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媳婦臉煞白,說「壞了,長根找你去了!我叫他去找你回家吃飯呢,合著你倆沒遇上他啊!」
馬大發大驚失色,扯出兩件衣服就往回跑。等他跑到林子裡,就看見那大樹已經倒了,樹底下,自己的衣服給壓著,除了衣服以外,還有好大一灘血!
馬大發立即明白過來,他噗通一下坐在地上,心說,完了完了,這肯定是長根看到自己的衣服扔在樹根底下,過來撿,卻沒想剛走出沒幾步讓這樹精當成是自己,給一下砸到了!
他過了大半輩子就這一個兒子。
家裡沒別人了。
可是,一個小孩兒給這麼大的大叔砸了,還能跑哪兒去呢?心裡頭想著,馬長根就跟瘋了似的到處找。
村兒里的人聽說了,也過來跟著找。
可幾十號人在林子裡找了一個多星期,就是找不到長根的影子,後來,大家都死心了,覺得長根這命肯定是沒了,可馬大發不信,他天天去天天去,到最後,瘋了,沒事兒就往林子裡鑽,誰也拉不住!
這不,最後一次看見他,已經是差不多兩個月前的事情了,打那次進山,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大家都以為馬大發死在山裡了,卻不想,突然間馬大發出現了!
要說老屯子裡的人還是有感情的,聽這事兒以後,都趕過去看!
到地方的時候正看見一輛墨綠色的越野車停在村前的小道兒上,幾個村民正拿著鐵鍬鎬頭要說法!為首的一個不是別人,正是馬大發的媳婦。
那女人瘋了似的抓著車門,又踢又打,車裡面一個大姐姐,正無比驚恐地看著外面,看那神情,倒像極了受害者!
「怎麼個意思?」拉了一個村兒里的老哥們兒,陳光斗一臉詫異地看著他。
那人指著那越野車,沒好氣地說,「嗨!這你還看不出來嗎?那小娘們把人撞了!把馬大發撞死了!我們要她下來給說法,她躲車上不出來了!陳大哥!你說說,你說這事兒怎麼辦吧!村長說事情調查清楚了不讓砸車,可我特麼地咽不下這口氣!她城裡人多什麼!城裡人就能隨隨便便撞死人了!?」
「你等會兒,先問清楚咯。」陳光斗說著,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靜一下,陳光斗在村子裡頗有威望,大家見了,一齊閃開,唯獨馬大發他媳婦還拽著車門不放。
陳光斗過去安慰了她幾句,說,「弟妹,你聽我一句,有事兒說事兒,咱們先把事情問清楚了。」
女人嚎啕大哭,「陳大哥,你得替我們做主啊!」
「會的,會的。」陳光斗說著,敲敲車窗示意女孩兒下來,女孩兒把車窗降下來,嘴唇煞白,正給誰打電話。
陳凡背著書包看熱鬧,打眼一看,來人二十出頭兒,戴著個棒球帽,高鼻樑大眼睛,畫著淡妝,一看就是城裡來的大姐姐,而且,還是一個長相靚麗的大姐姐!
她穿著緊身的牛仔褲,白色的腰帶,白色的白t恤衫,t恤衫胸口紋著很多字母,陳凡歪著腦袋看了一眼,被胸罩撐起來的胸口正非常奔放地寫著兩個單詞,「touchme。」
看到這個詞的時候,陳凡當時就興奮了,他心說,城裡人就是好,給摸就給摸唄,還得寫上!
正尋思著,她打開車門下了車,這一轉身才看見,合著自己沒看全,她胸口寫的是:「Don'tTouchMe。」
「誒!陳凡!」正看得在意,後背上給人拍了一下,陳凡轉回頭看一眼,正看見三德子齜著個大牙在那兒笑:「看看看,往哪兒看呢啊!」
「我愛看哪兒看哪兒,關你屁事兒!」
「我不是勸你一句嗎?誒誒誒,別看了,人家是城裡來的,你眼饞也沒用!」
「你怎麼知道?」
「切。」三德子說著,歪著嘴往前一努,「這妞兒我見過,上個月我二叔帶他來的,當時,就住我們家!」
陳凡瞪大眼睛做羨慕狀,「真的假的?」
「那騙你幹啥?就住我們對面。」三德子說著,抱著肩膀更加得意,「如果沒記錯,這女孩兒叫李婷,是個記者!」
陳凡愣了一下,「作家?作家跑你們家來幹什麼?」
「誰知道呢,說是要體驗生活,具體怎麼個情況,我也不清楚,聽他們的意思,好像,人家這次來,特意來找你爺爺的,說是要給你爺爺做個專訪,這不,人還沒到,出事兒了。咔嚓一下,把馬大發壓死了!我看派出所的人馬上要來了,這回這採訪的事兒,怕是要泡湯了。」
咧著嘴一臉的不相信,陳凡看看他,又看看那正跟陳光斗在一邊比比劃劃的的女人,「不是,馬大發真的給她壓死了?」
「是啊,屍體就在旁邊兒放著呢,看那白被單兒沒?用門板抬著的那個就是。」
「我看看去。」
顛兒顛兒地跑過去,將被單撩起來,第一看到的不是瘋瘋癲癲的馬大發,陳凡看到的是一個滿身都是蛆蟲的乾屍!
陳凡媽呀一聲坐在地上,心裡頭咚咚咚地跳個不停,陳光斗見陳凡神情緊張,趕忙跑了過來,陳凡指著被單底下哆哆嗦嗦地喊道:「爺爺,你看,你看那屍體!」
「沒事兒的,別怕。」陳光斗說著,將被單蓋在馬大發的臉上,又異常淡定地站起身來。
他擺擺手對大家說,「鄉親們,別聚在這兒了,一會兒派出所的同志就會過來,這事兒怎麼弄,派出所的人自然會有說法,你們先回去,留村書記和我在這兒,行嗎?」
眾人面面相覷,遲遲不肯離開,研究一下,還是留下兩個同村的大叔等著處理,馬大發的媳婦激動得厲害,又哭又鬧,沒一會兒就昏過去了,陳光斗叫人把她抬走,又跟匆匆趕來的老書記支會了幾句,老書記面露驚駭之色,「真的?」
「恩。」陳光斗說著,走到屍體旁邊把屍體撩了起來,又撩開被單讓眾人看。
此時,馬大發已經蓬頭垢面沒個人樣,他眼窩深陷,皮膚青黑,看皮膚看起來像是寒冬臘月給凍壞了死豬一樣,他瞪著眼睛,張著嘴,眼睛是通紅通紅的,瞳孔縮得很小,那長大一個誇張角度的嘴巴里,得有半指長的獠牙根根外露!
陳光斗掐著馬大發的嘴巴,讓眾人往裡頭看,陳凡蹲在人群後頭也看得真真的,原來,馬大發的嘴巴里,還有另一排牙齒!
馬大發的尖牙是從原來的牙齒上長出來的,裡面的牙齒還在,嘴巴卻給後生的尖牙拱了出來!
「陳大哥,照你這意思,大發已經死了很久了?」
「恩。」陳光斗說著,走到另一側,將被單一撩。
馬大發的屍體被人攔腰碾碎,斷肢處,腐肉蛆蟲正隨著一股子腥臭無比的黑色汁液一點地爬出來,陳光斗指著那斷肢處的脊骨看著眾人,「看見沒有?」
眾人面面相覷,一張張老臉上,齊齊地顯出驚駭之色:「那咋辦啊?」
「先別管別的,燒了再說!」
一群人跑去找樹枝汽油準備點火,那開車的大姐姐卻突然跑了過來,趁著大家不注意,她拿出一個很大大相機,對著那屍體咔嚓咔嚓地拍起照片來!
陳凡給嚇了一跳,像看怪物似的看著她,陳凡心說,這玩意如此嚇人,尋常女人見了早嚇得啊啊大叫了,可這妞兒不單不跑,反倒是對這一臉猙獰的女屍來了十二分的興趣!
這是干毛線啊!?
她哪兒來的?
心裡頭想著,陳凡看看遠遠看熱鬧的三德子,三德子膽子很小,又愛湊熱鬧,沒什麼膽子湊近了的他跟自己一樣,遠遠地瞅著。
見陳凡看他,三德子嘿嘿嘿地傻笑起來,這時候,那女孩兒似乎發現了他倆,微微一怔之後,她抿著嘴笑了起來。
那笑容,青春活潑,又帶著幾分驕傲,陳凡生下來就對長相出眾的大姐姐有天然的好感,一看一下,心念大動。
她走過來,摸摸三德子的腦袋,三德子齜牙笑著,還露出一個略顯羞澀的笑容來。
那表情真是難見,看得陳凡一愣一愣的,正在此時,她轉頭看陳凡,「誒!小鬼,你叫什麼名字啊?」
陳凡紅著臉,卻不想輸了陣勢,「我叫陳凡。」
三德子趕忙插嘴,「姐,他就陳光斗的孫子!」
「啊!」做恍然大悟狀,那大姐姐一臉好奇地盯著陳凡。
給她盯得臉紅,陳凡趕緊後退兩步。
她好像挺意外陳凡的表現,微微一怔之後,伸出小手,「小樣兒吧,還挺害羞!我叫李婷,是報社的記者,未來的幾天可能要住在你們這裡,這段時間有事要麻煩你們了,多關照哦。」
握著那纖細的小手,軟軟的,肉肉的,陳凡竟有些捨不得就此放開,「你是記者?記者來這裡做什麼啊?」
「怎麼說呢。」女孩兒說著,歪著腦袋想了想,「說多了你也不懂,你就當,我是來搜集故事的吧!鄉土民情,真人真事!只要是有意思好玩兒的,你都可以過來講給我!」