投下小小的影子,漂亮的眸子裡映著花車絢爛的燈光。
紀覺川垂眼看著他,眼裡有些笑意。
言硯簡直就是這種活動的寵兒,看他自然的樣子,估計早就習慣了這種待遇。
花車巡演還在繼續,言硯口袋裡裝不下小禮物,就把剩下的禮物都放進了紀覺川的外套口袋。
他踮起腳在紀覺川唇角親了一下,眼睛彎彎:「分你一半。」
又幾輛花車駛過,就到了中場休息的時間。
他們去附近的餐廳吃了點東西,言硯告訴紀覺川:「跨年倒計時的時候,花車巡遊那條街的附近會有煙花表演,我們站的地方也能看見。」
在餐廳坐了會兒,他們又在附近逛了逛,逛完一圈回來,言硯手上和脖子上都戴了各種發光的飾品,像是個吉祥物。
街上的遊客們也都戴著花里胡哨的發光飾品,歡聲笑語一片,節日的氛圍愈濃。
離零點越來越近,最後幾輛花車也緩緩駛來。
鬧騰了這麼久,言硯一點疲睏的感覺也沒有,反而更加起勁。
花車上穿著漂亮衣服的工作人員朝遊客們撒著紙片和彩帶,引起更大的歡呼聲。
最後一輛花車駛來的時候,也就是跨年倒計時的時候。
花車上的人抓了一大把紙條朝遊客撒去,接到紙條的遊客很快發現,這些紙條跟剛才那些花車撒的紙片並不一樣。
言硯旁邊的遊客接到了紙條,他打開紙條後,驚異地給自己的同伴看上面的字。
這時,花車上的人舉起一個大燈牌,上面寫了一串英文。
「說給你身邊的人」
原來每張紙條上都寫了一句話,而且紙條上的話還都不一樣。
遠處已經響起新年倒計時的聲音,拿到紙條的遊客都在跟身邊的人分享,還有些遊客在跟著數倒計時。
言硯沒有接到紙條,他轉過頭,看到紀覺川手上拿了一張。
他好奇地問紀覺川:「上面寫了什麼?」
紀覺川好像說了一句英文,但周圍倒數的聲音太大,他沒有聽清。
言硯抱著紀覺川的手臂,又湊近了點:「什麼?」
紀覺川這回說的是中文,但他說話的時候,新年倒數剛好數到了「三」,周圍的聲音都大了幾個度。
言硯揉了揉耳朵,還是錯過了他的話。
不遠處的煙花表演開始了,朵朵絢爛的煙花綻放在漆黑的夜空中,倒數的聲音也數到了「一」。
言硯還想等倒數結束再問紀覺川說了什麼,耳朵就突然一熱,溫熱的氣息噴在他耳畔。
紀覺川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又像那夜空的煙花一樣遠。
「你是我的心中摯愛。」
言硯聽到紀覺川這樣說。
他還沒來得及確認這是不是紙條上的話,一朵煙花就在頭頂綻放,新年到來了。
異國歡樂的節日讓人盡興,最後言硯是被紀覺川抱回家的。
他一上車就睡熟了,被紀覺川抱著下車進門也沒有任何感覺,只是無比信任地揪緊紀覺川的衣服。
把人放到床上後,紀覺川幫他脫下外套和鞋子,再蓋上被子。
言硯長睫顫了幾下,醒了過來,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迷糊。
「老公,新年快樂。」
紀覺川含笑「嗯」了一聲。
言硯在零點過後就已經跟他說了新年快樂,現在可能是睡糊塗了,又跟他說了一遍。
他也又說一次:「新年快樂,寶貝。」
細雪飄落的夜晚靜謐無聲。
回應他的,是輕柔如雪的親吻,和滾燙相貼的心跳。
正文完<!--over-->
<!--go--> 清晨, 陽光從窗簾縫隙中照入,落在床上男人英俊的眉眼間。
紀覺川眉心微皺,慢慢醒了過來, 習慣性地往身旁攬了一下, 卻摸了個空。
他瞬間睜開眼, 看到旁邊空無一人,頓時整個人清醒過來。
現在還沒到早上七點,言硯怎麼會不在床上?
紀覺川坐起來, 穿上拖鞋, 準備出房間找言硯。
他下樓找了一圈,從客廳找到廚房,又去了後花園, 都沒看到言硯的影子。
尋找的過程中, 他注意到家裡的布置有些變化,但他滿心都是言硯, 所以一時沒有在意。
樓下沒有找到言硯, 他又上了樓,在每個房間找了一圈, 最後回到臥室, 眉頭緊緊皺起。
言硯怎麼會突然沒跟他說一聲就出門?
紀覺川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剛準備給言硯打電話,動作就突然頓住。
床上只有他一個人的枕頭, 也只有他一個人睡過的痕跡。
除了他睡的位置以外,床上的其他位置都平平整整,根本沒有第二個人睡過的痕跡。
像是從始至終就只有他一個人。
紀覺川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 心裡的不安放大。
他緊抿著唇, 從床上移開視線, 點開手機的通話界面,準備給言硯打電話。
這說不定是言硯的惡作劇。
他鎮定地在通話界面輸入電話號碼,只是他自己也沒發覺,他敲屏幕的動作有些細不可見的顫抖。
言硯的電話被他存在最前面,以前只要輸入一個數字,言硯的電話就會彈出來。
可現在他輸入到了最後一個數字,仍然沒有熟悉的備註出現。
等一串電話號碼輸入完,紀覺川深吸了口氣,按下了撥通。
電話靜默了幾秒鐘,他的呼吸也隨著停了幾秒。
終於,電話那邊有了聲音。
「您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空號,請核對後再撥。」
紀覺川的動作僵住,等電話自動掛斷了,他舉在耳邊的手機也沒放下來。
良久,他才轉了轉有些僵硬的身子,在房間裡看了一圈。
他終於發現醒來後一直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裡。
他的房間像是回到了言硯來之前的樣子,所有的布置都陌生又熟悉。
明明是以前看慣了的布置,現在看起來卻有些冰冷,讓他的心都凍結成了冰塊。
紀覺川猛地朝樓下走去。
他不相信言硯會離開他,所以現在發生的事才更讓他心慌和不安。
他快步走到後花園,看到空曠的一片草地,腦子裡才「嗡」的一聲,有些維持不住冷靜。
今年春天的時候,他跟言硯一起在後花園種了兩顆果樹,昨天他們還一起來澆了水,坐在樹旁邊聊了一會天。
可現在草地上什麼也沒有。
紀覺川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房間的。
他在床邊坐了一會,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是陸極發來的信息。
現在已經快到早上八點,在以前,他這個時候早就到了公司。
陸極問他怎麼還沒有來公司,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雖然語句很禮貌,可還是能隔著屏幕感受到他的震驚。
紀覺川按了按眉心,回復陸極現在就過去。
他知道這次發生的事情不簡單,就算他一直干坐在這,也無濟於事。
半小時後。
紀覺川坐在辦公桌後,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眉頭緊緊鎖著。
陸極剛走進來,就感覺到氛圍不對,看到紀覺川的臉色,更是在心裡響起警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聽到腳步聲,紀覺川瞬間睜開眼,劈頭蓋臉地問:
「你認識言硯嗎?」
他問完這句話,就緊緊盯著陸極臉上的神色,不錯過他任何一個神情。
意料之中的,陸極臉上的神情先是一愣,然後露出點茫然,似乎正在腦中仔細搜尋這個名字。
一分鐘後,朝他搖了搖頭:「不認識。」
陸極看到紀覺川抿緊薄唇,眉間滿是煩躁,身上的低氣壓讓人喘不過氣。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把剛才得到的消息告訴紀覺川:「紀總,我們在南城的那個項目……」
紀覺川倏地抬起頭:「南城?」
陸極又是一愣,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南城。」紀覺川又念了一遍這個地名。
這是個陌生的地名,他從未聽過的地名。
「我們現在在哪?」他抬頭看向陸極。
陸極的大腦已經開始有些混亂了,他麻木地告訴紀覺川:「北城。」
紀覺川眸色微閃。
這不是他原來的世界。
那言硯會在哪?是跟他一樣來到這個世界了嗎?
「你先出去吧。」
陸極工作還沒匯報完,懵了一瞬,轉身出去了。
紀覺川打開電腦,瀏覽了一下最近的新聞,握著滑鼠的手有些用力,青筋凸起。
新聞上全是他沒見過的地名,還有很多他沒聽過的名字。
又看了一些商業新聞,他大概知道了這個世界的情況。
他的望覺集團在這個世界仍然存在,在商界的地位也跟他原來的世界一樣,但這個世界其他強勁的集團都是他沒聽過的名字。
他搜了一下那些集團的資料,網頁上卻彈出了相關的關鍵詞。
言氏家族。
紀覺川幾乎是立刻想到了言硯。
可是在他原來的世界,言家根本沒有這麼大的能力,更別說能跟望覺集團相提並論。
他的腦中閃過一個想法。
難道這個世界的言家和他原來世界的言家不是同一個?
那言硯還會出現在這個世界嗎?
紀覺川頭痛欲裂,閉了閉眼。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紀覺川做了個深呼吸。
「進來。」
陸極推開門走進來,臉上的神情有些複雜:「紀總,我剛才出去後,覺得您說的那個名字有點耳熟。」
紀覺川瞬間望過去。
陸極頓了一下,繼續說:「所以我去查了一下,發現……」
「發現什麼?」紀覺川緊緊盯著他。
陸極第一次見到紀覺川如此情緒外露,幾乎是把焦急寫在了臉上。
「發現我確實聽過這個名字。言硯是言開誠的兒子,他現在還在讀書,言家也把他保護得很好,所以沒有多少人聽過他的名字。」
紀覺川站了起來,剛想往外面走,又停了下來。
他還不能確定陸極口中的言硯就是他的言硯。
而且言開誠這個名字,對他來說也是完全陌生的,說不定只是碰巧遇到了同名的人。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願意錯過這個可能性。
紀覺川看向陸極:「我們跟言開誠有合作嗎?」
陸極已經適應了他今天時不時問些奇怪的問題,點了點頭:「有的。」
「拿給我看看。」
陸極轉身出去,很快拿了幾份文件進來。
紀覺川坐回辦公桌後,接過文件細細看了起來,然後抽出其中一份文件。
「這個合作我需要跟言總再重新談談,幫我跟他約個時間。」
紀覺川手指在桌上輕敲了兩下:「就說我碰巧在言家附近,問他下午有沒有空。」
陸極臉色古怪,但還是應了下來。
他看出紀覺川的目的應該就是那個言硯,所以才不惜找這樣蹩腳的藉口,也要去一趟言家。
只是不知道他家老闆什麼時候認識的言硯,兩人又是什麼關係,怎麼會讓紀覺川動如此大的架勢。
陸極出去聯繫言開誠的助理了。
過了一會,陸極就走了進來:「言總那邊說下午有空,您隨時可以過去。」
紀覺川點了點頭,心裡的焦躁總算下去了一點,只是一顆心仍然懸著。
陸極看他臉色好了一些,趕緊趁機把工作匯報了,沒想到等他匯報完,竟然看到紀覺川在走神。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像紀覺川這樣的工作狂,竟然也會有在工作時間走神的一天,說紀覺川是被附身了他都信。
陸極默默地把手上的文件放到紀覺川辦公桌上,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陸極出去後,紀覺川仍是沒有碰桌上的文件。
他盯著牆上的鐘,煎熬地等待時間過去,一面希望下午能在言家見到言硯,一面又害怕希望落空。
在漫長的等待中,紀覺川又打開新聞網站看了起來。
雖然還不確定言氏家族跟言硯有沒有關係,但他還是重點留意了一下有關言家的報導。
這個世界的言家是個大家族,家族的人產業遍布各個領域,幾乎占據了商界的半壁江山。
紀覺川的心涼了下去。
這些報導仿佛在告訴他,眼前的這個言家,跟言硯應該是毫無關係的。
紀覺川關掉了所有的頁面,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管怎樣,還是要等下午去了言家再說,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要去看看。
下午,言家大門外。
一輛車停在大門的不遠處。
紀覺川靠在椅背上,目光幽深地盯著言家的大門,遲遲沒有動作。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他好幾眼,也不敢出聲問,只能坐在駕駛座上靜靜等著。
又等了幾分鐘,紀覺川才開口:「過去吧。」
司機趕緊踩下油門,把車開到了門口。
因為提前約好了登門拜訪的時間,言家的大門已經打開,管家正在門旁邊等著。
看到車子出現,管家立刻迎了上來,幫紀覺川拉開車門,語氣彬彬有禮:「紀先生,我們先生已經在裡面等著了,您跟我來。」
紀覺川頷首,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經過噴泉水池的時候,紀覺川的腳步頓住,莫名被這座噴泉吸引了視線。
管家跟著駐足,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眼底浮現些笑意,給他介紹:「這是我們小少爺設計的噴泉。」
紀覺川微怔了一下,下意識重複了一遍:「小少爺?」
管家點了點頭,語氣有些驕傲,像是在談自己的小孩:「是的,這是我們小少爺送給太太的禮物。」
紀覺川又看向那座噴泉水池。
雖然不如那些大師設計得精美複雜,但卻很有靈氣,簡單的設計搭配飛濺的水花,讓院子裡的景色都亮眼起來。
他又深深看了一眼,才跟著管家繼續往裡面走。
走了一會,紀覺川注意到一路上的燈都很多,不止是路燈,就連地板燈和壁燈都不少。
他看著前面的路燈若有所思。
管家注意到他的視線,主動跟他解釋:「我們小少爺有點怕黑,所以家裡裝了很多燈,到了傍晚就會打開。」
紀覺川手指動了動。
言硯也怕黑。
這個相似點讓他心裡一顫,垂了垂眸。
走進別墅客廳,一個男人站起來,朝他伸出手:「紀總,您好。」
男人看起來約摸四五十的年紀,器宇軒昂,眼神精明。
紀覺川頓了一下,才握住他的手:「您好。」
言開誠請他在沙發上坐下。
「不知道紀總親自登門拜訪,是為了什麼事?」
陸極在電話中只提到有項合作需要重新商談,可沒有說具體是哪一項,他也想不到有哪項合作會讓紀覺川重視至此,還親自上門來。
紀覺川進來後就暗中打量了一圈客廳,放在腿上的手緩緩握成了拳。
他對言硯太過熟悉,幾乎是進來的一瞬間,就能確認這裡是言硯生活過的地方。
客廳每一處都能看到言硯留下的痕跡:看到一半用書籤小心夾著的書,掛在億萬畫作旁邊的水彩畫,三角鋼琴上放著的娃娃,還有門把手上的可愛掛飾。
他甚至能想像出言硯生活在這裡的畫面。
言開誠沒等到他的回答,疑惑地又問了一遍。
紀覺川回過神,拿出從公司帶過來的文件資料,把注意力投入到面前的文件當中。
等合作談完,言開誠的神情放鬆了些,讓傭人重新泡了一壺茶送上來。
紀覺川突然開口:「言總,不知道那幅畫作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言開誠還以為他問的是牆上那幅拍賣會上拍下的價值上億的畫,沒想到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他問的是旁邊那幅水彩畫。
他一直繃著的神情驟然放鬆,臉上泛起笑容,不無驕傲地告訴他:「紀總見笑了,那是我兒子的畫作,送給我當生日禮物,我就掛到牆上了。」
那幅水彩畫掛在牆壁的最中間,億萬畫作掛在旁邊,像是用來為它作襯的。
紀覺川眸光微閃:「他很有才華。」
言開誠笑意更深,不知不覺就多說了點。
在言開誠講到言硯的畫室時,紀覺川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句:「可以參觀一下他的畫室嗎?」
言開誠現在只把他當成一個對畫作感興趣的人,應該不會拒絕他的請求,他也能趁機看看言硯在不在樓上。
出乎意料的是,言開誠不但沒有答應這個簡單的請求,還收住了話頭。
主人不再主動找話題,客人也應該告辭了。
紀覺川朝樓上看了一眼,適可而止,站起來告辭。
坐回車上後,他沒讓司機立刻開車,而是打開車窗,朝言家深深地看了一眼。
二樓房間的窗簾拉著,沒有動靜。
剛才言開誠雖然跟他聊了很多,可仔細想想,他所有的話題都是點到為止,一點言硯的信息都沒有透露。
他現在唯一知道的信息,就是言硯還在讀書。
看來言開誠把言硯保護得很好,剛才他那一試探,說不定還讓言開誠起了警惕心。
雖然這一趟沒什麼收穫,甚至連言硯的面都沒見到,但紀覺川的心還是放了下來。
至少他確認了言硯也在這個世界。
說不定言硯也正在焦急地找他。
對這個世界的疑慮只在紀覺川心中一閃而過,他現在滿心迫切地想見到言硯,實在沒有精力再去想其他。
紀覺川回到了公司,繼續坐在辦公桌後光明正大地走神。
他拿出一張紙,在上面寫下剛才聽到的信息,又在上面圈起幾個字。
雖然言開誠沒有告訴他言硯的學校,但以言家的地位,他們能夠看上的貴族學院寥寥可數,應該很快就能找出來。
紀覺川打開電腦,找出北城所有的貴族學院,一所一所篩選過去。
陸極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在紙上寫著什麼。
他還以為紀覺川終於恢復正常,開始工作了,心裡鬆了一口氣,把文件送過去。
沒想到隨意往那張紙上瞥了一眼,竟然看到上面寫的全是貴族學院的名字。
陸極如遭雷擊。
紀覺川竟然不務正業到了如此地步,這是世界末日要來了嗎?
一個小時後,紀覺川圈出幾個學院,把紙放進口袋裡,匆匆往外走去。
他等不到派人去查,只想立刻親自把人找到。
言硯再見不到他,估計也要急哭了。
車子飛快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紀覺川緊緊握著方向盤,目光沉沉看著前方。
現在靜下心來,他才有精力思考關於這個世界的事。
一開始,他以為自己是到了平行世界,並且這個平行世界的他沒有跟言硯相愛。
但他逐漸發現,這個世界跟言硯是如此的契合。
有個聲音在告訴他,言硯本來就屬於這裡。
如果這是言硯生長的地方,那之前言硯性格的突然轉變,似乎也都能解釋了。
紀覺川抿了抿唇,車速飈得更快。
他想立刻就見到言硯。
半個鐘後,車子停在了北城入學條件最嚴的貴族學院前。
*
明亮教室里,學生已經走了一大半,只剩下幾個人還在收拾東西。
窗戶旁邊的座位上坐了一個纖細的少年,少年的眉眼精緻,唇紅齒白,每個動作都像是一幅畫。
他收拾好桌上的東西,剛站起來,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硯硯,學院門口好像有人在等你。」
言硯回頭,晶亮的眸子看過去,唇瓣微張:「誰呀?」
「好像是一個學美術的學長。」談風凱嘴裡「嘖」了一聲,「這個月都第幾個了,真煩。」
言硯拿起東西,跟談風凱並肩往外走。
「等會我先把人趕走,你再出來,怎麼樣?」談風凱轉頭問他。
「不用了。」言硯搖頭拒絕,抿了下唇,「我最近經常去美術院那邊,說不定是那邊有事情要通知我。」
談風凱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言硯總是這樣容易相信別人。
要是換作別人的話,他一定毫不猶豫地罵蠢,可這個人是言硯,他卻半點罵不出口,只覺得言硯單純。
單純到連身邊的人是人是狗都分辨不出來。
所以他才要寸步不離地跟在言硯身邊,免得他被哪個狗男人騙去了。
從教室走出去到學院門口,一路上有很多人跟言硯打招呼,言硯都微笑著回應了。
到了學院門口,果然有個人正站在那,等著言硯過去。
言硯認出他是美術院的一個學長,只是印象中他們沒怎麼說過話。
看到他出來,那個學長眼睛微亮,朝他走過來。
「言硯,我有些話想跟你說,可以跟我去附近店裡坐一會嗎?」
談風凱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翻了個白眼:「他沒空。」
那學長皺了下眉:「你有什麼資格替他回答?」
談風凱活動了一下手關節,一字一頓:「我說了,我們硯硯畢業之前,不、談、戀、愛。」
*
紀覺川把車停在學院門口的不遠處,聚精會神地盯著門口。
現在正好是放學時間,不停有學生從裡面走出來,被停在外面的豪車接走。
在目不轉睛地盯了十幾分鐘後,紀覺川看到兩個人並肩走了出來,走在裡面的人被遮住了大半個身子,但紀覺川還是立刻認出來那是言硯。
他瞳孔驟縮,打開車門下了車。
還沒走上前,就有一個人先走了過去,攔住言硯不知道在說什麼。
接著,言硯身旁的那人就活動起了骨頭,像是在放狠話。
紀覺川眼裡只能看到言硯,他沉聲喊了一聲:「硯硯。」
門口對峙的兩個人立刻朝他看來。
言硯怔了一下,也轉過頭,剔透的眸子望過來的瞬間,像是放慢了好幾倍的慢鏡頭。<!--over-->
<!--go--> 對視的一瞬間, 紀覺川的心跳停了一拍。
言硯靜靜地站在他的不遠處,手裡提著一個裝課本的袋子,陽光穿過樹葉, 留戀的落在他的長睫上、唇瓣上。
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樣子, 似乎言硯只是早上從他懷裡起來, 出了趟遠門而已。
可那雙望向他的眸子裡沒有他熟悉的情緒。
紀覺川心裡有點不安,又喊了他一聲。
言硯看著這個陌生的男人,眼裡浮上些困惑, 不知道該不該回應。
明明是沒有見過的人, 卻那樣親密地喊他的名字,實在是有些奇怪。
可更奇怪的是,聽到男人這樣喊他, 他心裡不但沒有產生任何反感, 反而還覺得有點熟悉。
旁邊的談風凱已經警覺起來。
他只看清了男人的輪廓,但那一聲親密的稱呼就讓他起了警惕, 上前一步擋在言硯前面。
剛準備質問, 談風凱就認出這個朝他們走來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望覺集團的大老闆, 經常出現在電視和雜誌上的人物。
他張了張嘴, 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把質問說出口。
雖然言硯看樣子不像是跟這種人認識,可這人的身份擺在這,應該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猶豫間, 紀覺川已經走到了眼前。
言硯微微仰著頭,看著面前這個陌生又莫名有點熟悉的人,唇瓣微張:「你是?」
紀覺川垂在身側的手猛然握成拳。
他不是沒有想過言硯會不記得他的可能性, 但現在親眼看見言硯陌生的眼神, 心裡還是一沉。
明明言硯昨晚還睡在他懷裡, 睡覺前他們還給了彼此一個晚安吻,可現在言硯看他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他抿了抿唇,聲音有些發緊:「能單獨跟你說幾句嗎?」
談風凱皺了下眉,怎麼連這種身份的人,也是用同一種套路?
這回不用他開口,言硯就自己拒絕了:「我要回家了,就在這裡說吧。」
他雖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有一種熟悉感,但他清晰地記得自己跟這個男人沒有過交集,所以也不會輕易單獨跟他離開。
紀覺川沉默了一會才開口:「你真的不記得我?」
他盯著言硯的眼睛:「一點印象都沒有?」
言硯的眼眸微微睜大了些,瞳孔里映著他的身影:「我們見過嗎?」
剛問完,他就看到男人眼裡閃過一絲痛苦,像是失去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讓他心裡也跟著刺痛了一下。
言硯蹙了下眉尖,避開了男人的視線。
不遠處來接言硯的司機發現不對,打開車門下了車,詢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言硯搖了搖頭,跟談風凱告別,轉身上了車。
坐上車後,他還是沒忍住放下車窗,往外看了一眼。
男人還站在原地,看著他的方向,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讓言硯心跳莫名慢了一拍。
他立刻又把車窗關上,垂眸盯著膝蓋,眼睫輕顫了幾下。
車子絕塵而去,留下站在原地的紀覺川。
又有人從學校里出來,見到站在門口的紀覺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紀覺川往學校里瞥了一眼,抬步走了。
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黑了。
張姨已經做好了飯,她把菜端出來,手在圍裙上擦了兩下,突然感嘆了一句:「總覺得家裡好像少了點什麼,還怪冷清的。」
紀覺川動作一頓,眸色暗了暗。
「哎呀,我這是在說什麼。」張姨意識到自己說了句奇怪的話,明明這個家裡一直都是這樣,哪有少什麼呢。
吃完飯,張姨收拾好了餐廳,也回家去了。
房子裡只剩下紀覺川一個人,他在客廳站了一會,像往常一樣去了書房。
坐在書桌前,他卻一點工作的心思也沒有,只是不停地在電腦上搜索言家的新聞,嘗試找到點跟言硯有關的信息。
但就像陸極說的那樣,言家把言硯保護得很好,他根本找不到任何言硯的信息。
考慮到會驚動言家的人,紀覺川還是沒有派人去查言硯。
他拿起手機,言硯的電話和微信都在今早就已經消失了,相冊里也空空如也,兩人相處的痕跡一點也沒有留下。
還好他還記得。
要是他像其他人一樣忘記了,他跟言硯就要這樣錯過了。
只是不知道言硯還會不會想起他。
要是言硯一直想不起來的話,他可就要重新把言硯追回來了。
紀覺川苦笑了一下。
現在的言硯被身邊的所有人捧在手心,想要把小少爺追回來,恐怕是不容易。
光是今天想要見上一面,都被言硯身邊的幾個人跟防洪水猛獸一樣提防著,更別提接近言硯了。
垂眼看著手機上一片空白的相冊,紀覺川眸光微暗。
他清楚地意識到,如果不是當時那個世界的言家把言硯送到他身邊,他跟言硯也許完全沒有可能。
沉吟了一陣,紀覺川給陸極發了條信息,告訴他這幾天他都不會去公司,然後開始思索怎麼接近言硯。
去言家見言硯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唯一的突破口,只能是學校門口。
想到這,紀覺川才意識到這個世界的言硯還在讀書,而他竟然要對一個還在讀書的人下手。
雖然知道言硯已經成年,但紀覺川心裡還是有些莫名的罪惡感。
不過很快他就把這點罪惡感拋到了腦後。
還是先把人追回來最重要。
*
言硯回到家,跟爸媽一起吃完晚飯,就躲進了房間裡,沒注意到言開誠笑容下的神色有些不對。
等言硯離開了餐桌,言開誠的笑容才收了起來。
「你是說,那個紀先生在打聽了燕燕的事情後,又去了學校找他?」
言太太側頭看向言開誠,柔美的臉上滿是憂色。
言開誠沉著臉「嗯」了一聲,要不是司機告訴他,他還不知道紀覺川竟然會去學校找人。
他原本還對這個年少有為的集團老闆頗為讚賞,現在事情涉及到了他的寶貝兒子,他對那人只剩下反感。
言硯不可能認識紀覺川這樣的人,紀覺川突然有這樣的舉動,如果不是見色起意,那就只可能是想利用言硯來謀求利益。
言太太語氣埋怨:「你今天怎麼還讓人來家裡了。」
言開誠揉了揉眉心,也開始後悔:「我沒想到他會打這樣的主意。」
那人看起來一表人才,又事業有成,他怎麼也不會聯想到那上面去,甚至還跟他多聊了幾句。
「我明天會多派幾個人看著燕燕,你不用太擔心。」言開誠安慰言太太。
不管紀覺川是什麼目的,他都不會讓他再接近言硯半步。
房間。
言硯洗完澡躺在床上,不受控制地想起今天站在學校門口的那個男人,心中奇怪的感覺揮之不去。
為什麼那個男人要問他記不記得他?他們以前難道認識嗎?
可是以前也有人這樣問過他,談風凱告訴他那是什麼搭訕手段,叫他不要相信。
言硯翻了個身,趴在床上,下巴抵著枕頭,皺著臉認真思考。
雖然是這麼說,可在他問了那句「我們認識嗎」之後,他分明看到男人眼裡有痛苦的神色,不像是作假。
不會是他忘記了什麼吧?
這種狗血的事情真的會發生在他身上嗎?
言硯覺得不會,但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
是那個男人抱著他的畫面。
他一下愣住,呆了一會後,用力甩了甩頭。
結果不但沒有把畫面甩出去,反而腦子裡還響起了聲音。
是男人沉聲喊他「寶貝」的聲音。
言硯臉一下燒起來,用被子蒙住了頭,聽見自己的心正怦怦跳。
他不會是得了什麼妄想症吧?
*
第二日中午,一輛車子停在學院門口的不遠處樹蔭下。
紀覺川下了車,讓司機把車開走,然後走到一個不顯眼的地方,遙遙望著學院的方向。
現在雖然離放學的時間還早,但他心裡一直想見到言硯,一不留神就吩咐司機把車開到了這裡。
門口不時有學生勾肩搭背走出來。這所學院自由度很高,即使學院裡會提供午餐,也允許學生中午離校,所以很多學生趁中午出去玩。
紀覺川掃了幾眼,沒看到言硯的身影。
有兩個學生從他旁邊經過,正嘻嘻哈哈地聊著天。
「你說的是真的?言硯等會真的會去後山寫生?」
「當然,我親耳聽見他跟談風凱說的,談風凱中午社團有事,不能跟他一起去。」
「哈哈哈,那等會就有機會了,沒有那個談風凱礙事,總算能接近他了。」男生活動了一下胳膊,對之前談風凱把他過背摔的事耿耿於懷。
「給你機會你也不一定能成功。」
「那就……」男生不懷好意地說了一段話,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他們家庭背景都不簡單,自然不會輕易做出格的事給家裡丟臉,只是跟同伴口嗨幾句,所以說的話一點也不收斂。
後面幾句話傳進紀覺川耳朵里,讓他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
兩個男生還沒走到後山,耳邊就聽到拳風呼過,很快,兩個人就倒在了地上。
他們費力地翻過身,想看是誰膽子這麼大,但站在他們面前的高大身影逆著光,只能看清一個輪廓。
那人在他們身上踩了踩,語氣陰沉:「別再給我打他的主意。」
說完,鞋子嫌棄地在地上碾了幾下,朝後山的方向去了。
兩人在地上躺了許久才有力氣站起來,他們都覺得剛才那個人有點眼熟,但誰也不敢認。
沉默了良久,其中一人才開口:「那是言硯的保鏢嗎?」
另一人答:「應該是吧。」
他們白白挨了一頓打,卻誰也不敢聲張,各自打電話叫司機過來,一瘸一拐地回家去了。
紀覺川往後山深處走,走了一段路,突然停下腳步。
他看到言硯從學院後門走出來,腰背挺直,修長的脖頸在陽光下愈發白皙。他手裡拿著寫生的工具,踩著地上的落葉,腳步輕巧地往後山深處走。
紀覺川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他跟著言硯走了不短的距離,但言硯一直毫無察覺,走到一個地方就開始擺放工具。
當他從後面走出來的時候,言硯顯然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呆站在原地看著他。
紀覺川抿了抿唇,也意識到自己的出場方式有點不對,說不定被當成跟蹤狂了。
雖然他的行為確實有點像是跟蹤狂。
他看到言硯的唇瓣動了動,還以為言硯要質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沒想到卻聽到他說:「你的手在流血。」
紀覺川一愣,低頭看了一眼,他的手上劃了一道口子,正在往下滴血。
應該是剛才揍人的時候被眼鏡劃傷的。
言硯看他站著不動,咬了下唇,又提醒他:「傷口要包紮一下。」
「嗯。」紀覺川盯著他看,腳步還是沒動。
言硯困惑地跟他對視,不明白他為什麼還站在這裡。
紀覺川:「這附近有藥店嗎?」
原來是不知道藥店在哪。
言硯點點頭,告訴他:「有,從那邊走出去就能看到。」
「我不認路。」說話間,又有一滴血從傷口上滑落。
言硯糾結地抿了一下唇,把工具又收起來,朝他走過來:「我陪你去吧。」
正好他對昨晚出現在腦海里的畫面有些疑惑,說不定能趁這個機會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紀覺川垂了垂眸,低低地「嗯」了一聲,跟在他身後。
言硯也許是繞了近路,兩人越走越偏僻。
後山樹木蒼鬱,陽光穿過錯落的樹枝,灑在他後頸上,瓷白的耳垂都透著光。
言硯走著走著,突然覺得有種被野獸盯上的感覺,後背幾乎要被灼熱的視線燒出兩個洞。
他腳步微頓,剛想回頭看一眼,就被摜在了樹上。
紀覺川上前一步,把他壓在樹幹上,沒用多大力度,但卻讓他動彈不得。
言硯呼吸停了一瞬,眼睛微微瞪大,慌張地看著越靠越近的男人。
後山安安靜靜,偶爾響起一兩聲鳥叫,除此之外,就只能聽見男人沉沉的呼吸聲。
薄唇停在他耳垂附近,男人的氣息輕輕噴在他耳朵上,聲音低低:「怎麼一點防備心都沒有?」
言硯驚疑不定地看著他:「什、什麼?」
「如果是別人,你也這麼容易相信嗎。」
言硯沒回答他莫名其妙的問題,只是用力推了推他:「放開我!」
「知道這是怎麼弄的嗎。」紀覺川把手舉到他眼前,讓他看那道傷口。
一想到剛才那兩個男生的話,紀覺川臉色就更陰沉了些,如果剛才他們真的來了這裡,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可偏偏言硯還對人沒什麼防備心,就連他這個陌生人都能輕易就答應帶路,還選了這麼偏僻的路。
言硯看到那道流血的傷口,臉更白了,那道傷口明顯是被什麼東西劃傷的,說不定是利器。
他掙扎得更厲害,一不小心蹭到了那個傷口,溫熱的血沾到了他臉上。
淡淡的血腥味鑽進鼻子裡,他終於有點崩潰了,眼睛紅了一圈:「你怎麼這樣啊。」
「我是以為我認識你,所以才帶你去的。」
他就不該相信昨晚腦子裡的那些畫面,他怎麼可能認識這種人?
紀覺川怔了一下,手上的力度鬆了松。
言硯趁機推開他,很快就跑遠了。<!--over-->
<!--go--> 言硯跑走之後, 紀覺川對著面前的樹幹發了很久的呆。
他以為自己在言硯心中就是個徹底的陌生人,所以才會覺得言硯沒有防備心,隨便一個陌生人都能輕易接近他。
他那樣做, 也是想讓言硯下次能有點警惕心。
可沒想到言硯會說那句話。
以為他認識他, 是什麼意思?
難道言硯並沒有完全忘記他?
紀覺川在原地站了一會, 突然一拳砸在樹幹上,眼裡滿是後悔。
就算言硯對他的印象原本不算差,經過剛才那件事, 肯定也討厭他了。
還沒止血的傷口撕開, 血跡蹭到了樹幹上,留下暗色的印子。
紀覺川盯著那道印子看,額角青筋突突跳著。
他手上的血剛才還蹭到了言硯臉上, 言硯那麼愛乾淨, 一定會很厭惡。
想起言硯發白的臉色,紀覺川的頭更疼了。
他到底在做什麼。
在後山站了許久, 紀覺川才沿著剛才的路返回, 也沒有去買藥,直接讓司機來接。
司機注意到他手上的傷口, 頓時嚇了一跳, 忐忑地問他要不要去買藥。
紀覺川坐在后座閉著眼,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許久才「嗯」了一聲。
司機把車開到藥店, 下車買好了用來包紮的繃帶和藥,把東西交給紀覺川。
到了下午放學的時間,紀覺川沒有再去學院門口。
他知道發生了那樣的事, 就算能見到言硯, 也沒有什麼用, 說不定還會讓言硯更反感。
一整個下午,紀覺川都在思索該怎麼道歉。
這件事要說解釋也不是不能解釋,可他怕言硯不相信他,可能還會覺得他是在狡辯。
即使如此,紀覺川還是坐在電腦前,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寫了出來,又在後面誠心地加上道歉,比寫檢討書還要認真。
寫完之後,他又開始思索怎麼把這些話告訴言硯。
他沒有言硯的聯繫方式,也不能再貿然出現在言硯面前,似乎就沒了別的辦法。
不過他知道言家的地址,說不定能寄信給言硯。
紀覺川被自己的想法無語到,很快就排除了這個辦法。
想了一會,他想起言硯以前用過的社交軟體,如果這個世界也有那些軟體的話,說不定能在上面找到言硯。
紀覺川拿出手機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了相同的社交軟體。
他安裝了軟體,在上面搜索言硯之前用的暱稱,幾秒後,就搜到了言硯的帳號。
言硯的帳號關注了不少人,粉絲也很多,應該都是些朋友和同學。
紀覺川用自己的三無小號點了關注,然後點進私信頁面。
他把那相當於一篇小作文的道歉打進對話框,深吸了口氣,點下發送。
很快,這條信息的狀態就變成了已讀。
紀覺川薄唇緊抿,盯著已讀那兩個字,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回信。
不知道言硯是不相信他的話,還是還在生氣。
不管言硯相不相信,他都還是要再提醒言硯那兩個男生的事。
趁言硯還沒有把他拉黑,紀覺川又打了幾句話,簡單描述了一下那兩個男生的樣子,讓他平時注意些。
發送過去後,紀覺川皺眉在桌前坐了一會,又站起來走到窗前,打了個電話,讓人查那兩個男生的信息。
「我不希望再在北城的學校見到他們。」紀覺川說完,掛了電話。
電話掛斷後,他看到鎖屏頁面有一條未讀信息。
紀覺川怔了一下,手指在信息上方懸了一會,才點下去。
言硯:[傷口好了嗎?]
紀覺川心跳陡然加速,沒多想就回覆:[好了。]
等信息發了過去,他才想起這傷口是中午才弄的,怎麼可能幾個小時就好了。
但言硯已經看了這條信息,給他回了個「哦」。
接著手機就沉寂了下去,沒有再收到信息。
紀覺川還在想要怎麼才能把話題繼續下去,手機就響了一聲,他點開一看,是言硯關注了他這個三無小號。
他又是一怔。
這是原諒他的意思嗎?
但言硯沒有再發信息過來,他也不知道應不應該問。
最後,他還是關掉了私信頁面。
因為言硯跟他互相關注了,所以他現在能點進言硯的主頁,紀覺川沒有多想就點了進去。
言硯在社交軟體上發的動態不算頻繁,都是在分享平時拍的照片和日常,每條動態下面都有很多留言,言硯每條都會回復。
紀覺川一條一條看下去,仿佛能看見言硯在他身邊絮絮不休,跟他說著每天的精彩事。
他眼底有些笑意,不知不覺就看到了天黑。
看完了最後一條動態,紀覺川才劃出了他的主頁。
剛退出到首頁,就看到言硯剛發了一條新動態。
「期待了三個月的畫展,嗚嗚嗚[哭泣]」
配圖是一張畫展的海報。
紀覺川的目光凝在那張海報上,這個畫展上有很多珍貴的藏品,不對外開放,只有憑邀請函才能進入。
看到言硯那個哭泣的表情,他下意識以為言硯是因為沒有拿到邀請函,所以才發了這條動態。
雖然邀請函比較難弄到,但對言家來說應該沒有難度。
疑惑在紀覺川心裡一閃而過,但他沒有往深處想,只是又點開了和言硯的私信頁面。
[我這裡正好有兩張邀請函,要一起去嗎?]
言硯:[嗯?]
[不用啦,這是我堂哥辦的畫展,你留著給別人吧]
紀覺川頓住正在發信息吩咐人去弄邀請函的手,把言硯發來的信息又看了一遍,然後皺著眉去看言硯剛剛發的新動態。
那條動態下已經有人留言了。
「哈哈哈,不要太激動哦」
「哇,看起來就好棒!」
看來是他誤解了言硯這條動態的意思。
紀覺川沉默地看著兩人的私信界面,不知道該回復什麼。
*
言硯發完那條信息後,對面就沒再回復。
他等了一會,正準備放下手機,屏幕就亮了起來。
用戶wyyc99_123:[好。]
言硯抿了抿唇,還是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今天謝謝你]
在男人告訴他那兩個男生的事的時候,他就知道男人沒有撒謊。
之前那兩個男生就來糾纏過他,被談風凱趕走後,很長一段時間沒出現在他面前。今天下午回到學院,他確實沒有見到那兩個男生。
聽說有人見到他們一瘸一拐地被車子接走了。
所以男人真的是因為他才受的傷,出現在後山也許也只是為了確保他的安全。
這讓他愈發好奇,男人以前跟他到底是什麼關係,而他又為什麼會忘記男人。
房間門被敲響了兩聲,言太太端著熱牛奶走進來,把牛奶放在他書桌上。
「寶貝,」言太太在他頭上摸了一下,臉上有些憂色,「最近有奇怪的人找過你嗎?」
言硯原本趴在書桌上看手機,聽到這句話抬起頭:「沒有呀。」
奇怪的人?為什麼會有奇怪的人來找他?
「沒有就好,」言太太不明顯地鬆了一口氣,「要是有什麼事,一定要跟媽媽說,知道嗎?」
「知道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言硯還是乖乖點頭。
看他乖巧的樣子,言太太安心了些,又摸了摸他的頭,轉身準備出去的時候又被言硯叫住。
「媽媽,我有失憶過嗎?」言硯仰著臉,淺淡的眸子裡裝著好奇。
言太太有些驚詫於他的問題,語氣肯定:「當然沒有。」
言硯雖然有些身體不好,但一直是在他們身邊長大的,沒有出過任何意外,也不可能失憶過。
她擔心地問:「怎麼突然這樣問?」
言硯看到她眼裡的擔憂,沒有告訴她自己腦子裡出現的那些畫面,只是彎眼笑了笑:「今天看小說的時候看到了失憶的橋段,所以隨口問問。」
言太太習慣了他總是天馬行空的想法,在他臉上捏了一下:「又在胡思亂想。」
互道了晚安後,言太太就推門出去了。
言硯又趴在書桌上回想了一下,這回他什麼也沒想起來,也就放棄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言硯在床上呆坐了許久,翹起的頭髮都在表達他的震驚。
他昨晚竟然夢到了那個男人。
夢裡他坐在男人腿上,抱著男人的脖子,全身上下都貼在一起。
他甚至能回想起男人身上的溫度和好聞的氣味。
可他從來沒有跟家人以外的人這樣親近過,夢裡面的畫面是真實發生過的嗎?
言硯在床上坐了半晌,才慢吞吞地爬下床。
他總覺得他忘記了很重要的東西。
轉眼到了畫展的日子。
言硯剛從車上下來,就看到紀覺川也正好下車,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
紀覺川西裝革履,身形挺拔,神色淡淡的樣子跟那日在後山看到的判若兩人。
看到言硯,他只是輕輕朝他點了下頭:「一起進去嗎?」
言硯點了點頭,跟他一起走進展覽廳,眼睛卻飛快地往他腰上瞥了一眼。
他記得在夢裡面,男人的腰上有很緊實的肌肉線條,而他坐在男人身上的時候,腿就夾在男人腰側……
言硯的耳根紅了起來。
他怎麼會做這樣的夢啊。
紀覺川沒有發現他偷偷瞥過來的視線,走進展覽廳後,兩人就分開了。
展覽廳很大,展品也很多,兩人一分開就去了不同的展廳,後面也一直沒再遇到。
紀覺川看似平靜地觀賞畫作,不時應付一下上來問候的人,心裡卻一直琢磨著言硯去了哪個展廳。
不知道過了多久,又走到另一個展廳的時候,紀覺川終於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言硯站在一副畫前,側頭跟旁邊的男人說話,眼睛亮晶晶的,說到興起時還用手比劃了兩下。
紀覺川垂了下眼,像是不經意般走到兩人附近。
面前的玻璃映出身後的兩個人,他看到男人抬起手,在言硯頭上摸了一下,動作寵溺。
紀覺川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地看著玻璃上兩人的影子。
又有人上來跟他打招呼,言硯顯然聽到了他這邊的動靜,轉頭看了過來。
等打招呼的人走了之後,他聽到那道熟悉到刻在心裡的聲音喊他:「紀先生。」
紀覺川垂眼掩下眼裡的情緒,轉過身看向言硯,生疏的稱呼到了嘴邊,卻還是沒喊出來,只是輕點了下頭。
言硯身旁的男人也跟著轉過頭,看到他時眼裡閃過一絲意外,但還是客氣地跟他打了招呼。
剛才在外面沒來得及問,現在面對面站著,言硯看了一眼他的右手:「您的傷好了嗎?」
紀覺川手上的傷口已經癒合,但還是留下了印子,一眼就能看到。
「好了。」
言寧本來就對言硯認識紀覺川這件事感到訝異,現在聽到他們的對話,心裡更覺得古怪:「紀先生受傷了?」
「嗯。」言硯的語氣有些愧疚,「之前幫我的時候受傷的。」
言寧皺了下眉,又去看面前垂眸斂目,氣場卻絲毫沒有減弱的男人。
為什麼紀覺川會為了言硯受傷?
除非是能夠從中得到利益,不然他不會相信紀覺川會無緣無故幫助言硯。
畢竟他是個商人。
言寧眉頭緊皺,剛想說話,就有人過來請他過去。
他轉頭看了一眼言硯,言硯朝他乖巧地笑:「你去吧,我再看會兒就回家。」
「行。」言家的司機就在外面等著,言寧倒也放得下心,又叮囑了一句,「燕燕,到家就給我發信息。」
「嗯嗯。」
等言寧離開了,言硯才又把注意放回紀覺川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紀覺川身上的氣壓低了許多,臉色也有點冷。
「紀先生,能看下你的傷口嗎?」他微微仰頭,小心試探地問。
紀覺川唇角往下抿了一下,把手伸到他面前。
言硯輕輕握住那隻骨節分明的手,看到了傷口留下的印子,好在不是很深。
準備鬆開的時候,他突然覺得這感覺有點熟悉,像是他無數次牽過這隻手,甚至還能回憶起跟這隻手十指相扣的感覺。
他怔了一下,很快鬆開了紀覺川的手。
「紀先生,你的傷口要注意按時塗藥,不然會留疤。」言硯垂下眼睫。
紀覺川被他一口一個「紀先生」叫得臉色愈發冰冷,額角青筋跳了幾下,只沉沉應了聲「好」。
兩人沒有其他共同話題,言硯轉身離開前,出於禮貌問了句要不要一起逛逛,沒想到紀覺川答應了。
於是他跟紀覺川一起逛完了剩下的展廳,走到了出口的走廊。
快要走到走廊盡頭的時候,言硯身形突然晃了晃,像是要倒下。
紀覺川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眉心一跳,立刻把人攬住。
懷裡的人渾身軟綿綿的,似乎是失了力,額頭上也冒了虛汗,一張臉蒼白。
紀覺川想也沒想就把人打橫抱起,準備去醫院,但被言硯抓住了領口。
言硯朝他搖了搖頭:「不能出去。」
他掙扎著從紀覺川手上下來,已經恢復了力氣,只是臉色仍然蒼白。
看了一眼玻璃上自己的樣子,言硯轉身往洗手間的方向走。
紀覺川緊緊跟了上去。
「為什麼不能出去?」他鎖上洗手間的門,眉頭緊皺看著言硯。
言硯洗了一把臉,唇色發白:「會讓司機看見。」
什麼意思?
紀覺川沒明白他的話。
言硯用紙巾擦乾臉上的水,垂下打濕了的眼睫:「我爸媽會擔心。」
紀覺川沉默地在門口站了一會,問:「你要一直待在這?」
「嗯?」言硯有些不解。
「去我車上坐會吧。」紀覺川脫下外套蓋住他,朝他伸出手。
言硯猶豫了一下,牽住了他的手。
蓋著紀覺川的外套,他順利避開了司機的視線,離開了畫展。
上了車,言硯把外套還給紀覺川,露出外套下蒼白的臉。
紀覺川目光沉沉看了他許久,才把視線移向車窗外,心裡有些鈍痛。
他不知道言硯在這個世界的身體竟然這麼虛弱。
那邊言硯還以為他嫌麻煩,小心翼翼地開口:「紀先生,等會我好點了就立刻下車,不會耽誤你吧?」
紀覺川沒回頭,聲音有些低:「不會。」
言硯小小地鬆了一口氣,眨巴了幾下眼睛:「紀先生,你人真好……」
他的好人卡還沒發完,紀覺川就回過頭,兩人本來就靠得近,這一回頭就差點碰在一起。
言硯怔了一下,下意識離那片薄唇遠了點,縮到了座位另一邊。
手機信息的聲音打破了尷尬。
紀覺川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是陸極發來的信息,說言開誠那邊取消了跟他們的所有合作,很乾脆地付了違約金。
他眼皮跳了跳,言開誠有這樣的舉動,肯定是發現了他在接近言硯。
以後只會越來越難見到言硯。
現在言硯就坐在他旁邊,他能聞到言硯身上的淡淡香味,指尖還殘留著言硯手上的溫度,但也只能止於此。
言硯靠在車門上,皺眉想著什麼。
他從小身體就不好,也不是第一次出這樣的狀況,可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很久沒有這種身體虛弱的感覺了。
仿佛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擁有一具健康的身體。
但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
馬路對面的大屏幕正在轉播新聞。
發布會上,一個冷厲的女人站在台上,冷靜地回答記者的問題,強勢的眼神讓記者提問前都要在腦子裡反覆確認。
紀覺川聽到言硯在小聲的自言自語:「小姑最近這麼忙啊,難怪不能陪我來畫展。」
「……」
紀覺川覺得後背有點涼。
又在車裡坐了一會,言硯趴在車窗上,看到不遠處在車裡等他的司機下了車,正在往展覽館的方向張望,似乎是察覺到了不對。
他趕緊回頭湊到紀覺川面前,緊張地問:「我臉色好些了嗎?」
紀覺川像是在仔細地幫他看,良久才應答:「好些了。」
言硯放下心來,又跟他道了聲謝,推開車門走了。
目送他的身影上了車,紀覺川又在車上坐了許久,才讓司機開車回去。
在接下來的幾天,紀覺川果然沒什麼機會再見到言硯。
但自從上次後,言硯對他的印象好了很多,每次「偶遇」都會開心地跟他打招呼,只是對他的稱呼仍是很生疏。
他只能想盡辦法多製造偶遇,努力拉近兩人的關係。
轉眼幾個星期過去。
言硯越來越頻繁夢到紀覺川。
在夢裡,他們總是耳鬢廝磨,甚至還唇貼著唇。
越往後,夢境就越過分。
他還以為是自己對紀覺川產生了非分之想,後來再遇到紀覺川,連他的眼睛都不敢看。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他跟紀覺川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
一天夜裡,言硯突然醒了過來,臉上冰涼涼一片。
他抬手摸了一下,發現上面都是淚水。
現在已經是凌晨三點,外面又黑又安靜,只有他房間的燈亮著。
言硯吸了吸鼻子,拿起手機,點開跟紀覺川那個三無小號的私信頁面。
他腦子裡太亂,一時不知道該發什麼信息過去,過了半天,才敲了兩個字。
[老公……]
他沒有等到任何回信。
因為半個鐘後,紀覺川的車就出現在了言家大門外。
濃墨似的夜色中,車燈刺破黑暗,像是雙眼發光的巨獸。
言硯的手機終於收到了回信。
用戶wyyc99_123:[下來開門。]<!--over-->
<!--go--> 言硯拿著手機呆了幾秒, 一下從床上彈起來,穿上拖鞋就跑出了房間。
他怕吵醒爸媽,躡手躡腳地下了樓, 一直走到門口才敢繼續跑起來。
鐵門外停著一輛車, 車子熄滅了車燈, 蟄伏在黑暗中,只有借著鐵門上的燈光才能隱約看見。
言硯小心翼翼地按下開鎖的按鈕,鐵門緩緩打開。
他走出鐵門, 才看到有道身影靠在車上, 影子隱沒在黑暗裡。
言硯剛邁出去沒幾步,就被緊緊按在了懷裡。
他下巴被捏住,兇狠的親吻鋪天蓋地落下, 似乎想把他吞食入腹。
昏暗燈光下, 紀覺川的瞳孔黑如點墨,裡面翻湧著他看不懂的情緒, 像是壓抑已久。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 紀覺川無數次想這樣把言硯按在懷裡親吻,可到後面連見言硯一面都成了難事,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言硯離他越來越遠。
如果言硯今天沒有想起來, 紀覺川甚至沒有信心能把人追回來。
言硯靠在紀覺川身上,手抓住他的領口,臉都憋紅了還沒被放開。
他在那薄唇上輕輕咬了一口, 示意紀覺川先放開他。
紀覺川眸色深了些,戀戀不捨地放開了他的唇瓣。
「這裡有監控。」言硯小聲提醒他。
沒想到言硯恢復記憶後第一句話就是這個,紀覺川好笑地捏住他的臉:「你不想我?」
言硯想起所有的事還沒到一個鍾, 在那之前, 他根本不記得紀覺川, 更別說想他了。
但他還是昧著良心點點頭:「想。」
想了半個鐘也是想。
紀覺川沒戳穿他,只是朝他身後的鐵門揚了揚下巴:「先進去。」
言硯沒想到紀覺川大老遠跑過來,竟然只是見了他一面就讓他進去。
可想到現在已經是凌晨,他們一直站在門口也不合適,於是點了點頭。
「明天見。」
紀覺川臉色黑了黑:「我有說我要走嗎?」
「啊?」言硯有點懵,難道紀覺川要在鐵門外等他一夜?
紀覺川冷著臉牽起他的手,跟他一起走進鐵門。
言硯愣了一下,才知道紀覺川的意思是要跟他一起進去。
可他家人還在家裡,等會說不定還會遇到管家和傭人,要是被人發現他們在一起,可就說不清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會突然回到自己的世界,而且這個世界還有紀覺川的存在,但他知道在這個世界,他跟紀覺川是沒有婚約的。
言硯悄悄看了旁邊的紀覺川一眼,還是決定不把這件事挑破。
剛想給紀覺川帶路,就發現紀覺川牽著他走在前面,像是本來就認路。
他好奇地問了一句:「你來過我家嗎?」
「來過。」
「什麼時候呀?」言硯更好奇了,他印象中好像沒有見過紀覺川來家裡,「是來找我嗎?」
「當然是來找你。」紀覺川的聲音不知道為何有點不爽,「免得你跟別人走了。」
別人?
言硯沒聽懂他這句話,想了想,告訴他:「我沒有跟別人訂下婚約,我爸媽說我還小,不用這麼早想這些。」
「我知道。」
看言開誠對言硯的緊張程度,紀覺川也能想到言家不可能這麼早給言硯訂下婚約。
他之所以說那句話,只是在介意那天在畫展見到的那個男人。
可惜言硯不知道他的意思,還以為把誤會解釋清楚了,也就沒再說話。
走了一會,言硯突然開口:「你之前是故意的嗎?」
「嗯?」紀覺川側頭看向他。
言硯像是在自言自語:「我之前還奇怪怎麼在哪都會遇到你,還以為真的有這麼巧的事,那是你故意的吧?」
「是。」紀覺川淡定承認了,「我經常在你學院附近徘徊,還會看你的社交軟體,然後開車趕去附近,所以你才會總是見到我。」
言硯驚訝地張開嘴,定定地看了他一會,才轉回頭,簡單評價他的行為:「有點變態。」
雖然小聲,但紀覺川還是聽清楚了,臉色黑了黑,沒有否認。
庭院裡安安靜靜,言硯牽著紀覺川的手,輕手輕腳地跟在他身後,對比起紀覺川坦然的樣子,倒像是他來了別人家。
進到客廳後,言硯把腳步放得更輕,還對紀覺川做了個「噓」的手勢。
他像做賊一樣帶著紀覺川上樓,直到走進房間,關上了房門,才重重鬆了一口氣。
只是很快,他又發起了愁。
紀覺川這麼大一個人在他房間,要是天亮的時候被人發現了可怎麼辦?
言硯還在皺著臉發愁,紀覺川已經把自己當成了這裡的主人,他單手解開領口的扣子,在房間裡打量了一圈。
這裡就是言硯的房間。
房間的空氣中都是言硯的味道,所有東西也是按言硯的習慣擺放,他像是闖進了屬於言硯的小天地。
言硯穿著睡衣,坐在房間裡的鞦韆上輕晃,燈光下漂亮的臉輕皺,顯得有點稚氣。
這一刻,紀覺川像是明白了為什麼言硯永遠都是乾淨純粹的樣子。
這是被身邊的人寵著護著長大才會有的樣子。
言硯還在因為帶紀覺川進房間的事而傷腦筋,抓著鞦韆繩子的手就突然被一隻大手包住。紀覺川彎下腰,輕輕含住他的唇瓣,繼續剛才在鐵門外的那個吻。
明明現在的場合不適合做這種事,但言硯還是很快就沉浸在這個吻里,還不忘勉強分出一點心神擔心紀覺川會被發現的事。
紀覺川被他迷迷瞪瞪還努力保持清醒的樣子逗樂,把他從鞦韆上抱起來,抵在牆上。
很快,言硯就沒法再分神想其他事情,他被吻得喘不過氣,像是溺水的人一樣緊緊攀住紀覺川的脖子。
被放開後,他咽了下口水,眼睫顫了幾下:「你、我們去睡覺吧。」
他隱約察覺到等會要發生什麼,可這是在他房間,而且他爸媽還在隔壁。
把人帶到房間來已經是他做的最大膽的事了,他怎麼也不敢再繼續下去。
剛說完,言硯就感覺到有東西正頂著他。
「睡覺?」紀覺川在他唇瓣上輕咬了一下,「這怎麼睡?」
這段時間紀覺川在言硯面前一直是正人君子的形象,現在突然本相畢露,讓言硯還有些不習慣。
他耳朵通紅,小聲回答:「就這樣睡啊。」
看到紀覺川危險的眼神,瑟縮了一下,又說:「你用手弄出來嘛。」
紀覺川把他抱到床上,濕.熱的吻落在他脖頸間。
言硯睜開濕潤的眼睛看著紀覺川,跟他談條件:「只做一次。」
「好。」紀覺川低低應了他。
……[詳情見作話]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言硯含著淚問:「不是說好了一次嗎?」
紀覺川眼底的情.欲濃得嚇人,在他鎖骨上咬了一口,聲音低啞:「我還沒有一次。」
這段時間紀覺川幾乎沒怎麼見到言硯,有時候就算見到,也只能遠遠地看上一眼。可這絲毫不能緩解他的思念,只能讓他的思念更加瘋狂。
每次在遠處望著言硯身影的時候,他都覺得以前所有的親密都是一場虛幻的夢,也許言硯一直都在他遙不可及的地方,一切都是他的妄想。
所以在收到言硯信息的時候,他才會有那樣強烈的不真實感。
現在言硯就在他懷裡,他們全身上下緊緊貼在一起,深深結.合著,才讓他有了一絲安心。
他只想在言硯身上烙下更深的印記。
天色開始泛白。
言硯躺在柔軟的被子裡,白嫩的皮膚上每一處都是新鮮的痕跡,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沉沉地睡去了。
那天言硯睡到了中午才醒來,紀覺川不知道用什麼方法離開了,他身上也被清理得乾乾淨淨。
他原本還苦惱要用什麼方法送紀覺川離開,沒想到紀覺川自己找到了辦法,倒是讓他鬆了一口氣。
過了兩天,到了要去學校的日子。
言硯沒想到的是,放學的時候會在學院門口看到紀覺川。
比他反應更大的是旁邊的談風凱。
上次談風凱就對紀覺川起了警惕心,但因為紀覺川的身份,他還是覺得他應該不會是那樣的人。
可現在紀覺川又出現在學院門口,讓他不得不懷疑起他的目的。
怎麼想也是跟那些狗男人一樣盯上了他身邊這顆白菜。
談風凱剛想開口,言硯就先跟紀覺川說上了話:「你怎麼來了?」
談風凱:?
這熟稔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談風凱有些凌亂地拉住言硯:「硯硯,你跟他認識?」
言硯點了點頭,小聲介紹:「他是我男朋友。」
他們現在沒有婚約,在別人面前的關係只能是情侶。
談風凱瞪圓了眼,半天沒發出聲音,不敢相信向來乖巧的言硯就這樣談了男朋友,而且還是跟這樣的人物。
半晌,他才艱難地問:「伯父伯母知道嗎?」
「還不知道。」言硯抿了抿唇,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跟爸媽說。
談風凱勉強消化了一下這個爆炸的信息,所以言硯不但是在談戀愛,而且還是背著父母談的。
他又看了紀覺川一眼,試圖讓言硯迷途知返:「這合適嗎?他比你大挺多吧?」
紀覺川在旁邊沒打擾他們說話,聽到這還是臉色一黑。
言硯憋住笑意,搖搖頭:「沒有大很多。」
紀覺川雖然看起來成熟,但年齡其實比他也沒大多少。
談風凱神情複雜地看了看兩人,又提醒言硯:「你要早點告訴伯父伯母,這肯定瞞不住他們的。」
「嗯嗯。」言硯用力點頭。
他只是還沒想好要怎麼說,但肯定不會一直瞞著爸媽的。
談風凱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留下言硯和紀覺川站在學院門口的旁邊。
司機已經注意到了他們這邊的動靜,但看到他們在說話,也就沒有過來。
學院裡陸續有學生出來,他們的回頭率可以說是百分百,每個人都好奇又驚訝地看著他們。
一個是商界的風雲人物,一個是學院裡的風雲人物,現在竟然站在了一起,看起來還不像是普通關係,這足夠吊起每個人的好奇心。
言硯沒有在意那些目光,他仰臉看紀覺川:「你這樣過來,我爸媽都會知道的。」
「我知道。」紀覺川反應平淡,像是已經做好了準備,「我隨時都可以去拜訪伯父伯母。」
言硯眨了眨眼。
這是要跟他見家長的意思嗎?
明明他們都已經結了婚,卻現在才見家長,這感覺還真是有點奇妙。
不過言硯對紀覺川見家長這件事也完全不擔心,他還記得之前在那個世界見家長時,紀覺川準備得十分周全,一點差錯也沒有。
這樣算來,紀覺川應該是第二次見家長了,肯定不會有問題。
言硯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那我今天回去就跟他們說。」
「嗯。」紀覺川抬手在他頭上揉了揉,「回去吧。」
言硯趁四處沒人,踮腳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跑回車裡去了。
當天晚上,言硯就跟言開誠和言太太說了紀覺川的事。
餐桌上的氣氛凝固了許久,最後還是言太太定了個讓紀覺川登門拜訪的日期,強顏歡笑地讓言硯先回房間。
言硯回到房間,開心地把日期告訴了紀覺川,接下來的幾天,他都在掰著手指數日子。
好不容易等到了紀覺川來言家的日子,言硯早早地去了鐵門外接紀覺川。
他們十指相扣,並肩走到別墅門口,就看到站在門口的言開誠。
言硯感覺到紀覺川牽著他的手緊了緊。
言開誠沉著臉看他們走近。
上次紀覺川來言家還是以合作方的身份,那時他雖然就已經察覺到紀覺川心思不純,但也沒想到才過去這麼一段時間,紀覺川就以他兒子的男朋友的身份上門了。
他臉色黑了黑,看向言硯時才緩下臉色:「燕燕,你先進去,我跟他單獨談談。」
言硯察覺到氣氛不對,猶豫了一下,指了指旁邊:「我去那邊等你們吧。」
他走到一棵樹後面,探頭去看,見兩人已經說起了話,只是聽不清內容。
言開誠的臉色一直不是很好看,說到後面,不知道紀覺川說了什麼,他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了一點。
言硯的腿都要站酸了,他們才終於結束了談話。
他趕緊從樹後面出去,拉起紀覺川的手問言開誠:「爸,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言開誠點了頭:「可以。」
他先推開門進去了,留下言硯和紀覺川在外面。
言硯悄悄問紀覺川:「剛剛怎麼了呀?」
「沒事。」紀覺川看樣子已經放鬆了下來,「跟你父親解釋了一些事情而已。」
他在剛才其實也沒有萬分的把握,沒想到能順利過了言開誠這關,也讓他鬆了一口氣。
「那我們進去吧。」言硯朝他彎眼笑了笑,推開門。
紀覺川眼裡也有些笑意,跟在他身後進去。
等看清客廳里的景象,紀覺川嘴角抽了一下,腳步頓住。
客廳里的幾個沙發上都坐了人,有上次在發布會上看到的冷厲女總裁,有之前在畫展上跟言硯舉止親密的正裝男人,還有很多在新聞上見過的面孔。
在門被推開的一瞬間,他們都立刻看了過來,目光幾乎要把紀覺川戳穿。
紀覺川還以為撞上了言家的家庭聚會,側頭問了一句:「寶貝,這是……」
言硯朝他眨了眨眼:「見家長呀。」<!--over-->
<!--go--> 晨光絢麗的早晨, 床上的兩人相擁在一起,睡顏恬靜。
窗外幾隻鳥振翅掠過,鳥叫聲吵醒了紀覺川, 他輕皺了下眉, 緩緩睜開眼。
言硯還在熟睡中, 烏密的睫毛安安靜靜地垂著,淡粉色的唇瓣微張,脖子上還有昨晚留下的痕跡。
紀覺川顯然對一睜開眼就看到的景象非常滿意, 他眉毛舒展開, 在言硯臉上親了一下,把人抱緊了些。
很快,懷裡的人就動了動, 也醒了過來。
「老公, 早……」
言硯還有些迷糊的聲音響起。
紀覺川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早。」
這是一個普通的周末早上。
如果紀覺川沒有聽到那道聲音的話。
「嗯……今天是周末,又有更新看了。」
那是言硯的聲音, 一開始還帶著點剛睡醒的迷糊, 後面的語氣已經雀躍起來。
紀覺川還以為言硯在跟他說話,剛想應他, 就發現言硯根本沒有張嘴, 連眼睛都沒睜開。
他怔了一下,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但很快,言硯的聲音又出現了:
「可是今天還要複習, 真鬱悶。」
紀覺川身體輕僵,意識到了什麼。
他看到言硯雖然閉著眼睛,但這句話響起的時候, 言硯的眉毛輕輕皺了一下, 嘴巴也撅了撅。
然後, 言硯就閉著眼睛鑽進了他懷裡。
「還是再睡一會吧。」
紀覺川總算確定了。
這是言硯心裡的聲音。
他消化了一下這個認知,靜靜等了一會,才捏了捏言硯的臉:「不起來嗎?」
言硯搖了搖頭,往他懷裡躲:「再睡一會。」
「不是說好了今天幫你複習嗎?」紀覺川挑眉提醒他。
這個世界的言硯還在讀書,作業和考試一樣不少,時不時還要紀覺川幫忙指導。
言硯安靜了一會,不情不願地爬了起來,穿上拖鞋去洗漱了。
紀覺川特意仔細聽了一下,沒聽到那道聲音在抱怨。
他眼底有些笑意,跟在言硯身後進了浴室。
兩人洗漱完下樓,張姨已經煮好了湯圓,給他們一人打了一碗放在餐桌上。
看到他們下來,張姨笑著跟他們打了招呼,又指了指桌上的湯圓。
「我煮了點湯圓,有芝麻餡和紅豆餡的,快趁熱吃吧。」
言硯在餐桌旁坐下,朝張姨彎了彎眼睛:「謝謝張姨。」
紀覺川在他旁邊坐下,聽到另一道言硯的聲音說:「唔,不喜歡紅豆餡的湯圓,全部給老公吧。」
他拿勺子的動作頓了一下,險些笑出聲。
平時言硯腦袋裡都在想這些東西嗎?
言硯把碗推到他的碗旁邊,仰起臉,晶亮的眸子看著他:「老公,我不想要紅豆餡的。」
倒是沒有跟他說謊。
紀覺川用勺子把他碗裡紅豆餡的湯圓都舀了出來,又把自己碗裡芝麻餡的湯圓舀給他。
言硯把碗端回去,吃了一口,轉頭問:「老公,你今天要去公司嗎?」
「幫你複習完後要去一趟。」紀覺川回答,頓了一下,「怎麼了?」
「沒事呀。」言硯低下頭又吃了一個湯圓,腮幫子鼓起一塊,臉上的表情有點愉快。
紀覺川眉頭一皺,感覺事情不簡單。
果然,言硯的心聲又響了起來:
「等老公走了就能做那件事了!」
紀覺川眉頭皺緊了。
哪件事?
「我都忍好久了,複習完終於能痛快一回啦。」聲音里的雀躍歡喜毫不遮掩。
紀覺川沒忍住轉頭看了言硯一眼,只見言硯又舀起一顆湯圓,翹起的唇角透露了他的好心情。
他心裡像是被羽毛搔了一下,愈發好奇言硯到底想趁他不在家的時候做什麼。
過了一會,言硯又咬著勺子問他:「老公,你在公司要待多久呀?」
「一個多鍾吧。」紀覺川故意把時間說短了。
言硯點了點頭:「這樣啊。」
心裡的聲音有幾分慶幸:「來得及來得及。」
紀覺川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他強壓下心中想問個明白的衝動,仔細留意著那道聲音,可惜言硯已經專心吃起了湯圓,沒有再想其他。
吃完早餐,就到了複習的時間。
言硯拿出課本,跟在紀覺川身後進了書房,把課本放在書桌上。
紀覺川昨天就已經把書桌上的文件整理到了一邊,空出位置給言硯放課本,還準備了草稿本和紅筆,面面俱到。
他在書桌後的椅子上坐下:「開始吧。」
言硯四周看了看,問:「我的椅子呢?」
「忘記準備了。」紀覺川語氣淡淡,沒有一點心虛。
言硯不想出去搬椅子,乾脆繞到書桌後,熟練地坐到紀覺川腿上。
等坐上去了,才眨巴著眼睛問:「我可以坐這嗎?」
「嗯。」紀覺川攬著他的腰,讓他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課本被翻開,紀覺川直接找到用來複習的習題,讓言硯在草稿本上做一遍。
言硯拿起筆,認真地做起了題。
紀覺川看他寫了一會,就拿起手機處理工作。
他仍然能聽到言硯心裡的聲音,只是那道聲音現在正忙著思考題目,沒有心思想其他閒事。
就這樣安靜地相處了一會,紀覺川注意到那道聲音開始游離在題目之外,他默默放下手機,仔細聽那道聲音在說什麼。
「好無聊啊,想睡覺了。」
「不知道老公在做什麼,偷偷看一眼吧……糟糕,怎麼對視了。」
「中午張姨會買什麼菜呢,我想吃青筍,蘿蔔也行。」
紀覺川冷不丁開口:「怎麼不寫了?」
言硯嚇了一跳,不敢說自己剛才在走神,扯了個謊:「有不會的題。」
紀覺川眸光閃了閃。
小騙子。
他問:「哪道題?」
言硯隨便指了一道題目。
紀覺川看了一眼,拿起筆在草稿本上寫了一遍,然後挑出重點給他講解。
一開始,言硯心裡的聲音還在「嗯嗯嗯」地附和他。
後來,那道聲音就又開始跑偏了。
「老公的聲音真好聽,不過是聽了想睡覺那種好聽。」
「老公的字也好好看。」
紀覺川寫字的動作頓了一下,眼裡划過笑意。
「我記得黎康的字也很好看,啊,好想看今天的更新。」
黎康是言硯最近追的電視劇裡面的男主。
紀覺川臉色黑了黑,在言硯的腰上輕輕捏了一下:「聽懂了嗎?」
言硯一怔,下意識點頭。
「你重複一遍。」紀覺川把筆遞給他。
言硯盯著那支筆看了一會,可憐兮兮地抬眼看紀覺川:「我不會。」
「不會還走神?」紀覺川板起臉,假裝生氣的樣子。
他看到言硯咽了下口水,像是在觀察自己的臉色。
那道聲音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老公好像生氣了,怎麼辦……」
「要不要親他一下?」
紀覺川抿了抿唇,像是不經意般瞥了一眼言硯的唇。
「可是我屁.股還疼,腰也好酸。」那道聲音繼續說。
紀覺川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言硯是什麼意思。
昨晚他們只做了一次,怎麼會到現在還疼?
而且難道言硯認為他會在這裡做那種事嗎?
紀覺川嘴角抽了抽。
他在言硯心中到底是什麼形象?
為了不讓言硯再胡思亂想,他用筆在言硯頭上輕輕敲了一下:「我再講一遍,別走神。」
言硯立刻用力點頭:「好!」
一個上午過去,言硯總算把考試範圍都複習完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言硯驚喜地發現餐桌上竟然真的有青筍和蘿蔔。
沒想到他在複習時想吃的菜張姨都買了。
他開心地在餐桌旁坐下,沒注意到紀覺川唇邊的笑意。
吃完午飯,言硯坐在沙發上,準備看一集今天更新的電視劇。
紀覺川因為在意言硯早上心裡想的「那件事」,也沒急著去公司,而是跟著在沙發上坐下。
言硯放下遙控器,好奇地問他:「你不是要去公司嗎?」
「晚點去。」紀覺川淡定回答。
電視劇開始播放,言硯的注意力立刻放到電視上,沒有再繼續問。
看電視的時候,言硯總是很安靜,除了偶爾跟紀覺川討論劇情,一般不會說話。
但今天紀覺川卻聽到那道聲音沒有停下過。
「男主好帥!」
「這個動作也好帥!」
「男主說這句台詞的樣子也太酷了!」
紀覺川覺得電視裡那個人越來越礙眼。
他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只是薄唇往下抿著,表情有點不爽。
等一集電視終於放完,言硯滿足地伸了個懶腰,剛想問紀覺川是不是要去公司了,門鈴就被按響。
陸極站在門口,抱了一堆要處理的文件送上門。
紀覺川接過文件,關上門,看向言硯:「我今天不去公司了。」
他看到言硯表情空白了一瞬,很快又彎眼笑了起來:「好呀。」
紀覺川拿著文件去了書房。
他能聽到言硯心聲這件事似乎不受距離的限制,即使關上了書房的門,他還是能聽見那道聲音。
剛關上門,那道聲音就在給自己打氣。
「在家也沒關係,我動作快點就行了。」
「不會被發現的!」
紀覺川眉心跳了跳,似乎已經猜到言硯究竟要做什麼了。
他在書房裡站了三分鐘,推開門走下樓,果然看到言硯抱著三盒冰淇淋往客廳走。
四目相對,言硯倏地縮回了腳。
在紀覺川的注視下,言硯自覺地把兩盒冰淇淋放回冰箱,只抱著一盒在沙發上坐下,表情還有點不甘心。
紀覺川失笑。
沒想到言硯一大早就開始想的「那件事」就是這個。
剩下的時間,紀覺川沒再怎麼聽到言硯的心聲。
他還以為是這個能力消失了,後來才發現是因為言硯不怎麼在心裡想事情,很多時候都是想到什麼就直接跟他說了,所以他能聽到的心聲也就沒剩多少。
本來以為聽到心聲這個能力會很快消失,沒想到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紀覺川還能聽見言硯的心聲。
好在兩人做和諧運動的時候,言硯根本沒力氣想其他,不至於在過程中聽到什麼毀興致的話。
第二天醒來,紀覺川耳邊格外安靜,只能聽見言硯綿長的呼吸聲。
他知道那個能力應該是消失了。
言硯眼睫顫了幾下,緩緩睜開來,聲音輕軟:「早。」
紀覺川笑著在他唇上印下一個吻:「早安。」
*
言硯早上醒來,感覺有點不對勁。
他的耳邊似乎多了一道聲音。
那個聲音雖然屬於紀覺川,可每次他看過去的時候,紀覺川都沒有張嘴。
比如現在吃早餐的時候,他低頭喝了一口粥,就聽到那道聲音響起。
「老婆好可愛。」
「不想去公司。」
「陸極不能每天都把工作送過來嗎?」
言硯茫然地抬起頭,看到紀覺川正平靜地低頭吃早餐。
難道是他聽錯了?
看電視的時候,那道聲音又響起。
「這男主哪裡好看了。」
「有我好看?」
言硯轉過頭,試探地問紀覺川:「老公,你覺得男主好看嗎?」
紀覺川面無表情:「好看。」
言硯轉回頭,看來是他又聽錯了。
晚上睡覺前,言硯在紀覺川唇上印下一個晚安吻,蓋上被子準備睡覺。
明天就是周一,他們說好了工作日不做那種事,不然會影響第二天的狀態。
快要睡著的時候,言硯又聽到了那道聲音。
「該死的工作日。」<!--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