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燃得正旺,柴火聲噼里啪啦響個不停,徐進輕車熟路掏出一堆火炭、架上燒烤架開始烤串。
對面周嘉月正在教多吉玩遊戲,祝宴坐在火堆另一側時不時看一眼余笙,
表情依舊複雜,像是有話說,卻又不開口,是個彆扭的男人。
陸煙掃了一圈,將一切盡收眼底,等差不多了才問余笙:「你跟祝醫生呢?」
余笙表情一滯,手指蜷縮了兩下,臉上有些迷茫。
「你要是問我之前怎麼想的,我肯定跟你說我倆不可能。但是現在……我真不知道。不知道我倆能何去何從,也不知道我倆該怎麼辦。」
「我有時候特想恨他,可是這心裡就是難受。要說錯的,一直是我,跟他沒什麼關係。我現在只有一點後悔,後悔當初去招惹他。」
陸煙垂了垂眼皮,伸手輕輕拍了兩下余笙的手背,說了句:「那就順其自然。」
余笙艱難點頭,勉強道:「也就只能這麼自欺欺人了。」
說完,余笙努力扯出笑容,很快轉移話題:「我有預感,你跟老闆的關係肯定不一般。」
陸煙挑眉:「怎麼說?」
余笙眨了眨眼,湊近陸煙的耳邊小聲講:「直覺。你跟幾天前不一樣了,好像多了一點東西。就跟我當初和祝宴滾完床單一樣……」
陸煙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下一秒,猛地咳了起來。
余笙聽到咳嗽聲,擺著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同陸煙咧了咧嘴,笑得一臉不懷好意。
「在成都那我就看出點端倪了,沒想到真給我猜對了。陸記者,厲害,你把我老闆拉下神壇了啊。」
「……」
「不瞞你說,我曾經還痴心妄想跟老闆來段辦公室戀情來著,結果……別說戀情了,我連人衣角都沒碰到過。」
「害,老闆這樣的人我可不敢染指。那可是要遭天譴的。但是,要真能行,遭天譴我也樂意啊。」
說到這,余笙自顧自地搖了搖頭,表情有些遺憾,似乎還真有點後悔。
要不是陸煙知道這姑娘有喜歡的人,看她狀態,恐怕都要懷疑余笙是真有這打算了。
余笙今天心情還不錯,話也多了起來,跟陸煙透露了不少周馳的事。
「上回我跟老闆去談一項目,一頓飯的功夫,對方直接把手上的一個項目讓給了老闆。還有一次,我們公司準備一項目準備了將近半年,公司多少人鎩羽而歸。結果,你猜怎麼著?」余笙歪過腦袋,興致很高地讓陸煙猜。
陸煙眨了眨眼皮,面不改色問:「你老闆拿下來?」
余笙滿臉驚羨,一五一十地跟陸煙交代:「嘖,豈止是拿下啊。我老闆這人可太牛逼了,人往甲方一站,這項目就成了。不得不說,我老闆這招美人計使得可真是順手。現在那甲方負責人還時不時地打電話到公司騷/擾老闆呢。」
「偷偷跟你說,那甲方負責人長得挺漂亮。女人看了都覺得漂亮的那一類。可惜,老闆說什麼?那可是神,哪能輕易被凡夫俗子迷惑。」
陸煙睨了睨余笙,覺得她可以去選任周馳的腦殘粉了,給人誇得神乎其神的。
要真是神……
陸煙沒忍心往下想,怕玷/污余笙腦子裡的神。
—
燒烤吃完已經九十點了,火堆也燒得差不多,只剩下一堆灰。
陸煙幾個人收拾好垃圾,準備回去睡覺。
村子只有二十幾戶村民,多吉父親是村長,也是除了多吉以外,村里唯一一個會說漢語的。
教育程度初中,是村里唯一一個讀過書、有知識的。
年輕的時候出去闖蕩過幾年,後來回到多則鄉致力建設家鄉。
經常跟著徐進往外運貨,努力改善環境,只是環境太偏僻,很多時候有心無力。
多吉家房間比其他村民家多兩間,余笙幾人這幾天都住他們家。
陸煙沒來之前,余笙周嘉月住一間,祝宴、徐進一間,多吉睡在牛圈,多吉爸媽睡在破爛的帳房。
本來徐進他倆不同意,多吉父母太過熱情也沒法拒絕,只能這樣安排。
今天晚上陸煙她們三個人擠一間,床很小,一米五不到,床放下以後幾乎沒什麼空間。
牆上掛著牛角、哈達是這房間唯一的裝飾,用家徒四壁形容也不為過。
屋內剛拉了電燈,還是老式燈泡,20w的那種。
陸煙清楚,這對多吉他們來說已經很好了。
看了一圈,陸煙沒什麼睡意,趁著余笙她倆在洗臉,陸煙裹緊身上的衣服拿著煙盒一個人走了出去。
夜色深沉,冷風呼哧呼哧吹。
陸煙掏出手機瞥了眼,依舊沒信號。
想起周嘉月說的話,陸煙憑藉微弱的月光慢慢抬腿往對面的山坡走。
風很大,走的速度很慢,幾乎是走五步停兩步。
好不容易走到山頭已經過了一個小時,陸煙摁亮手機看了眼。
還是沒信號。
看著顯示著「無服務」的手機,陸煙忍不住皺眉。
她中邪了才大半夜地跑出來找信號吧?
想是這麼想,陸煙還是舉著手機跟個電線桿似的繼續走了幾步。
這試試那試試,依舊沒什麼變化。
抓了把頭髮,陸煙懶得再看,揣好手機蹲在地上開始點菸。
煙點完,陸煙一屁股坐在草甸上懶懶散散地望著對面的村子。
有幾家還亮著燈,只是光線不算明顯,隔遠了,看著像螢火蟲。
第一次來電似乎很新奇,主人家開了又關,關了又開,連續試了好幾次,最後一次關燈沒再亮起。
陸煙抽了一口煙,忍不住想,應該是怕浪費電和燈壞了。
這才開了幾分鐘就關了,重新點上了煤油燈。
看了一陣,陸煙收回視線。
又翻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本來準備揣回去了,結果看到信號顯示了三格,陸煙下意識抖了一下手。
滴滴滴,延遲的簡訊不斷進來。
陸煙心跳猛地加快,止不住地緊張,抿了抿嘴唇,陸煙手指顫抖地點開簡訊。
全是垃圾簡訊?
看著簡訊里躺著的那幾條垃圾簡訊,陸煙想罵人。
不甘心地滑了幾下屏幕,最終在幾條垃圾簡訊里找到了周馳發過來的簡訊。
他微信號和手機號一樣,當初陸煙加完好友順勢保留了下來。
陸煙沒存周馳的名字,只備註了一個周字。
看到那個字,陸煙下意識屏住呼吸點了進去。
【我到了。】——發送時間,14:25,應該是周馳剛到機場的時候發的。
【看到了,給我回個信息。】——發送時間16:44。
【還挺不習慣。】——晚上20:05分。
陸煙指尖滑過這三條消息,最後停在了第三條。
還挺不習慣?不習慣什麼?
想了幾秒,陸煙退出簡訊打了一個電話過去,電話響了七八秒才被人接聽。
接聽後,電話那端沉默兩秒,問:「在外面?」
沒等陸煙回應,那人又問:「風挺大,冷不冷?」
陸煙舔了舔嘴唇,稍微用披肩擋了一下聽筒,嘴上卻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出來抽根煙,剛好看到你的簡訊。」
男人頓了頓,問:「村子不是沒信號,你跑多遠找到的?」
「……」陸煙有點後悔給他打這通電話了。
見陸煙不說話,男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喉嚨里溢出一聲低笑,嘴上打趣:「這通電話打得挺不容易。」
陸煙握了握手機,面無表情問:「還有事?沒事我掛了。」
男人停了一秒,說:「回來事挺多,我這幾天有點忙,可能不能經常跟你回消息。」
陸煙皺了皺眉,反駁:「周馳,是你在騷/擾我,我可沒跟你主動發消息。」
「嗯,是我主動的。你現在一個人?」
「要你管?」
「能好好跟我說話?」
陸煙沒再說話,彈了彈手上的菸灰往嘴邊遞了一口。
電話那邊的人也沒催她,時不時傳來幾聲翻紙張的聲音,應該還在工作。
余笙說得還沒錯,這人就是個工作狂,剛從高原回去也不怕醉氧。
說起醉氧,陸煙擰了擰眉,忍不住問:「你在哪兒?」
「公司。」
「哦。」
「怎麼?」
陸煙沒說話,伸手扯了扯地上的草根才重新開口:「多則鄉今晚通電了,他們都用上電燈了。」
電話那頭聽完,響起一道低沉的嗓音:「那挺好。很開心?」
好像也沒什麼好說的,陸煙也不清楚為什麼要跟周馳分享這個消息。
直到聽到周馳問的那句很開心,陸煙才意識到,她的情緒周馳好像能輕易分辨出來。
明明她說話很正常,沒有任何起伏。
想了想,陸煙問:「你怎麼知道我很開心?」
「猜的。」男人吊兒郎當回。
「我掛了。」陸煙拿下手機準備摁斷電話,手還沒按下掛斷,對方笑著補充:「聽出來的。」
怕陸煙不信,男人繼續解釋:「你開心的時候尾音有點飄,不高興的時候說話有點僵硬。平常說話很淡,沒什麼起伏。」
陸煙沒想到周馳觀察得這麼仔細,想要反駁卻無從開口,畢竟,她也聽不出有什麼變化。
咬了咬唇瓣,陸煙淡淡地哦了一聲,剛哦完,對面評了一句:「現在不開心。」
「周馳,你挺煩。」
「生氣了。」
「……」
男人似乎上/癮了,一直逗她:「不說話也是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