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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5章 福臨的吶喊

2024-08-30 13:46:41 作者: 韭菜東南生
  ……

  午門。

  待多爾袞福臨和布木布泰跪下之後,一個穿著蟒袍的太監在城樓上出現,大聲宣讀詔書。

  ----詔書的內容其實很簡單,一是數落建虜的罪過,二是宣揚大明的仁德,看在福臨多爾袞主動投降的份上,免去他們的死罪,准予他們在大明京師居住,言辭之間,亦有相當的警告,如果不識天時,仍有不軌之心,那必將天誅。

  到這時,原本還有些「執拗」,覓死覓活的福臨,經過這一路的顛簸和布木布泰的苦苦哀求,好像已經完全是喪失了膽氣,此時跪在地上,動也不動。

  多爾袞卻依然望著城樓。他想要見到隆武,但卻始終難見。

  宣讀完畢,蟒袍太監退了回去。

  儀式也結束,城樓上的黃羅傘蓋就要離開。

  就在多爾袞微微失望,暗中嘆氣的時候,趴在地上,原本是有氣無力,淚流滿面的福臨忽然是跳了起來,用流暢的漢語大叫道:「隆武你不要走,我有話說!」

  眾人都是吃驚。虜酋竟然敢直呼陛下!?

  布木布泰更是嚇的哭了出來,驚慌道:「我兒不可胡說!」

  多爾袞則是驚駭的望著暴起的福臨。

  ---福臨臉色漲紅,瞪著眼,咬著牙,額頭上的青筋一根根的都凸顯了出來。

  這一刻,多爾袞忽然明白,福臨一路隱忍,從最初的自殺慢慢變成順從,並不是心思改變,而就是為了這一刻。

  立在福臨身後的兩個甲士急忙上前,將他狠狠的壓在地上。

  黃羅傘蓋停住了。

  「讓他說。」隆武帝清朗的聲音,從城樓上飄了下來。

  福臨掙扎著,挺直上半身,仰頭望向城樓,大哭說道:「大清敗在我福臨手中,我無顏間列祖列祖,今日,我寧死在這城門之前。但有一句話我必須說,隆武,我大清雖然敗了,你卻也沒有贏!」

  「額娘求你了,不要說了……」布木布泰撲過去,試圖捂住他的嘴,但被福臨狠狠甩開。

  「哦,為什麼這麼說?」隆武帝好奇了。

  「崇德八年(崇禎十六年),陛下在運河主持防守,我皇阿瑪文祖皇帝在運河和陛下對峙……」福臨道。

  「放肆!」

  聽到此,立在福臨前面的兵部官員早已經是驚的臉色發白,大喝道:「階下之囚也敢大放厥詞?還不按下去!」

  「讓他說吧,今日不管他說什麼,你們都無罪,朕要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想的。」隆武帝的聲音再從城樓飄下來。

  兵部官員行一禮,退下。

  福臨仰著頭,咬牙切齒的繼續道:「其間,我十二叔阿濟格從昌平突破,繞到運河背後,殺的陛下大敗,倉惶躲進通州城中,但領輔政多爾袞猶豫不決,沒有第一時間將所有兵力都壓住去,攻打通州,以致於陛下你贏得了寶貴的喘息時間,鞏固了城防,其後我大清雖然發起猛攻,但已經是錯失了先機,現在回想,若是多爾袞當時能狠下心來,圍城之後,立刻不惜一切攻打攻打通州,不奢求什麼圍點打援,通州必破,陛下您也早就變成了階下之囚,明清局勢逆轉,陛下您焉能有今日?」

  福臨高聲大叫。

  布木布泰已經哆嗦的快要暈過去了。


  多爾袞則是面無人色,他呆呆的看著福臨,心中一陣陣的冰涼,他沒有想到,福臨對他的憤恨竟然如此之深,以致於將一場並不是他責任的失敗,完全推到他的身上。

  福臨抬頭望著城樓:「所以啊陛下,你當日是好險啊,你最應該感謝的應該是多爾袞,若不是他的猶豫,加上我皇阿瑪猝然賓天,你通州之城,又能守多久呢?」

  聽到福臨語氣不敬,大明眾臣都是怒,不過陛下沒有發話,他們也不能忍著。

  「不錯,運河之戰,朕確實是勝的僥倖,」

  短暫的靜寂之後,隆武帝平靜的聲音從城樓上飄下。

  「但福臨,你要明白,我大明擊破你建州女真,克復遼東,卻絕不是僥倖!」

  「我大明原本是雄獅,但二百七十年來,卻沉疴痼疾不斷,到了神廟皇帝的時候,終於是露出了疲態,光宗熹宗皇帝遼東失策,先是罷免、繼而斬殺遼東柱石熊廷弼,自毀長城,以致於讓你建州女真投機取巧,奪了遼東。」

  「其後陝西連年大旱,袁崇煥身死,遼東諸將離心,更是讓你女真如魚得水,步步緊逼。」

  「第一次松錦之戰,洪承疇失誤,我大明九邊精銳付之一炬。」

  「但福臨,即便是那時,除了遼東之地,你建州女真又何敢有其他妄想?」

  「你或許不知,但問一下你身邊的多爾袞,他怕是比你清楚的多。」

  「大明病了,所以才讓你建州女真一時得意,但只要大明改革民治,剿滅流賊,身體康健,你建州女真又何是對手?」

  「大明的勝利不是僥倖,只是正常。」

  「如果你建州女真勝了。那才是古今中外的第一大僥倖呢。」

  ……

  「哈哈哈哈~~」

  聽隆武帝說完,福臨忽然慘笑了起來:「不錯,陛下你說的不錯,但也正因為如此,我才不服啊,如果我大清也有大明這麼大的疆土,這麼麼的百姓,這麼多的文臣謀士,不,哪怕只有一半,再等幾年,讓我帶兵。陛下,你未必是我福臨的對手,今日所處之地,不是北京,而是盛京,站在城樓下的是你隆武,而不是我福臨!」

  聽到此,布木布泰心中的驚駭再也忍不住,咕咚一聲,暈倒在了地上。

  多爾袞則是面色慘白的望著福臨,他已經完全明白,福臨,這是在求死啊!

  城樓默然。

  對福臨的「狂言」,皇帝陛下似乎不屑回答,這樣的話,如果是多爾袞來說,或還值得一回,面對年少輕狂,不諳軍政,儼然是要求死的福臨,皇帝陛下懶的回答,他只是有些嘆息,或者說有些佩服,福臨這個歷史上柔柔弱弱,死的也是不明不白的小皇帝,居然也有些剛烈的性子,今日這般的狂言,明顯就是在求死啊。

  「說實話,我真的挺佩服你的,」福臨越說越激動,聲音也是越來越大:「撫軍京營,懲治勛貴,改革鹽稅,查抄晉商,這些動作,在我看來,都是驚天動地。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但你卻都是做到了,靠的什麼?其實就是你皇太子的地位和先斬後奏的手段,以及不顧罵名,強硬施行,心狠手辣的決絕!」

  「所以我佩服你。」

  「但因此掀起的罵名,隆武,你又真正知道有多少嗎?更不用說,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更是把你大明的讀書人都得罪乾淨了!」


  「就像是通州之戰一樣,陛下,你在拿自己的性命和名譽冒險,勝了自然好,敗了你就什麼也沒有了。」

  「我雖然是建州女真,但我從小熟讀漢書,老師也都是漢人大儒,聽聞到你做的那些事情,他們眾口一致,說明國必亂,陛下你必成暴君!」

  「但他們錯了,你大明並沒有亂。」

  「我初始也是驚訝,但現在我明白了,」

  「讀書人沒有作亂,只是因為你聲望正隆,他們敢怒不敢言,你是皇帝,操著生殺大權,但如果有朝一日,你死了呢?」

  「這天下,是你朱家的,但歸根結底,其實是讀書人的,讀書人是永遠存在的。」

  「等到你身死的那一天,就是讀書人奮起攻訐,人亡政息,恢復祖制,潑天罵名滾滾而來之時!」

  「所以啊陛下,你莫要得意,我大清好滅,你明國的頑疾難改。百年之後,你我不知道誰要笑話誰呢?」

  「哈哈哈哈~~」

  福臨瘋笑,最後忽然又大叫:「隆武,我今日這般挑釁,你敢殺了我嗎?」

  ……

  城樓上。

  朱慈烺徹底明白,福臨今日是持了必死之心,專門噁心自己來的。

  「陛下!虜酋不知恩德,狂犬吠日,當殺!」

  城樓上,大明群臣早已經是聽不下去,不知道是誰帶頭,呼啦啦的全部站了出來,要求誅殺福臨。

  ---請殺福臨,不止是因為福臨無禮,更因為福臨公開挑撥皇帝陛下和天下讀書人的關係。

  其心可誅。

  福臨瘋笑。

  「陛下,罪民多爾袞有話說!」

  一直沉默的多爾袞此時忽然大叫。

  「好,多爾袞,你說。」隆武帝的聲音飄下。

  --就內心來說,朱慈烺內心更想和多爾袞對話,而不是福臨。他想知道,多爾袞現在究竟是怎麼想的,是否意識到,大清復國,已經是不可能,唯有安分守己,才有可能保全?

  多爾袞砰的叩頭,大叫道:「福臨胡言亂語,觸犯天顏,罪該萬死,但看在他年少無知,獻出玉璽,率部歸降的份上,請陛下饒了他這一次吧。」

  說完,砰砰猛烈叩頭。

  福臨卻大哭著叫道:「不用你假惺惺,若不是你,大清何至於此?大清亡了,我有何面目苟活於人世?隆武,有種你就殺了我!」

  多爾袞抬起淚眼望向他:「福臨,你真是要讓我女真舉族皆滅嗎?」

  福臨挺著脖頸:「與其苟活,不如去死!」

  多爾袞登時無語。

  「多爾袞,福臨如此恨你,怨你,你為何還要為他求情?」隆武問。

  「他是罪民的侄子,罪民心中不忍。」

  「福臨,你可聽見了?」

  福臨卻瘋笑:「隆武,有種你殺我!」

  隆武帝笑了:「福臨,朕不會殺你,而且要你好好活著,朕要讓你親眼見到,我大明是如何蒸蒸日上的!」

  說著,臉色又一沉:「但今日之罪,卻也需要有人領受,多爾袞,你可願意替你侄子領罪?」


  ---殺了福臨,不但出爾反爾,小肚雞腸,不利於以後的招降,同時,消息傳出,也可能會引起海參崴的騷動和野女真等地的收服,因此,福臨不能殺。但今日的罪,卻必須有人領。

  多爾袞愣了一下,只能拜伏:「願意。」

  「仗四十!」隆武帝道。

  立刻,兩個錦衣衛撲上來,架起多爾袞,隨即按到不遠處的地方,砰砰砰,開始行刑。

  四十仗,不會要人命,但如果認真執行,卻會造成巨大的傷害。

  錦衣衛照著多爾袞的腰部和大腿用刑,很快,多爾袞就暈死了過去,此時他還不能知道,從今以後,他再也不能騎馬了。

  「布木布泰送入城外玉清庵,至於福臨嘛,單獨關押,好吃好喝。」朱慈烺道。

  比起多爾袞的隱忍,福臨的一心求死和毫無城府,顯然是最沒有威脅的,留著福臨,對海參崴的建虜、以及黑龍江,庫頁島等地的野女真,有一定的安撫作用。在朱慈烺的計劃里,這些地方未來都是要招降的。

  「不!」

  福臨大叫:「隆武,有種你殺了我!」說著,就想要往衛兵的槍尖上面撞,但被死死按住。

  「如果福臨死了,就拿多爾袞和布木布泰問罪,千刀萬剮,並誅滅海參崴的全部建虜!」朱慈烺冷冷撂下一句,轉身下樓。

  「隆武,不要走,不要走!」

  福臨繼續大喊大叫,但很快就沒有了聲音,皇帝走後,現場人對他再沒有任何的客氣,一下就將他按倒在地上,嘴裡塞上了布團。

  「隆武……」

  福臨大哭,淚水滾滾而下。

  他知道,從今以後,他將是生不願,死不能……歲月將變成凌遲他的一把刀子。

  ……

  一路,朱慈烺默默沉思。

  福臨的狂言狂語雖然是求死、是宣洩,卻未嘗沒有道理,因為人亡政息,走回頭路,正是朱慈烺一直所擔心和預防的。

  歷史上,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

  這其中,最大的關鍵是制度的建設和後續的接班人。

  雖然剛剛三十,遠是盛年,但有些事情卻不得不有所遠慮。

  因為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太子回來了嗎?」朱慈烺問。

  「回來了,正在端本宮裡寫作業。」田守信回答。

  「去端本宮!」

  ……

  翌日。

  隆武帝朱慈烺在宮中舉行盛大典禮,接見在京師的蒙古親貴,以及哲布尊丹巴。

  而典禮的主題只有一個,那就是福臨獻上的蒙古玉璽。

  蒙古眾人圍著玉璽轉一圈,隨後,虔誠跪拜。

  蒙古玉璽乃是蒙古天命的象徵,得之,即為蒙古王。

  先前這塊玉璽在建虜手中,所以建虜黃太吉可以以「天命」的名義,招攬蒙古各部,現在落到大明手中,大明自然也要將它的象徵意義,全力放大。

  很快,這個消息就傳到了蒙古草原,不論內蒙外蒙,其人心都有一些微微改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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